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76节

　　使者点了点头，道：“将军驰援杭州，明军必定早有准备，恐怕在城北布下了天罗地网，将军若是直接攻打明军大营，只会中了明军的陷阱。”

　　巴山闻言却是面露不屑，道：“明军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就算人数再多，又如何是我满蒙八旗的敌手。”

　　使者心中冷笑，明面上还是提醒道：“将军可切莫轻敌，苏松明军此前不知击败了多少八旗军，连尼堪贝勒和恭顺王都死于其手，还请将军不要擅自行事。”

　　“好了好了，老子心里有数。”

　　巴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后命人将使者带下去休息。

　　他虽然说着瞧不起明军的话，但巴山心底非常清楚，苏言这支明军对大清的威胁不容小窥。

　　自己这三千满蒙八旗要是真的敢昏了头主动去攻打城北的明军大营，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因此，巴山还是选择听从“张存仁”的提议，绕过西湖，从城南入城。

　　不过他拒绝了使者横穿山区的提议，坚持绕过山区，抵达钱塘江，随后沿钱塘江前往城南。

　　他认为西湖南侧山势复杂，若是明军早有准备，在那里设伏，大军必败无疑。

　　使者倒是没想到巴山会这么谨慎，这虽然和他原先的计划不同，但他也没有理由反对，只好同意了巴山的行军路线，并一边祈祷苏言能够及时做出应变。

　　次日，清军便在使者的带路下从余杭开拔，一路南下，绕过那高大绵延的山区，最终抵达钱塘江江畔。

　　在到达江畔后，清军改变方向，沿着江水向北而去，试图穿过五云山、六和塔抵达城南。

　　苏言早在清军开拔的第一时间就命人严加监视，巴山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横穿山区虽然有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苏言还是很快根据清军的动向调整伏击圈。

　　在清军抵达钱塘江，沿江北上后，苏言紧跟着推断出他们的行军路线，并最终决定在五云山与六和塔之间设下伏击。

　　二月二十二日上午，苏言带着卫队登上了高大的六和塔，从这近六十米的高塔不仅能够将钱塘江两岸的风景收入眼底，也能隐约看到预定战场的情况。

　　在苏言看来，巴山将战场选在这里，其实也并非明智的选择，钱塘江沿岸不仅土壤松软，不利于战马奔跑，江岸到山脚的宽度也无法让清军舒展开来。

　　可以说，清军要想穿过这里，就只能以一字长蛇阵行军，一旦遭到袭击，就只会被明军拦腰斩断，首尾不能相顾。

　　“这巴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出于谨慎选择了这条路，反而将自己送进更加危险的陷阱。”苏言忍不住感慨道。

　　身后的李元胤、刘中藻等人也都露出了几分笑意，李元胤附和道：“巴山若是横穿山区，即便是遭到伏击，真要逃也能逃出去许多，可在这里，就只能跳江了吧。”

　　“等巴山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悔不当初的。”刘中藻笑道。

　　几人笑谈间，明军已经对逐渐进入伏击圈的清军形成了包围之势，在连绵不断的山林间，第一旅一万多名将士都进入了预定的战斗位置。

　　而一百门12磅炮也已经提前完成部署，隐藏在山林之间，炮口隐隐对准江边那支宛如小蛇一般缓缓挪动的军队。

　　巴山策马走在队伍的一侧，他抬头看着那连绵不断的绿色青山，又看向一侧奔流不息的钱塘江，心中突然升起几分异样，并且有些后悔。

　　他在穿过五云山山脚后，本来是准备派先锋在前面探路，以防万一，但那张存仁的使者语气焦急，一直催促他们尽快穿过这里，入驻杭州。

　　再加上巴山当时也存了几分侥幸心理，认为明军在城北主攻，这里又远离城南，就算没有派先锋在前面探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所以，他就放下了那个打算，可现在随着越来越深入，巴山的心底也愈发打起了鼓，他看着那连绵的青山，越看越觉得这里是非常部署伏兵的地方。

　　“若是明军在这里布下伏兵，万箭齐发，我大军进退两难，只怕今日都将折戟于此了。”

　　他心底想着，突然勒停战马，抬起手掌，随着他的动作，行军中的清军随即陆续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巴山的身上，这些目光包含着探究、疑惑。

　　“将军，怎么了？”

　　一名牛录章京凑了上来，低声问道。

　　“我……”

　　巴山嘴唇蠕动了一下，话才刚刚出口，异象突变。

第166章 伏击

　　隆隆隆——

　　巴山话刚出口，一侧的山上便突兀响起无数震耳欲聋的巨大炮声。

　　伴随着扬起的白色硝烟，炮弹如冰雹一般狠狠砸向江边的清军军阵。

　　遭到炮击的清军军阵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分崩离析，巴山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侧的侍卫猛地扑倒，从马背重重摔了下去。

　　在他坠马之后，一枚炮弹呼啸着从天而降，落在了距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直接就将一个躲闪不及的满洲兵的上半身撕碎，鲜血混合着内脏碎块形成漫天血雨，将周围笼罩。

　　“敌袭——”

　　“有埋伏！有埋伏！”

　　“这是个陷阱！撤回去！快撤回去！”

　　清军顿时阵脚大乱，有上百号人直接在这第一轮炮击中丧生，在炮击过后，埋伏在山林一侧的线列步兵与猎兵纷纷举枪，对准混乱的清军打出一轮轮密集齐射。

　　在阵阵枪声中，靠近山林一侧的清军就如同秋后的稻穗般成片倒下，他们的身上绽开数朵血花，即便是甲胄都无法阻挡弹丸的穿透，更何况清军在行军中并没有穿戴盔甲。

　　从马背摔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巴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枪声，双眼还带着些许茫然。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目前面临的处境，他绝望地看着手下的满蒙八旗在枪炮下惨遭屠杀，就像野狗一样毫无尊严的死去。

　　一些蒙古骑兵已经在佐领的组织下试图从原路冲出去，但战马在这狭窄的地方根本施展不开，他们没跑出多远，便纷纷中弹坠马。

　　而那些满洲兵在短暂的混乱后迅速恢复秩序，他们不愧为17世纪东方最强大的军队，即便是战友接连倒下，仍然选择拔出武器，勇敢地向山林中埋伏的明军发起冲锋。

　　然而，他们的勇气在犀利的枪炮前一无是处，线列步兵冷酷地将枪口对准他们，毫无怜悯地扣动扳机。

　　这些勇敢的鞑靼人前仆后继地倒在了枪声中，任凭血花在他们强壮的身上绽开，大地被鲜血染红。

　　“撤退！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原路撤退！”

　　巴山一边竭力高呼，一边踩着马镫重新骑上自己的坐骑，试图稳住军心，带领他们突围出去。

　　但就在这时，那可怕的炮声再度响起，百门火炮毫不留情地朝着这支陷入混乱的军队开炮。

　　这一次，火炮的精度得到很大提高，炮弹在清军们充满绝望的情绪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并最终狠狠砸进人群之中。

　　一名满洲兵奋力拍马想要冲出这里，但炮弹直接砸死了他胯下的战马，连带着将他的两条腿也一并削去。

　　待沾染鲜血和碎肉的炮弹顺着惯性向远处飞去后，地上就只剩下了失去下半身的满洲兵，他颤抖着双手想要在身下的碎肉中找出自己的双腿，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许多满蒙旗兵和包衣奴才从他身边跑过，没有人理会这个倒在血泊中的满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在可怕的炮击和排枪齐射之下，即便是纵横天下的满洲兵，在此刻都丧失了战意，和他们瞧不起的汉人一样惊慌失措地逃跑。

　　眼见清军彻底陷入混乱，第一旅各标参将纷纷拔出指挥刀，高声喝令发起进攻，用刺刀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在他们的命令下，激昂的号角声旋即在山林间回荡，无数线列步兵在军旗的指引下挺起刺刀，蜂拥冲出藏身处，向江边的清军发起冲锋。

　　面对宛如猛虎下山一般的明军，清军更加恐慌，尽管还有巴山以及部分佐领还在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但名为恐惧的情绪已经彻底席卷全军，并将这些曾经强大的战士拖入无尽深渊之中。

　　“清军败了。”

　　六和塔塔顶，苏言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对着身侧的将领们说道，他的脸上看不出几分喜色，仍然保持着平静。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杀。”刘中藻也放下了千里镜，不再去看战场，感慨着说道。

　　说完，他转而看向苏言，道：“督师，此役过后，可要着手渡江，攻打浙东清军了？”

　　苏言微微颔首，道：“浙东博洛主力眼下正围攻金华府，绍兴、宁波守备相对空虚，若能赶在其攻克金华之前将此二府光复，清军将被断绝军需补给，如无根浮萍了。”

　　刘中藻听言，心下不免激动起来，要是能够消灭浙东清军，将地盘连成一片，就能将隆武皇帝接到江南了。

　　届时，只要能够得到苏言的鼎力支持，大军光复南京，还于旧都，不是问题。

　　即便郑芝龙再怎么阳奉阴违，也无法阻止大明中兴！

　　苏言并不知道刘中藻心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看着后者一副心潮澎湃的模样，也多少猜到了对方可能在想些什么。

　　他并没有开口指出，而是带队离开了六和塔，准备亲自到战场查看战果。

　　清军巴山部最终没能突围出去，他们的退路也被明军阻断，前仆后继倒在了明军的齐射之下。

　　巴山本人则在突围途中身中数弹，坠马而亡，他麾下的满蒙八旗大多战死，随从的包衣或是一同阵亡，或是缴械投降，或是试图跳江逃命，最终被卷入滚滚江水之中。

　　而明军一方的伤亡几乎为零，仅有少量倒霉蛋在追击途中失足跌倒，因此受了点伤，倒是无人在此战丧命。

　　当苏言到达战场时，那些失足受伤的士兵已经被集中安置起来，在袍泽的嘲笑声中接受随军军医的医治。

　　苏言就注意到，有一个士兵的整张脸都被包扎了起来，只留下五官的位置，询问起他受伤的原因。

　　原来是他在追击时脚下踩了个空，摔倒的时候脸正好对上刺刀，直接被刺刀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险些把眼睛给弄瞎了。

　　就这还是军中受伤最严重的士兵，他或许心里也清楚，整个人看着很是颓败，在包扎完以后坐在角落里唉声叹气的。

　　苏言听了他受伤的原因后，也不禁哑然失笑，只能说这名士兵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像别人最多是不小心崴了脚，他是差点被自己的刺刀弄瞎眼。

　　这件事要是在军中流传开，他的事迹只怕是会一直流传下去，被人们口耳相传了。

第167章 渡过钱塘江

　　此役，明军共俘虏满蒙旗兵二百余人，包衣五百余，江边到处是清军尸体，流出的鲜血甚至将江水染红大片，连江面也都飘浮着大量尸体。

　　因为清军行军时没有穿着盔甲，所以后面存放在马车上的军械全都完好无损地被明军缴获。

　　不过战马就没那么好运了，大多跟着清军一起被炸死，即便没有炸死，也在受惊后四处逃窜。

　　就在苏言查看战报时，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跟在于国栋身后走了过来，向苏言行礼问候。

　　苏言定睛一看，马上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不由得惊讶道：“你小子居然活下来了，能够全歼清军，你居功甚伟啊！”

　　对方正是假扮使者的卫兵，他现在全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有些狼狈，却还是咧嘴笑道：“督师，标下在炮声响起后就马上往钱塘江跑去，躲在一处大石头后面，这才没有被波及进去。”

　　“不错，足够机灵，不愧是我的卫兵。”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

　　卫兵憨厚笑着，不太习惯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皮，道：“这头发被剃掉以后一直觉得头皮凉飕飕的，现在终于可以重新蓄发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苏言也能看出他心疼自己的头发，对此苏言也只好宽慰道：“以后会长出来的，此役你居功甚伟，等回去以后一定会给你重赏。”

　　一旁的刘中藻也附和道：“本官也会向陛下如实奏报，陛下向来赏罚分明，不会忽略你的功绩。”

　　卫兵出身苏言的家丁卫队，只效忠苏言一人，对于隆武朝廷的所谓封赏并不在意，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露出感激的神色。

　　……

　　大军清理战场后，便压着一车车满蒙八旗的首级返回杭州，苏言下令用鞑子的首级在钱塘江畔搭建京观，以此来震慑江对岸的清军。

　　同时，他也下令大军在杭州进行短暂休整，准备在黄宣部水师的护送下渡过钱塘江，进入浙东地界。

　　博洛的探子一直都在留意江对岸的情况，因而在京观搭建起来后，他们就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送到博洛的桌案前。

　　此时的博洛还在率军猛攻金华府，金华府虽然守备空虚，但在前内阁大学士朱大典的主持下，清军久攻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