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96节

　　时间飞逝，很快过了凌晨子时，镇子内的清军也被陆续唤醒，在军官的命令下开始集结。

　　勒克德浑在自己奴才的帮助下穿上盔甲，大步走出临时住所，八旗满洲兵们都已经骑上战马，将这条并不宽阔的街道占得满满当当，他们举着的火把也将周围照得犹如白昼。

　　战马不时打着响鼻，骑兵沉默地骑在马背上，看着大步走出的勒克德浑，李率泰与柯永盛等汉人将领纷纷围了上去，向他汇报集结情况。

　　听了他们的汇报后，勒克德浑沉吟片刻，随即高声说道：

　　“为免明军驰援，将我军拦截在中途，本大将军将亲自率领满洲八旗作为先锋，杀入明军营地。

　　待明军被击溃后，各部莫要恋战，快速通过，向访仙镇行军，与征南副将图赖汇合。”

　　他话音落下，部将们纷纷抱拳应喏，勒克德浑于是翻身上马，带队向镇北而去。

　　按照突围顺序，他将亲自率领满蒙八旗乘马突袭明军营地，李率泰指挥的汉军旗与柯永盛指挥的绿营随后跟上。

　　以熊汝霖部今天进攻时的表现，勒克德浑并不认为他的袭击会遭到挫败。

　　大军在到达小镇边缘后便纷纷熄灭火把，借着夜色向明军营地靠近，明军营地内此时也灯火通明，尽管距离稍远，但勒克德浑还是能够隐约看见营地内巡逻晃动的人影。

　　这让他心中稍定，营地内有明军巡逻，就说明敌人并没有发觉他们的意图，如果营地内一片安静，他反而要担心是不是计划泄露，明军早有防备了。

　　很快，勒克德浑派在前面的斥候回报，称明军营地内一片正常，他彻底放下心来。

　　在骑兵趁夜色推进至距离营地约莫一百五十步时，勒克德浑彻底抛开伪装，猛地拔出佩刀，高声道：“小跑前进！”

　　他话音落下，这两千余八旗骑兵不再为了隐瞒行踪而缓步推进，而是驱动战马以小跑向明军营地而去。

　　隆隆马蹄声随之响起，营地内的明军很快发现了这个动静，他们慌乱地向营地深处跑去，一边敲锣打鼓进行示警。

　　逐渐放大的马蹄声和营地内的动静惊动了埋伏在周围的明军，苏言站在第三旅的埋伏点，举起千里镜观察着黑暗的旷野，借助着月色，他能隐约看见大股黑色轮廓向营地移动。

　　“做好准备，清军发起进攻了。”

　　他对着部下命令道，而在同时，熊汝霖和胸甲骑兵也都紧跟着下达战斗准备。

　　八旗骑兵以小跑前进，在进入百步距离后，他们便切换为奔跑，带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向营地冲去，汉军旗和绿营也携带着辎重跟在身后。

　　因为骑兵已经暴露的缘故，他们也没有继续隐藏自身，而是打出火把作为照明，大步追随着骑兵的路线。

　　殊不知，他们打出的火把反而将他们暴露了出来，让他们成为一个个明晃晃的靶子！

　　八旗骑兵轻易便冲开了营地外围的护栏等工事，杀入营地内，接连撞翻了许多帐篷，勒克德浑眼见骑兵用马刀划开了一顶帐篷，露出里面空无一人的场景，脸色顿时大变。

　　“不好！”他迅速反应过来，失声喊道：“这是个陷阱，我们上当了！”

　　几乎是要应证他的话语，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不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道光点，那光点升至高空后猛地炸开，绽放出一朵烟花。

　　紧接着，营地一侧猛地响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炮声，炮弹融入黑暗，高速射向那还在向营地行军的清军步兵，直接就将还没反应过来的清军炸得人仰马翻。

　　“杀！”

　　一时间，四周喊杀声震天，从另一侧也响起隆隆马蹄声，好似有数千骑兵同时奔跑起来，分别向营地和清军步兵杀去！

第200章 勒克德浑之死

　　“杀——”

　　听着四周响起的喊杀声，勒克德浑已面无血色，他失声道：“明军难道真是神机妙算，提前在此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我吗？”

　　接连战败受挫让这位年轻的平南大将军心中已经升起了几分绝望，但他并没有因此坐以待毙，而是果断下令继续突围。

　　他心里非常清楚，那些汉军旗和绿营已经必死无疑，他们不像自己身边这些八旗兵能够骑马突围，只要被明军黏上，就只有被歼灭这一种下场。

　　而他这支军队全员骑兵，只要不放弃，就还有突围的可能。

　　然而还没等他们冲出营地，熊汝霖与郑遵谦指挥的义军就从四面八方冲了杀来，他们隔着栅栏用火器与弓箭向清军倾泻火力，而步兵手持长矛，蜂拥逼近。

　　苏言清楚熊汝霖所部义军战斗力并不突出，很有可能无法拦住冒死突围的八旗兵，便分出两个标的兵力协助歼灭这支八旗兵。

　　而他本人则亲自指挥剩下的两个标在炮声中向清军步兵发起进攻，那些汉军旗与绿营此时才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惊恐地看着四周的黑暗，一些心思灵活的人更是直接趁乱钻进黑暗之中，头也不回地逃跑。

　　“不要乱！不要乱！”

　　李率泰看见那些逃跑的兵丁，连忙大声呐喊，与柯永盛一起竭力弹压骚动，试图恢复秩序，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但明军的炮弹很快再度袭来，可怕的开花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穿透黑夜，飞到他们头顶，在底下的士兵们反应过来之前猛地爆炸开来。

　　飞溅的弹片直接将底下的兵卒悉数笼罩在内，许多清兵或是被弹片射中要害当场死亡，或是负伤倒地，躺在血泊中发出痛苦哀嚎。

　　炮击过后，清军军阵再度大乱，还未等他们恢复过来，胸甲骑兵就伴随着隆隆马蹄声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全速冲锋！”

　　“碾碎他们！”

　　骑兵们发出震天战吼，他们的战吼声与马蹄声在这漆黑的夜色中回荡，足以令心志不坚之人心生恐惧。

　　站在最外围的清兵惊恐地看着胸甲骑兵冲锋的方向，因为骑兵并没有打着火把，以至于他们并不清楚有多少骑兵杀来，只能通过那响彻夜空的马蹄声进行判断。

　　但是，马蹄声连绵不断，让他们根本无法推断出一个准确的数字，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这些清兵做出了和白天那些袍泽相同的决定——跑！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调头就跑，原本在将领的维持下还算稳固的军阵瞬间分崩离析，李率泰和柯永盛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大量胸甲骑兵就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轰！

　　在李率泰绝望的目光注视下，一个个清兵被卷入明军的铁蹄之下，他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沉重的马蹄活生生踩成肉泥。

　　明军骑兵就如同无法抵挡的洪水一般，将任何阻挡在面前的清兵都轻易淹没——李率泰也包括在内。

　　在胸甲骑兵的冲锋下，清军几乎一触即溃，柯永盛眼见大势已去，也顾不得收拢兵丁，狼狈地带着三两卫兵，往黑暗中策马狂奔。

　　等苏言率领第三旅赶到时，清军已经被彻底击溃，在骑兵的追击下无一不亡命狂奔，或是跪地求饶，地上已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见状，苏言便将目光投向了还在负嵎顽抗的勒克德浑。

　　勒克德浑不甘愿就此束手，即便面临着数倍于己的敌人的围剿，他仍然坚持率领骑兵左突右冲，试图强行突围出去。

　　但是在明军的合力围剿下，八旗兵的数量飞速减少，勒克德浑不知道自己冲了多久，明军被他们一波波击退，但又很快压了杀来。

　　他的坐骑在突围时中弹毙命，等到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身边居然只剩下了不过数百人。

　　勒克德浑周身浴血，站在层层尸堆中，看着四周逐渐靠拢上来的敌人，他自然能够看出这些敌人的变化。

　　周围的敌人明显换了一轮，现在将他们包围在内的，无一不手持火器，在那火器的一端，还插着尖锐的刺刀。

　　这些敌人的战斗力远不是之前被他们几次击退的明军能够比拟的，有许多八旗兵都是死在这些敌人手中。

　　“看来，今天我勒克德浑是一定要死在这里了。”勒克德浑苦笑一声，自语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或许早在他率军进入陵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会被全歼于此了吧。

　　就在勒克德浑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围的明军再度举起枪口，迎着那一排拍黑洞洞的枪口，勒克德浑收起了脑海里的思绪。

　　他冷笑一声，用因为长时间发力而变得酸痛的胳膊举起佩刀，再次下令冲锋，就在他话音落下之际，四周猛地响起阵阵枪声。

　　勒克德浑只觉得身上多处疼痛，他瞪大双眼，低头看着胸前被打出一个血洞的伤口，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在从这些血洞中飞速流逝，让他几乎无法继续保持战力，踉跄一下，跪倒在地。

　　再然后，他就看见那些明军端起火器，怒吼着向剩余的八旗兵发起冲锋。

　　双方战至一块，尽管八旗兵还在殊死一搏，但他们还是陆续倒下，在勒克德浑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亲眼目睹了八旗兵尽数英勇战死。

　　当最后一名八旗兵倒在血泊之中，这场战役终于宣告结束，胜利的果实也落到了明军手中。

　　战场上沉寂片刻，随即响起无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论是线列步兵还是义兵，亦或是胸甲骑兵，他们都高举武器，发出震天欢呼声。

　　声浪如潮，一浪高过一浪，不知是谁最先高呼“万岁”，这两个平日里充满禁忌的字眼此时却好似点燃了将士们心中的火焰一般，让他们情不自禁地齐声高呼——

　　“万岁！”

　　熊汝霖的脸上原本还带着对获胜的喜悦，但在听到第三旅与胸甲骑兵们高呼万岁的声音后，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而他麾下的义兵们不明所以，听见友军高呼万岁，也跟着欢呼起来，郑遵谦、熊允璋、熊邦华等部将意识到不对，连忙出声呵斥，命令士兵们闭上嘴巴。

第201章 全歼江南清军

　　陵口战役以勒克德浑部全军覆没而告终。

　　在清理战场时，勒克德浑、李率泰等高级将领及官员的尸首都被找了出来，苏言便下令将他们的首级斩下，用石灰腌制保存。

　　在歼灭勒克德浑的最后一战中，还是熊汝霖部义兵的伤亡最多，他们最先与八旗兵交战，并且被八旗兵几次击退，如果不是第三旅及时赶到，可能真就被八旗兵突围出去了。

　　苏言下令草草清理战场，将清军尸体集中掩埋，而己方尸体与战俘一起由侯承祖部押回常州，在常州寻得风水宝地一同埋葬。

　　次日，也就是二十八日，新兵才终于赶到陵口与主力汇合，苏言将其改组为第四旅，随后兵分两路。

　　一路由熊汝霖率领其本部义军向西收复丹阳，一路则由他本人率领北上访仙镇，准备与李元胤汇合后一同夹击图赖。

　　图赖手中的两万大军已经是清廷在江南的最后兵力了，只要能够将其一战击溃，苏言攻打南京将再无阻力。

　　陵口惨败的消息已经先一步传到丹阳县城内，县城上下大为震动。

　　丹阳知县是清廷任命的官员，他得知明军正在向丹阳而来，心中恐慌，并无坚守之心，直接抛弃官印弃城而走。

　　知县逃跑，城中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那些守兵也不愿抵抗，或是脱下盔甲回到家中，或是跟在知县之后逃离县城。

　　在这种情况下，本地县丞挺身而出，他组织全城百姓打开城门，迎接明军到来，从陵口到丹阳仅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熊汝霖部上午出发，将近黄昏时刻便抵达丹阳城下。

　　在县丞和城中百姓们的欢迎下，明军兵不血刃占领丹阳。

　　占领丹阳后，熊汝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转，他还是有些纠结，一方面他为苏言带来的胜利而感到欣喜，认为苏言很有可能是光复大明的希望。

　　一方面，他又为苏言手下的士兵公然山呼万岁而感到震惊与羞怒，万岁这个词是能随便用的吗？

　　虽然只是士兵们自己喊出来的，但是苏言并没有阻止，这是否能够说明他的野心已经膨胀起来了？

　　种种纠结之下，熊汝霖还是命人备纸笔研墨，他斟酌着话语，拢起袖子，提笔书写起来。

　　“……苏言此人文武兼备，智勇双全，深得军心，有全军将士之拥戴，深谙治军之道，军纪严明，所到之处秋毫无犯，上下一心，自起兵以来，未闻败绩，实乃朝廷不可多得之良将。

　　然，此人并非全然忠于朝廷社稷，野心勃勃，其部下愚昧之众，于战后山呼万岁，此人未加阻止，反而欣然接受，实有不臣之心，若不加以防范，恐日后酿成大祸，悔时已晚……”

　　就在熊汝霖奋笔疾书之时，书房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敲响，熊汝霖吓了一跳，询问道：“是何人？”

　　“是我。”兄长的声音传了进来，随后房门被推开，熊汝震走了进来，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桌案上还未写完的书信。

　　“雨殷这是在写什么呢？”他问道。

　　熊汝霖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相告，熊汝震听后，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几步走到弟弟身旁，问道：

　　“雨殷这封书信准备送往哪里？苏督师与张首辅虽然已经决定拥立桂藩，但桂藩是否继位，还是个未知数，即便送到两广去，又有什么用处？”

　　熊汝霖抿了抿嘴，还未开口，就听见兄长接着说道：“若是桂藩已经继位，新君初立，正是需要稳定局势的时候，新君即便是看过了你的这封书信，也不会处置苏督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