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47节

第104章 雷霆齐射

　　“他们为何还不停下与我军互射？”

　　孔有德透过硝烟，看着那还在不断前进的明军，脸上写满了诧异和疑惑。

　　他身旁的副将同样充满不解，但他自认为看穿了明军的意图，推测道：“明军应该是准备进入五十步以后才与我军交火，届时不仅我军会死伤惨重，明军也同样如此。”

　　孔有德听言点了点头，这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他能够看见明军第一排不断有人倒下，却马上被后面的人补上，如果明军真的准备在下一轮与他们互射，他的乌真超哈营虽然会死伤惨重，但明军的伤亡也不会比他们低。

　　对面的明军虽然都装备棉甲，但在这段距离的火枪互射下，棉甲的效果几乎为零，他更担心的还是明军会选择直接向他们发起冲锋，短兵相接。

　　如果明军真那样做的话，那他只能暂避锋芒，选择后撤了。

　　砰砰砰——

　　明军已进入到四十步的距离内，清军的第三轮齐射再度袭来，但这一次，清军的火力密度要比前两轮更低许多，乌真超哈营虽然是清军中装备火器的精锐，但还是无法避免后退装弹时产生小规模混乱。

　　再加上前两轮齐射产生的硝烟遮蔽了他们的视野，几乎将大半个军阵笼罩其中，这使得清军不论是射击密度还是轮换时间都比不上前两轮射击。

　　连绵不断的枪声中，明军线列里仍然不断有人倒下，陈五六咬着牙跟着鼓点继续前进，透过白色的硝烟，他能够看见不断有火花绽开。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胳膊一阵剧痛，接着一阵发麻，让他下意识发出一声惨叫。

　　陈五六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他的左臂上赫然有一个小枪眼，血流如注，左臂一时失力，几乎要握不住枪。

　　但他并没有因此停下，咬着牙让自己集中精神，不去理会左臂的伤口，跟随袍泽继续向前迈步，对面的清军已经有部分无法有序轮换，变成了自由开火。

　　在这种距离下，几乎每道枪声都能夺走一名明军士兵的生命，但全体士兵并没有因此胆怯，他们目不斜视，毫不犹豫跨过倒下战友的尸体，大步向前迈进。

　　四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随着明军越来越近，清军一方也终于陷入了混乱当中，他们惊恐地看着那支沉默的军队，不断的伤亡没有让那支军队退却，甚至连停滞都没有。

　　尽管明军也是人，也会在枪炮中倒下死亡，可他们那一往无前的架势，还是让清军上下为之胆怯。

　　“他们……他们难道就不怕死吗？”

　　孔有德瞪大双眼，张大嘴巴看着不断推进的明军，终于忍不住对身边的将官们提出心中的疑惑，可旁边的人也都同样目瞪口呆。

　　“开火！”

　　清军队列中，各个把总旗官还在挥舞着腰刀指挥部下开枪，但清军已然陷入混乱，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火力网，前排清军甚至有人开始趁乱向后退去。

　　这伙明军的表现出乎了所有清军的认知，在他们的印象里，没有人能够迎着接连的齐射继续前进，就连曾经击溃八旗军的浙兵，最终也是倒在清军的火器之下。

　　军鼓声仍然在密集的奏响，陈五六似乎真的忘记了左臂上的伤势，跟着袍泽大步前进，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前方的视野在硝烟的遮蔽下看得并不太真切，但他仍然能够通过清军大致的动作看出他们的惊慌失措。

　　他们中很多人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尖叫，有的将火枪竖在身前往枪口倾倒火药，有的动作慌乱地抽通条、有的在地上捡火绳、有的还未等射击，便不断往后退去。

　　他还看见，有一些清兵已经丢下火枪，转而拔出腰刀，颤抖地抓着武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近战。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拂而过，将挡在两军之间的硝烟吹散，明军面前的视野顿时变得清晰起来，在这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内，明军已经能够清楚看到对面清军脸上的不安和恐惧。

　　嘀——

　　突兀一道长号声响起，不论是营队还是连队的军鼓手都用力敲响四下，紧接着各连百户或是顶替百户的军官皆高声呐喊：

　　“全连——”

　　“止步！”

　　嘭的一声，一整条阵线上的明军动作整齐划一地猛踏右脚，就地止步。

　　一瞬间，军号声、军鼓声和军官的命令声都消失不见，明军这突然的变化让对面还在装填或是准备射击的清军都一时陷入呆滞，他们瞪大眼睛看着那几乎近在咫尺的明军，那些明军的眼睛、鼻子甚至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楚。

　　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明军就再度有了动作，各连军官举刀怒吼，前两排士兵皆举起步枪，扳开击锤，第二排的士兵将枪口越过前排袍泽的肩膀，也一同瞄准敌军。

　　“瞄准！”

　　开枪在即，对面的清军终于回过神来，他们尖叫着乱作一团，有人毫不犹豫转身后撤，有人还站在原地想要开枪还击，有的丢下火枪，拔出腰刀想要冲向明军，还有的人几步后退，想要躲在袍泽身后。

　　督战的军官挥舞着腰刀大声怒吼，极力想要组织士兵恢复秩序，但无法阻止混乱的扩大，整个清军阵型都乱作一团。

　　在明军如此近距离的枪口的瞄准下，即便是平日里再怎么吹嘘自己勇猛的清军，此时都被恐慌的情绪包裹。

　　“开火——”

　　百户撕心裂肺的怒吼声中，陈五六和他的袍泽们用力扣动扳机，击锤咔吧一声撞在火门上，擦出一片火星，枪膛随即发出一声巨响，枪身向后一震，枪口朝着前方喷出一道长长的烟火与白烟。

　　一瞬间，爆响的枪声连成一片，如暴风般掠过大地，两排士兵上千杆步枪打出如雷霆般的齐射，这阵势几乎要让天地为之失色。

　　无数子弹带着尖啸声撞进混乱的清军队列中，轻而易举便撕裂了清军身上的号衣和血肉，钻进他们体内，溅起一片血雾与血花，受高温和巨大动力影响的弹丸在进入他们体内后开始变形扭曲，搅烂内脏。

　　枪声之下，前几排清军近千人如秋后的稻穗般成片倒下，弹丸击穿了他们的躯干或是四肢，将肢体打断，穿肠破肚，血流如注，中弹后还未死去的士兵倒在血泊中痛苦挣扎，不断翻滚、爬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第105章 侧翼溃败

　　震耳欲聋的枪声还在战场上回荡，孔有德已经陷入了呆滞之中。

　　他引以为傲的乌真超哈营已经溃败，战场上到处是慌不择路逃命的身影，大队人马惊恐地朝他这个方向奔跑，没有人还有勇气面对明军。

　　而对面的明军并没有继续射击，一道嘹亮的冲锋号从那还未散去的硝烟中传出，线列步兵们挺起刺刀，齐声呐喊，大步向前冲锋，如同红色的浪潮一般向前涌来。

　　“王爷！快跑吧！”

　　孔有德的部将孙龙策马赶来，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一把拉过孔有德战马的缰绳，喊道：“败了！我军败了！快撤！”

　　孔有德面色煞白，眼神空洞，没有对孙龙的呐喊产生反应，似乎是无法接受眼前的败局，后者见状，也顾不上其他，拼命拽着缰绳，带着孔有德一同撤退。

　　“杀！”

　　线列步兵们呐喊着，迎面冲进清军混乱的队列中，用锋利的刺刀对着那些落后一步的清兵一顿捅刺，硬生生捅死在地上。

　　另一边，在明军冒着枪林弹雨抵近，还未开枪齐射时，一直留意侧翼战场的尼堪的心底就已经充满了不安的预感。

　　他从未见过哪支明军能够顶着接连齐射一直推进到那么近的距离还没有动摇甚至溃败，虽然对方还未开枪，但尼堪已经能够通过乌真超哈营那糟糕的表现判断出后者肯定会被击溃。

　　因此，他果断将传令兵唤到跟前，对其严肃道：“传我军令，命柏永馥即刻分兵攻打明军侧翼火器营，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必须将其击溃！”

　　那传令兵当即领命而去，一旁的梅勒章京舒赫德听言，不禁疑惑道：“贝勒爷，为何要下达这样的命令？”

　　“我有预感，如果放任这支明军不管，让他们有喘息发展的机会，未来他们必将成为我大清的心腹大患。”尼堪沉声说道。

　　舒赫德原本对尼堪的说法嗤之以鼻，但回想到刚刚蒙古骑兵败逃回来的惨状，以及那支明军在侧翼的表现，就有些相信了。

　　他正欲开口，主动请缨率领满洲兵对付那支明军，侧翼就响起了如雷霆般的密集枪声，这股动静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们亲眼看见乌真超哈营在那密集齐射下成片倒下，没有中弹的人尖叫着转身逃跑，没过一会，明军在号角声中发起冲锋，连孔有德的恭顺王旗也随着败逃的人流往后飘摆。

　　见状，尼堪脸色一白，发出了早有预料般的叹息声。

　　侧翼还在交战中的明清两军也注意到了两军火器营之间的交锋，明军一方顿时士气大振，义武镇参将向小兵适时高举腰刀，带队冲进一线，身先士卒与清军厮杀。

　　同时，他口中高喊：“弟兄们，随我击溃敌军，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杀！”

　　义武镇将士们怒吼着，在参将的率领下向清军绿营展开猛攻，绿营兵本就受到了友军溃败的影响，现在又遭到义武镇的猛烈攻势，一时难以招架，只能节节败退。

　　苏言也注意到了侧翼的形势变化，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令吹响收兵号角，停止追杀溃兵，重新列阵，转而配合义武镇夹攻清军，试图借机将清军击溃。

　　就在线列步兵们听从号角停止追击重新归队列阵时，一旁的顾炎武看见了清军战阵中正在集结，往这边赶来的大队敌军，连忙出声示警道：

　　“经略，敌军正在往这边驰援！”

　　苏言循声看去，便看见打着镶黄旗军旗的清军往这边移动，他双眼微眯，道：“镶黄旗？看来这就是柏永馥的兵马了。”

　　柏永馥虽然收到了尼堪不惜一切代价歼灭明军火器营的命令，但他也需要一些时间集结兵马往这边赶来，这些时间也足够苏言配合义武镇一同击溃侧翼绿营了。

　　意识到这点，等近卫营重新列阵后，他马上率军向侧翼靠去，同时也指着战场上那被乌真超哈营抛弃的十几门轻炮，命令道：

　　“去将敌军的火炮缴获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清军也尝尝他们的火炮的威力！”

　　“跑起来！跑起来！”

　　在苏言的命令下，顿时有一队队士兵出列快步跑向火炮，合力将轻炮抬了起来，连带着弹药一块运回己方的军阵内。

　　随后，他们就地挖掘炮坑，架设火炮，对准侧翼清军，在完成装填后点燃引线。

　　只听隆隆隆十几道炮响接连响起，炮弹从近卫营侧翼飞过，狠狠砸进人群之中，虽然这只是轻炮，但射出的炮弹仍然能够轻易将清兵砸得四分五裂。

　　在明军的炮击之下，侧翼清军更加动摇起来，还未等近卫营推进到燧发枪的射程范围，就已经有部分清兵擅自后退，不愿继续作战。

　　但他们很快就被督战的军官挥刀斩杀，身上溅着血渍的把总旗官面目狰狞，挥舞着腰刀呵斥道：“不许退！擅退者斩！”

　　在鲜血的震慑下，绿营兵们只能一时收起撤退的心思，但很快，近卫营便行进至百步距离，他们没有像刚刚一样推进到十五步才开火。

　　在抵达七十步后，线列步兵们便在军官的命令下齐刷刷举枪，遥遥瞄准敌军，扣动扳机，打出一轮密集齐射。

　　一轮枪声过后，侧翼清军顿时倒下一片，勉强稳定一时的士气再度动荡起来，可怕的枪声才刚刚平息，紧接着第二轮枪声再度袭来。

　　清兵们身上的甲胄全然无法抵挡铅弹的穿透，铅弹轻而易举便击穿了甲胄的防御，钻进血肉之中，变形的铅弹在其体内翻滚、搅动。

　　更加昂贵的铁甲也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反而令铅弹更加变形扭曲，甚至分裂开来钻进清兵体内，造成更重的伤害。

　　连续两轮齐射下来，清军侧翼已然倒下一片，许多士兵没有直接被射杀，倒在血泊之中忍受着枪伤带来的痛苦。

　　他们哀嚎着、呻吟着，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祈求袍泽的救助，但那些还能站在地上的士兵已然被吓破了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带头逃跑，整个侧翼仿佛被恐惧的情绪笼罩一般，都尖叫着向后溃逃，任凭军官如何训斥、呼喊都无动于衷。

　　义武镇趁势发起全面反攻，他们欢呼着跨过满地尸体，向溃败的清军追击而去，将一个个清军砍翻在地，让这处战场上横尸遍地。

第106章 汉军旗进攻

　　“侧翼清军溃败，全营调转方向，准备迎击镶黄旗汉军。”

　　眼见侧翼绿营溃败，苏言顾不上松口气，紧跟着下达新的命令，同时看向身后已经停火的炮阵，思忖片刻，又唤来传令兵，对其说道：

　　“返回炮阵，命炮兵转移阵地，到前线重新部署，近距离打击清军。”

　　传令兵连忙应下，拍马离去，在传令兵离去后，苏言便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战场。

　　那打着镶黄旗战旗的清军已经杀来，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两百步的距离，被近卫营缴获的轻炮调转炮口，对准他们轮番开炮。

　　行营炮打出的炮子尽管远远小过红夷炮打出的炮弹，但产生的伤害也不遑多让。

　　在这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内，行营炮的精准度大大提高，炮弹在半空中发出尖啸声，落入人群后能够瞬间贯穿数人。

　　一阵阵凌厉的呼啸声过后，炮弹轻易碾碎了士兵护在身前的盾牌，正中躯干，直接就将汉军旗兵连人带甲一块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