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353节

　　他身边的副将见状，忍不住抱怨道：“军门，您看这……咱们辛苦打下左贡，分发粮食，他们反倒谢那高高在上的佛陀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一群愚昧无知的蛮夷。”李过也冷声暗骂了一句，“谢佛陀有什么用？他们的菩萨有几个旅？若菩萨真的存在，如何会放任坐视他们受苦受难，被那些贵族老爷盘剥；若菩萨真的存在，老子还没打进雪区，就先被天罚了！”

　　此言一出，副将脸色骤变，连忙道：“军门慎言，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啊！”

　　他终究还是一个愚昧的古人，对高高在上、虚无缥缈的神灵还是有些敬畏的，在说完以后，忙学着自己见过的僧侣，在胸前合掌低声嘟囔了几句。

　　李过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在心中冷笑道：“这些愚民当真以为佛陀会降下神迹？只怕这什劳子佛陀连自家的庙门都守不住。”

　　不过，他也清楚眼下不是发怒的时候，官军此行不仅要破敌，更要收揽人心，为日后长久统治打下根基。

　　“罢了，罢了。”李过摆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倦意，“吩咐下去，分发粮食的动作别停，再让懂得汉语的人继续宣讲，就说朝廷王师此来是救民，不是掠地，咱们要的是他们的顺从，不是他们的感恩戴德。”

　　“倘若这些蛮夷实在是冥顽不灵……”他眼中寒光一闪，但终究没再说下去。

　　……

　　李过这路夏军在左贡耽搁停留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玉树以北，得赖于酥油茶缓解高原反应的夏军北路军终于有所行动，大举南下，直扑玉树而去。

　　固始汗正因为夏军偷了自己的屁股，攻入雪区而惊怒交加，远在逻些亲近自己的贵族又将陈列嘉错在廷议上的话秘密汇报过来，这就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背信弃义！无耻小人！”

　　固始汗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粗糙的木案上，案角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帅帐内的台吉贵族们噤若寒蝉，他们从未见过大汗如此失态，逻些是他在藏地统治的象征和根基，一旦有失，不仅卫藏尽丧，他在青海的霸业也将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被夏军步步蚕食殆尽。

　　“不能坐以待毙！”固始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迅速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强迫自己恢复冷静，他像一头被狼群围猎的头狼，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夏军主动来攻，必须要先解决他们，让他们无法追击我军南下，否则即便我军此时南下逻些，未来也定会面临两面夹击的困境！”

　　“传我军令！”他猛地站起身来，看向帐内众人，目光炯炯，神色肃然：“大军随我北上迎击夏军！夏军水土不服，又立足不稳，其战斗力定会有所影响，不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击败这路夏军，让夏人知晓我和硕特部的勇猛！”

　　众人闻言，皆神色微变，但面对汗王的熊熊战意，也只能一齐抚胸应诺。

　　旋即，汗王的命令如同投石入水，迅速在蒙古军中激起层层涟漪，各营游骑被远远撒出，日夜不休地刺探夏军动向，并寻找能够容纳两军施展开来、和硕特骑兵作战的理想战场位置。

　　在和硕特骑兵的刺探中，夏军星夜南下，穿过野牛沟，翻越查拉山口，直扑位于齐齐尔哈那河南部的称多，但和硕特军队已经先一步渡过齐齐尔哈那河，试图背靠河流，在这广袤平坦的高原上与夏军背水一战。

　　固始汗选中的预定战场地形平坦，最适合和硕特骑兵发挥出他们应有的战斗力，这一点也被后来刺探到敌军驻地的夏军斥候上报给了孙庭祥。

　　孙庭祥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敌军的意图，但他并没有因此心生退意，而是冷笑一声，对着左右的将领们说道：

　　“鞑靼想要依托地势与我军决战，一举将我军击溃，我看他们实在是痴心妄想，今日就要让鞑靼知道，我大夏王师是如何横扫天下，将四方蛮夷尽数征服的！”

　　“大夏，万胜！”

　　他沉声喊道。

第498章 称多之战

　　大夏泰武五年，五月初一日。

　　称多谷地平坦如砥，像一块巨大的灰黄色毡毯铺展在苍茫的青藏高原上，齐齐尔哈那河在谷地边缘静静流淌，反射着藏地特有的、纯净而刺眼的阳光。

　　河水的这一边，是绵延数里、气势汹汹的和硕特蒙古军阵。

　　固始汗勒马大纛之下，身披沉重的札甲，花白的发辫在风中微扬，他的目光鹰隼般扫过己方密密麻麻的骑阵，骑士们身披皮袄，腰插弯刀，背负角弓，战马在主人的安抚下躁动地打着响鼻。

　　左右两翼，装备参差不齐的安多番兵乌泱泱聚集在一起，他们的装备相较于和硕特部的骑兵们，显得更加简陋，但他们身上却有着不输于盟军的凶悍野蛮。

　　和硕特军队并没有火炮，尽管固始汗也意识到了火炮的重要性，但他们与沙俄之间还隔着广大地区，无法直接从沙俄或中亚进口火炮。

　　因此，他们只能用血肉之躯，与装备众多火器的夏军作战。

　　远处的地平线上，先是一片尘埃腾起，渐渐凝实，显出森然军容，孙庭祥率领的夏军主力终于抵达。

　　夏军的阵列截然不同，一排排身着布面甲，肩扛燧发枪的线列步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各营、各连所属军旗被旗手高高举起，随风飘扬，军旗猎猎。

　　左右两翼，第三、四骑兵师的骑兵们缓缓驱使战马前进，胸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森冷的寒芒。

　　望着军容鼎盛的夏军，固始汗和一众和硕特贵族皆脸色微变，一名年轻的台吉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些该死的夏人，哪来的这么多铁甲火铳？”

　　贵族和骑兵们都下意识紧握手中弯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更令他们不安的还是夏军阵列后方，隐隐可见数十门用驮马牵引的火炮，尽管距离尚远，但那沉默的铁兽群散发出的威慑力，还是足以让他们面如土色。

　　“不能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结阵，卸下火炮！”固始汗迅速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不能再等待下去了，若是放任夏军结阵，配合可怕的火炮和排铳，骑兵的冲击力将大打折扣，甚至成为屠宰场的羔羊！

　　“传我军令！”他拔出佩刀，高声喝道：“吹响号角，进攻！”

　　台吉们闻言皆瞪大双眼，扭头看向他，汗王身后的传令兵没有丝毫犹豫，举起牛号角，鼓起腮帮子奋力吹响。

　　下一瞬，沉闷的号角声从军阵中响起，庞大的蒙古军队开始缓缓前进，这位枭雄般的汗王同样拍马前行，他手中的刀锋直指夏军阵线，浑厚的声音如同滚雷炸响：

　　“漫天神佛在看着我们！我们身后就是大河，惟有向前！踏碎夏人军阵者，赏黄金百两！随我马踏敌营，杀——！！！”

　　“呜——呼啦！”

　　“杀！！！”

　　沉闷的号角瞬间被狂野的呐喊淹没，如同压抑已久的洪流找到了宣泄口，和硕特骑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

　　大地开始颤抖，成千上万只马蹄敲打着地面，起初沉闷，旋即如滚雷般轰鸣！

　　见蒙古军队主动进攻，孙庭祥目光一凛，高声暴喝：“全军止步！就地结阵，准备迎接敌军进攻！”

　　咚咚咚——

　　军鼓点急促响起，在各级军官的呐喊声中，一排排线列止住步伐，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一个人，阳光下，密密麻麻的枪管斜指向天，雪亮的刺刀反射出大片寒光，刺得人眼发疼。

　　士兵们无所畏惧地迎着奔腾而来的敌军，将肩上的燧发枪卸下，就地装填弹药，扳动燧机，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在各营线列之间，沉重的炮车被驮马拉到了前沿，炮手们动作飞快地将火炮与牵引架分开，而后转动炮身，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远处的骑兵洪流。

　　鼓点声、军官的口令声清晰可闻，秩序井然中蕴含着爆发的力量。

　　“火炮已装填完毕！”

　　很快，一道道呐喊声在火炮旁响起，炮手们完成装填后，努力调整炮口，对准愈发毕竟的蒙古骑兵，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阵前的旗手，只等旗手的彩旗落下，便会毫不犹豫点燃引线。

　　“炮营，放！”

　　命令下达的瞬间，线列之间的火炮相继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数十道橘红色的火舌喷吐而出，沉重的铁弹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破天际，狠狠砸进汹涌而至的骑兵浪潮中！

　　刹那间，人仰马翻！

　　坚固的铁球以恐怖的动能撞击在骑兵和马匹身上，瞬间将他们撕裂、碾碎，更有炮弹落地后并未停止，而是如同恶魔的石碾，在密集的队列中犁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鸿沟。

　　断肢残骸、破碎的甲胄兵刃抛飞而起，凄厉的惨叫压过了战马嘶鸣！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前排的惨状让后方的骑兵心神剧震，本能地想要减速避让，但巨大的惯性以及后方仍在加速涌来的同袍，推搡着他们无法停下。

　　“稳住！冲过去！”带队的台吉们声嘶力竭地吼叫，“不要慌乱！继续前进！冲过去碾碎夏狗！”

　　蒙古骑兵的坚韧在这一刻展现无遗，短暂混乱后，后续的骑兵踩着同伴的尸骸，更加凶猛地向前冲去，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也暂时提供了些许掩护。

　　隆隆马蹄声中，两军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五百步……

　　三百步……

　　“各连准备！举枪瞄准——”

　　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在军官的号令下平举起来，指向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的来源。

　　就在这时，第二轮炮击如期而至，可怕的炮弹再次撕裂了骑兵冲锋的阵势，带走数十上百名骑兵的性命，但蒙古人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奔跑，直至冲入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范围。

　　“第一排，开火——”

　　冷酷的命令霎时响起，密集的枪声旋即如同暴风骤雨般响起，连成一片。

　　白烟瞬间在夏军阵前炸开一大片白雾，致命的铅弹形成一道道肉眼看不见的金属风暴，迎面撞入已经冲到一百五十步内的蒙古骑兵群！

　　如此近距离的火枪齐射造成的杀伤远超炮击，高速旋转的铅弹轻易撕开了皮袍，穿透了简陋的皮甲、铁甲，甚至打穿了马匹的肌肉和骨骼。

　　冲在最前面的骑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纷纷惨叫着栽落马下，失去骑手或受伤的战马惊跳悲鸣，疯狂地冲撞、践踏，引发更多的混乱。

　　夏军的火铳三段轮射如同精准的死亡机器，铳声几乎没有停歇，一波波铅弹泼水般洒出，冲锋的蒙古骑兵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平坦的草原则成了完美的射击场，让火器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鲜血染红了枯黄的草地，人马尸骸一层层堆积，形成了一道道刺目的血线。

第499章 毫无悬念的战斗

　　“不——！”

　　固始汗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他虽然带头进攻，但在半路上，就被亲卫们簇拥着留在了后方，让其他贵族台吉带队继续冲锋。

　　夏军火器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那绵密的排铳射击效率更是可怕，平坦的战场不仅有利于骑兵冲锋，更成了夏军火器的绝佳靶场。

　　看着一队队他引以为傲的精锐勇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固始汗的心在控制不住地滴血。

　　“汗王！汗王！前阵伤亡太惨重了，我们根本冲不动啊！”一名从前方退下、混身浴血的台吉悲愤地喊道。

　　“冲！给我继续冲！”固始汗眼中血丝密布，声音沙哑而疯狂，“绕开正面，从左右两翼包抄上去，我就不信，他们的两翼也有这么可怕的火力！”

　　然而，战事的发展彻底超出了他的掌控。

　　左右两翼的骑兵迂回包抄，尚未完成展开，夏军的火炮就先行开炮，部署在侧翼的线列步兵更是在军官的命令下组成反骑兵空心方阵，对驰骋而来的敌骑开火。

　　仓促组织的骑射稀稀拉拉，即便能够对空心方阵内的夏军士兵造成伤亡，却也无法将其方阵捣毁，更无法有效掩护袍泽冲击坚固的步阵侧翼。

　　战斗陷入可怕的胶着与屠杀。

　　蒙古骑兵呼号着冲上前去，却又被齐射击退，丢下满地尸体仓皇后撤，片刻后又有新的骑兵高举战弓冲上前去，迎着夏军的火力放箭还击，可还是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孙庭祥冷眼看着战场上的每一次细节，他注意到了固始汗的包抄意图，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自己部署在侧翼后方的两个骑兵师，到现在可都还没上阵呢。

　　而他们面前的敌人，其中军主力在排枪齐射与火炮打击下混乱不堪，伤亡巨大，两翼包抄的意图也完全失败，面对如同刺猬般的空心方阵根本无从下口。

　　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传令——”

　　他高声怒吼：“吹响号角，各营向前推进，徐进射击！骑兵师发起反冲锋！”

　　嘟嘟嘟——

　　激昂的进攻号角随之在夏军阵中响起。

　　几乎是在号角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一整条线列上的夏军士兵便遵从命令挺枪迈步向前，他们向前迈进五步后就地止步，举枪对准远处混乱的敌军开火。

　　一排排枪过后，他们就地装填弹药，身后的袍泽继续迈步前进，越过他们五步停下，向敌军开火。

　　一整条线列上的士兵们便在徐进射击的弹幕中缓慢前进，而在左右两翼，得到命令的夏军骑兵们斗志昂扬，在军号声中高举马刀，呼啸着朝两翼的敌军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