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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中状元了,你告诉我这是西游? 第10节

  “薛万彻?那可是太子建成的左卫军副帅?”陈安倒吸冷气。

  “何止啊!”

  驿丞声音抖得不成调,“今天全都乱套了,金吾卫在到处抓人呢,全都是,都是那位的人呐!”

  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永兴坊方向,

  “我听说,就在刚才,金吾卫的缇骑,已把那头魏洗马的宅邸团团围定了!”

  陈安脸色霎白如纸,陈光蕊很平静,但也没有说话。

  驿丞趁势塞来一卷纸,

  “状元郎您通晓大义!小人家小都在长安,实在不敢沾这滔天漩涡……您只需签了这自愿离馆的文书,隔壁承福街上,‘悦来客栈’价廉物美!小人亲自替您打点!”

  陈光蕊却看向那桌油腻酒菜,

  “都让我走了,你还给我备上这一桌饭菜,这是让我吃人嘴短不好拒绝吧?”

  驿丞干笑僵在嘴角。

  陈光蕊却煞有其事地说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这饭,你就跟我有脱不开的干系了?”

  他这么一说,驿丞脸色有些阴沉不定,额上汗珠唰地滚落,竟被这句诛心之言钉在原地。

  陈光蕊大笑,已拂袖转身,

  “陈安,去尝尝真正的长安风味。”

  袍角带起的风扫过驿丞僵硬的脸,踏出院门时,只留下一句,“等我吃完了东西,就搬走。”

  “啊?哎!哎!”驿丞听到了陈光蕊的话,心中的石头这才落定。

  永兴坊的巷口比别处更闷。坊墙下金吾卫的皂衫影影绰绰,铁甲在日光下反射冷光。

  临街一排高槐遮天蔽日,魏征宅第大门紧闭,连石阶缝隙里的青苔都透着一股森冷死气。

  一辆青布小车正从偏巷无声驶出,还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下了,话也不说,直接就是上车搜查。

  “哥……”

  不远处,陈安见了这情景,喉头发紧,

  “咱们真的就不再找一找?”

  “你不是说了么,官是要跑的,现在咱们遇到难了,难道不跑一跑?”

  陈光蕊倒是自信很多,“现在这节骨眼,咱们就好像瘟神一样,连驿馆都待不下去,现在找谁会见咱们?”

  说着话,也不往永兴坊进,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有那担心,不如吃点好的喝点好的!”

  这时,一个爽朗声音自身后传来:“陈兄?留步!”

  一身杏色领袍的新科进士周平含笑赶来,袖口还沾着几点墨渍,显然是刚出学馆,

  “听说中午昌龄兄做东设宴遍邀同榜,说是连孙伏伽孙大人都遣人赐酒!陈兄好像走错了方向啊?”

  陈光蕊脚步未停,但也毫不在意,

  “张昌龄不曾递帖邀我。”

  “嗯?”周平笑容顿时凝固,一时尴尬难言。

  陈光蕊是本届的状元,榜眼设宴,怎么可能不邀请状元呢?周平一时想不懂其中的关键。

  灵光一闪,他猛地记起昨日席间张昌龄耳语过那句“姓陈的竟去了永兴坊”!

  在看现在的位置,可不就在永兴坊的街口,离魏征家不远的地方么?

  一股寒气自脚底蹿升,再看陈光蕊身后那金吾肃杀的永兴坊高墙,周平忽觉手中书卷烫手起来,只得干笑着倒退几步,心中在暗骂自己,怎么就那么嘴贱,非要跟陈光蕊搭话,

  “啊……周某尚要去西市寻一部《论语》,先行一步!”

  说着话,人已在十步开外,背影仓皇如避瘟神。

  这倒是让陈安怒骂了半天,直到随着陈光蕊寻到了八仙楼,这才罢休。

  东市“八仙楼”二层临窗的位置。

  陈光蕊点了一碟鲜切鲙鱼、一盘吃食,慢条斯理地沾着蒜泥豉汁。

  窗外天光被瓦檐切割,投下一道阴翳,正好笼着他半边身子。

  陈安表情难看,只觉盘中美食难以下咽,闷酒灌了两杯,还是觉得心中压抑。满脑子都是韦挺血溅菜市、薛万彻满门下狱。

  还有那嘴脸丑恶的驿丞和那几个见他们如同躲瘟灾的同届进士。

  他指节捏得发白,

  “那驿丞撵咱走,分明就是怕被牵连。还有那个张昌龄和周平,前一刻还说的好好的呢,后面说变脸就变脸,都是什么人呐!”

  陈光蕊拨弄着箸尖一片薄如蝉翼的鱼生,语调平静如砚中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世人皆如是。当你显赫煊赫时,满座宾朋皆是善人;当你身处困顿危悬时……环顾身侧,更无一个好人。”

  “可咱就真在这儿等死?”

  陈安急得眼中冒火,

  “实在不行…我去求求房玄龄家里的管事?他们或许知道秦王旧部哪位能递上话?”

  话音未落,忽听隔壁雅座轰然爆出一阵肆意的笑声!

  “张兄!你刚刚那‘钓尸’之喻真是神来之笔!”

  陈安一听,脸色恼怒,没想到自己选的地方竟然是张昌龄设宴的地方,嘴里念叨着晦气,心中想着,吃完了饭就走,离那些小人远点。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拔得极高,正是今日避陈光蕊如蛇蝎的周平,

  “可惜陈状元不在场!否则让他学学永兴坊外的老槐,伸着钓竿去等那位主动上钩的鱼,岂不妙绝?”

  另一人接道,“妙!妙!今日更是奇闻!听说那位状元郎竟去了泾水边……难不成指望钓条金龙托他飞升?”

  满座又是一片哄笑,杯盏碰撞叮当乱响。

  陈安猛拍桌案便要站起,却被陈光蕊用箸尖轻轻压住手背。

  陈光蕊在一旁,听这些人说闲话,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诸兄莫笑,”

  这个时候,张昌龄的声音又从雅间传来,

  “陈状元也是读书读痴了,竟然跑去找魏征了,依小弟浅见,”

  他拉长调子,满意地接受众人凝神倾听的姿态,

  “此等人,纵是文曲星下凡,在这长安城也…”他摇着头,“插翅也难逃喽!”

  席间附和声浪更高,更有甚者,学着渔夫撒网架势,引得一众狂笑。

  殊不知,就在这个时候,秦王府内已经传出了新的旨意:

  太子洗马魏征,任詹事主簿。

第14章 重用

  午时初刻,长安城秦王府书房内。

  中书令房玄龄接过内侍躬身递上的紫绫诏书,目光沉凝,落在墨迹初干的“詹事主簿”四字上,指尖随即在紧随其后的名讳上微微一滞。

  “魏征?”

  房玄龄抬眼望向端坐一旁的杜如晦,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东宫旧臣,竟得留用?”

  杜如晦枯瘦的手指在檀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浑浊的眼眸掠过一丝精光,

  “昨日刚见罢东宫血雨,今日便拔擢太子洗马魏征……殿下的心意,”

  他沉吟片刻,沙哑的声音吐出四个字,

  “深不可测啊。”

  房玄龄取过誊抄副本的黄麻纸,墨痕尚新,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此等信示,压,不如放,须臾也不能耽搁。”

  杜如晦蜡黄的脸上不见喜怒,微微颔首。

  誊本旋即被交予心腹小吏,快马送出府门,如同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注定要在长安城搅动层层涟漪。

  孙伏伽正凝神提笔,用朱砂细楷批注摊在面前的《武德律疏》。这是当朝编纂的法典,绢帛上“谋逆连坐”的条文旁,墨迹蜿蜒如蚓。

  贴身长随脚步急促地走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

  孙伏伽手腕猛地一抖,饱蘸朱砂的狼毫笔“啪嗒”一声重重跌落在端砚上!

  “魏征……詹事主簿?!”

  这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头。

  仅仅几个时辰前,他在那帮新科进士环绕的场合里,还斩钉截铁地断言,

  “魏玄成项上人头,不出一两日必落地!”

  那掷地有声的话语犹在耳畔,此刻却骤然化作最响亮的耳光,抽得他眼前金星乱冒,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对着同样惊骇的长随嘶声低吼:“速去!给本官查实!立刻!马上!”

  半个时辰后,长安东市,八仙楼二层。

  新科榜眼张昌龄满面红光,坐于主位,被周平等一群同榜进士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

  喧闹的酒气在雅间内氤氲。周平正站在席间,绘声绘色地模仿着前几日泾河边老渔夫撒网的滑稽姿态,引得满堂哄笑。

  “……哈哈!你们说,咱们那位状元郎陈光蕊,此刻怕不是在永兴坊外,学那姜太公垂钓,”

  周平故意拉长声调,引来众人好奇的目光,才嗤地一声讥笑道,

  “只不过他等的可不是文王,怕是指望着魏征大人自己从水里浮上岸来呢!”“哈哈哈哈!妙极!妙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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