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81节

　　前排士兵中弹倒下，后排士兵没有任何犹豫，跨过倒下袍泽的身体补上了他的位置，继续前进。

　　“止步，立定！”

　　线列步兵行进至七十步左右，伴随一道长长尖锐的号声响过，各营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军官的喝令下猛地停下步伐，左脚在地上狠狠踏步，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眼见明军停下，清军鸟铳手出现了短暂的慌乱和骚动，前排兵卒完成射击后连忙转身后撤，将位置留给身后的袍泽。

　　第二排的士兵见状，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眼睁睁看着对面的明军陆续举枪瞄准。

　　“预备——”

　　唰唰唰——

　　第一排线列步兵一边重复着军官的命令，一边举起步枪，扳开击锤，将枪口对准敌人。

　　砰砰砰——

　　齐射在即，轮换上来的清军终于回过神来，他们呜哇乱喊，慌乱扣动扳机，对准明军先一步打出铅弹，而后争先恐后的往后躲去，不愿直面明军枪口。

　　后排清军也看见了明军举枪的动作，他们也不愿直面枪口，磨蹭着不愿上前，两排一时间居然乱作一团。

　　而对面的明军没有理会敌人的动静，在军官们的咆哮声中，前排士兵终于扣动扳机。

　　击锤狠狠撞在火门上，撞击出一朵火星，点燃了里面的火药，枪膛中当即发出一声巨响，枪身向后一震，步枪向前喷出一道长长的烟火与硝烟。

　　各营几乎同时打出齐射，伴随着雷霆般的轰鸣，联绵数里的明军线列瞬间被硝烟笼罩，几乎连成一条白色长龙。

　　枪声连成一片，弹幕如暴风一般向清军横扫过去，无数子弹带着尖啸声撞入清军暂时失序的队列之中，狂暴撕碎了清军身上的棉甲布甲，毒辣的钻进了他们体内，带起一片片血雾。

　　尽管明军在七十步开外开火，但前排清军还是被打死打伤众多，许多人中弹后扑倒在地，还没有因此死去，躺在血泊中痛苦扭曲，发出凄惨哀嚎。

　　那些躲在楯车、挡箭板后躲过一劫的鸟铳手看着地上的伤兵，每个人都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

　　就在明军齐射的时候，他们能够明显感受到自己身前的障碍物上被铅弹打中，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不要乱！射击！”

　　“射击的人马上向后退去，不要挡住身后的人，有序轮换！不要混乱！”

　　前排士兵的死伤一时影响了清军的轮换，但好在把总旗官们竭力呼喊，连拉带踹，很快就恢复了其中的秩序。

　　可是还未等新换上来的鸟铳手们举枪射击，对面的第一排明军就已经半蹲下来装填弹药，将射击空间留给第二排的袍泽。

　　“射击！”

　　百户们的嘶吼声传入每个线列步兵耳中，第二排士兵果断扣动扳机，再度打出一轮雷霆般的齐射。

　　透过这薄薄的硝烟，他们能够依稀看见对面的清军应声倒下一片，有人还在瞄准时便被射杀，倒下时鸟铳走了火，朝天打出一枪。

　　更多人则是刚刚举枪就被射倒，在遭到射击后，那些幸免于难的士兵连忙开枪还击，他们并没有如明军一般采用齐射，而是自由射击。

　　因此，清军的射击火力非但显得稀疏零星，还不如明军那般给人一种能够压倒一切的压迫感。

　　更致命的是，清军一方很快就注意到双方装填速度的不同，明军只需要十几秒便能完成装填，而鸟铳手就算再快，一分钟能射击两次都算是精锐了。

　　因此，明军三轮之间的齐射几乎没有太大的间隔，清军很快就被一轮轮齐射打得抬不起头，如秋收的稻穗般成片倒下。

　　在持续不断的伤亡之下，清军终于军心动摇起来，射击的频率也被打断，火力愈发松散，但好在有军官与督战队的弹压，才没有撤退。

　　但在侧翼就不同了，在明军步兵与炮兵的联合打击之下，侧翼清军彻底军心涣散，没有继续坚守的勇气。

　　许多人直接丢下武器仓皇后撤，可还没跑出几步，在队列中巡视的八旗兵就凶神恶煞地举起腰刀，将他们当场格杀。

　　“不许退！擅退者斩！”

　　他们怒吼着，搭配身上喷溅的鲜血，倒是一时震慑住了这些溃兵，但还未等他们返回战斗岗位，炮弹便呼啸着砸了过来，将好不容易稳定的军心再度打乱。

　　于是，清军侧翼毫不意外的溃败了。

　　任凭军官和督战队如何弹压，清军侧翼还是无法阻止的陷入溃败的浪潮，清兵仓皇失措地四散而逃，没有人去理会军官和督战队的怒吼。

　　眼见清军溃败，与其交火的明军标当即敲响军鼓，步兵们跨过地上的尸体，向前大步推进。

　　他们的目标并非是趁清军溃败进行追击，而是试图从两翼向中军包夹，配合友军将清军彻底击溃。

　　博洛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侧翼的不稳，但还未等他为此做出应对，侧翼就先一步溃败。

　　这让他大为光火，险些当众唾骂那些不可靠的绿营，但博洛还是很快稳住心神，他语气飞速地说道：

　　“我军在互射中显然不是明军的对手，必须马上停止交火，减少伤亡，让刀盾手压上去，配合骑兵将明军卷入近战，将他们一举击溃！”

　　“贝勒爷，末将愿率领骑兵发起冲锋，从侧翼撕开明军战线！”梅勒章京额尔谨主动请缨。

　　博洛没有马上允准，而是说道：“还不急着投入骑兵，等步兵发起进攻后，再投入骑兵也不迟。”

　　刚刚派出去的三千绿营骑兵就回来了不到两千，这让博洛不敢贸然派出骑兵参战，只能伺机而动。

第176章 金华之战·冲锋

　　博洛的命令迅速被传递下去，当撤退号角响起时，那些已经开始动摇的清兵都松了口气。

　　他们连忙收起武器，也顾不上地上还未断气，还在那发出痛苦呻吟的伤兵，逃也似的往后撤退。

　　眼见清军突然撤退，还在往中军靠拢的线列步兵当即停止前进，就地重组阵型，装填弹药。

　　清军鸟铳手撤退，那些手持刀盾的绿营兵马上就顶了上来，大步向线列步兵推进。

　　苏言见状，双目一沉，道：“不好，清军这是放弃与我军互射，准备短兵相接了。”

　　“督师，这该如何是好？”一旁的李元胤有些着急，道：“即便能够在近战中击溃绿营兵，可后面可还跟着精锐的八旗兵，他们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不慌，即便是短兵相接，八旗兵也未必能够击溃我军。”

　　苏言临危不乱，还保持着冷静，李元胤见状，情绪也跟着缓和了些许，他暗自打定主意，不管两军交战后战事走向会如何发展，他都不会擅自撤退。

　　隆隆隆——

　　线列步兵重新结阵的同时，两翼炮兵再度开炮，在这个时候，炮兵们已经顾不上炮管发热的问题了，对人群密集的地方进行猛轰。

　　清军刀盾手与明军之间的距离仅有不到两百步，在这么近的距离中，明军炮兵的命中率几乎可以达到十之八九。

　　炮弹所至，人群皆被强行犁出一道道血路，凡是被炮弹命中，即便只是稍稍擦过，都会被带去大块血肉，甚至是四肢削断。

　　鲜血在军阵中漫天飞溅，肢体碎肉四散，耳边尽数充斥着人类痛苦的哀嚎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含胡的悲鸣。

　　对清军进行攻击的不仅侧翼火炮，还有重新返回战场的猎兵们，他们并没有来到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射击，而是在两翼开火。

　　清军弓手再度出击，试图与他们互射，可这些猎兵并没有傻傻的站在原地和他们站撸，而是就地寻找树木、石头作为掩体。

　　博洛没有放任明军猎兵嚣张的打算，此前他们身后有线列步兵无法派出骑兵驱赶也就罢了。

　　现在猎兵就被部署在两翼，这还让他们嚣张，那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博洛再度下令骑兵出击，在他的命令下，额尔谨亲自率领蒙古骑兵与剩余的绿营骑兵前去捕杀猎兵。

　　清军骑兵的动静不小，他们几乎刚出现在步兵侧翼，就被猎兵发现，猎兵们清楚在野外骑兵就是他们的克星。

　　因此，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纷纷转身后撤，一边撤退，还一边从身上的包裹掏出铁蒺藜，扔在地上。

　　那些铁蒺藜扔在地上后，直接与地面的杂草混为一体，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这里放置了陷阱。

　　猎兵不断撤退，而在正面战场上，线列步兵也再度向清军开火——随着清军进入百步范围，线列步兵不再等待，轮番开火。

　　无数弹幕在如雷霆般的轰鸣枪声中横扫而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绿营兵护在身前的盾牌上。

　　那木制盾牌如何能够抵挡住铅弹的击打，只见盾牌上木屑横飞，直接被打出一个个小洞，铅弹在击穿盾牌后去势不减，又迎面钻进绿营兵的体内。

　　清军几乎每前进几步，就要在明军的枪声中倒下数百人，这些刀盾手此时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落荒而逃的友军的感受。

　　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绝望——手上的盾牌和身上的甲胄都无法护住他们，他们只能在前进中等待死亡。

　　炮弹与子弹横飞，随着清军不断推进，他们的伤亡数量也直线上升，连同军心也一同受挫，许多人开始动摇起来。

　　杭州总兵田雄曾经背叛了弘光皇帝，将他背到清军营中作为自己的投名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一旦落入明军手中，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

　　因此，他不可能坐视清军在这场战役中被击败，眼见部下开始动摇，田雄直接纵马向前，高声喊道：

　　“弟兄们，只要冲过去和明军短兵相接，他们定然不是我们的对手，击溃敌军，整个浙江都将归我们处置，荣华富贵唾手可及！”

　　田雄任杭州总兵后于军中素有威严，在他的激励下，杭州绿营士气一振，勉强遏制住了动摇的军心。

　　博洛见状，当即下令吹响冲锋号角，下令绿营兵发起冲锋，直接与明军短兵相接。

　　呜——

　　进攻号角响起，绿营兵们皆大步向前奔跑起来，他们一边用腰刀拍打盾牌，发出阵阵响声，以振士气。

　　一边发出震天战吼，丝毫不顾对面明军举起的黑洞洞的枪口，投入冲锋之中。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清军，线列步兵们没有马上开火，前两排士兵在军官的命令下一齐举枪，只等敌军冲进三十步以内打出两排齐射。

　　五十步。

　　“预备——”

　　营官高声呐喊，前两排士兵做好最后的检查，纷纷举枪。

　　四十步。

　　“瞄准——”

　　士兵们深吸一口气，从这个距离，他们也已经能够看清对面那些敌人狰狞的面容，即便不用刻意瞄准，也能够命中目标。

　　三十步。

　　清军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对杀戮的渴望，他们高举腰刀，似乎已经预测到两军接战后，那些只装备火铳的明军会如何在他们的挥砍下抱头鼠窜。

　　二十步——

　　“开火——”

　　伴随着各级军官高声怒吼，前两排线列步兵皆条件发射般猛地扣动扳机。

　　一瞬间，似乎天地都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可怕的，如雷霆般的震耳轰鸣，置身其中的线列步兵们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周边的声音。

　　爆鸣的枪声掠过大地，也将无数弹幕送向前方，冲锋的清军仿佛被空气中一个无形的拳头狠狠击中，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前仆后继的倒下。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子弹轻而易举撕碎了盾牌和他们身上的甲胄，发出连绵不绝的噗噗声，爆开阵阵血雾，子弹钻进他们的躯体中变形翻滚，将周边的血肉搅得稀烂。

　　顺着线列，清军转瞬间成片倒下，没有人能够在如此之近的齐射中幸存。

　　他们或是被打中躯干，或是被射中四肢，肢体断裂，穿肠肚烂，在地上痛苦翻滚、挣扎、爬行着，惨叫声响彻原野。

第177章 金华之战·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