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352节

　　为了避免被敌军利用骑兵优势突破，赖来之只能下令将马车围起来，化作一个简易的车阵，马车上的粮袋卸下，堆叠在马车与马车之间的空隙，作为掩体，以免敌军强行突破。

　　在敌军杀来之前，他又派出数名传令兵前往营中，向孙庭祥求援，望着传令兵骑着快马离去的背影，赖来之深吸一口气，轻声呢喃道：“希望蒙古人手里没有火炮，不然的话……”

　　在西征以后，赖来之便消除了对蒙古人没有火炮的刻板印象，蒙古人也是会装备火炮的，虽然不及夏军，但是他们从西方买来的火炮，要想破除己方依托马车组成的车阵，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495章 车阵

　　“台吉，夏人提前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在那里组成车阵对抗我军。”

　　数个时辰后，多尔济率领骑兵杀至夏军粮队外，看见的便是依托马车结阵的夏军，在那厚实的粮袋堆叠成的掩体后，一排排火枪手正严阵以待，枪口下挂着的刺刀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好狡滑的夏人！”多尔济望着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又夹杂着几分警惕，他本以为这次能打夏军一个措手不及，一雪前耻。

　　可夏军竟然提前组成这种简易却坚固的车阵，这可是对付他们游牧骑兵的最好手段。

　　副将巴特尔这时拍马上前，低声询问道：“台吉，夏人守得严实，咱们若直接强冲，怕是要损兵折将。”

　　多尔济冷冷一笑，鹰隼般的眼神扫过马车之间的间隙，也是发了狠：“他们以为缩在壳里就能活命？真当我和硕特的儿郎没了法子！”

　　“传令下去，让轻骑从东西两侧包抄上去，箭矢换成火矢，烧了那些粮袋！等夏人阵线一乱，再让重骑压上去！”

　　多尔济的命令迅速传遍大军，军阵中随即响起一阵唿哨，东西两翼立刻分出近千轻骑，如同灵活的狼群迂回包抄，马蹄卷起草屑尘土。

　　他们娴熟地从马鞍取下特制的箭矢，那箭矢的箭头上包裹着浸透油脂的布条，数人一组，其中一人手中打着火把，向车阵疾驰而来。

　　车阵之内，躲在马车后的赖来之看见奔腾而来的蒙古骑兵，心头猛地一沉，喊道：“不好！他们要放火箭！快，准备湿布沙土，做好防备！”

　　话音未落，车阵内的士兵们便开始忙碌起来，而部署在第一排的士兵们也紧急检查手中的枪械，待他们完成检查时，蒙古骑兵也已呼啸着冲入射程范围。

　　“举枪瞄准！”各级军官高声怒吼着，“听候命令射击！准备！”

　　唰唰唰——

　　“一排，开火！”

　　砰砰砰——

　　蒙古骑兵还未举弓搭箭，夏军一方便已打出一排齐射，浓密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刺鼻的硫磺味笼罩阵前。

　　奔跑在最前的蒙古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骑手胸腹间骤然绽开狰狞血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命中的冲击力从马背掀翻，重重坠马。

　　一排齐射过后，至少有二三十名冲在最前的骑兵被命中，嘶鸣着栽倒，翻滚的躯体绊倒紧随其后的袍泽，一时人仰马翻。

　　“散开！散开！”

　　侥幸躲过第一排射击的蒙古骑兵高声惊叫着，队伍一时有些混乱，但他们毕竟骑术娴熟，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勒马向两侧散开，避开前方倒毙的袍泽和受惊乱窜的伤马。

　　第一排士兵射击后，来不及查看战果，迅速后撤让出身位，让二排士兵上前顶替，在军官的怒吼声中举枪对准移动的蒙古骑兵打出第二轮排射。

　　蒙古骑兵并没有因为遭到射击而退却，还嘶吼着拍马加速，不少人脸上带着悍不畏死的狰狞，在颠簸的马背上搭弓引箭，迎着夏军的弹雨一直冲到弓箭的最佳射程内，才终于射出被点燃的火矢。

　　嗖嗖嗖——

　　阵阵枪声掩盖之下，十几支、几十支乃至上百支火矢终于猛地抛射而出，这些火矢划着道道焦糊的轨迹，带着灼热的风声从天而降，射中那些躲闪不及的兵卒和民夫，也四散射在作为掩体的粮袋、马车之上。

　　浸油的布条猛烈燃烧，橘红色的火焰贪婪舔舐着干燥的麻袋，一些被火矢直接命中的兵卒和民夫发出凄厉的惨嚎，身上冒着火苗翻滚在地，周围的人慌忙扑打。

　　身后的混乱没有影响前排的火力，为了击退蒙古人的袭击，前排士兵仍然有序轮换开火，掩护阵内的袍泽和民夫灭火。

　　外围的蒙古骑兵见火矢初起作用，发出一阵兴奋的唿哨和狼嚎般的吼叫，他们还试图继续靠近，抵近射击，但夏军的火力没有削弱，又被杀伤众多，只能仓皇后撤，人马的尸体在阵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倒下。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多尔济试图用火攻破开夏军车阵的意图很快便随着夏军有序将火势扑灭而破灭。

　　蒙古轻骑在仓皇后撤时，夏军火力不减，又有弹雨射来，将落后的骑兵射杀坠马，尸体在草地上铺展开来。

　　这一切被多尔济亲眼目睹，他顿时怒火中烧，攥紧了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忍不住低声骂道：“该死的夏人！”

　　他本以为火矢点燃粮袋和马车，逼夏军出阵混乱，可夏军却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模样，再看看倒在阵前的那些骑兵的尸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副将巴特尔这时拍马奔回，脸上还沾着些许烟灰，喘息着汇报道：“台吉，火攻没有奏效，派出的轻骑损失近半，重骑若强冲，只怕折损更重！”

　　多尔济恼怒地捏拳锤了一下马鞍，再次低骂了一声，但他也清楚自己无力冲开车阵，就如巴特尔所说，将重骑兵派上去，只会徒增伤亡。

　　因此，他只能无奈地命令道：“将所有人都撤回来吧，我们拿这些躲在龟壳里的夏人没有办法，撤退。”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挫败，巴特尔也无奈地点了点头，将台吉的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撤退的牛号角声响起，蒙古军队开始陆续撤离，他们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涌去，只留下车阵前数百具尸体。

　　见敌军主动撤退，赖来之并没有马上下令解除车阵，而是警惕地派出游骑跟上，待确保敌军真的撤退后，他才下令解除车阵，继续护送粮队前往花石峡大营。

　　而另一边，他派出去前往大营求援的传令兵也已经到达，孙庭祥得知后，大为惊怒，连忙再派一个标的兵力前去驰援。

　　这支援军半路便遇到了脱战的粮队，双方一番交涉后，都相互松了口气，加快速度赶往军中。

第496章 缓解

　　没有了蒙古人的阻拦，这一次，夏军终于顺利抵达花石峡大营，将粮秣辎重送入营中。

　　负责护卫粮队的张永在见到孙庭祥后，连忙将酥油和茶砖的功效向他汇报，请孙庭祥马上将这两样推广军中，以缓解山瘴产生的影响。

　　尽管孙庭祥已经在书信里得知了这两种物品的功效，但现在再听张永介绍，还是不免有些激动，他当即下令道：

　　“将运抵之所有茶砖、酥油分别登记造册，以最快速度足额分发到每营、每连，着随军医官即刻编纂简单易行的冲泡方子，务令每个伙夫、每个兵卒皆知其法，此令十万火急，不得延误！”

　　“遵命！”

　　将军们齐声应下，迅速将孙庭祥的命令传达到军中。

　　很快，伙夫们便点燃柴薪，备好锅炉，将酥油与茶砖倒进去熬煮，没过多久，偌大的军营内便弥漫起阵阵酥油茶香，那些已经因为水土不服病倒的士兵，得以最先服用下去。

　　其中也包括了孙庭祥，他的身体虽然好转了些许，但仍然饱受水土不服的折磨，他捧着热腾腾的茶碗小口小口饮下，只觉得一股热流下腹，混身舒爽，原本的昏沉减轻了许多。

　　“军门，您的感觉如何？”他的副将站在旁边看着他将酥油茶一口一口饮下，连忙开口询问起来。

　　孙庭祥失笑地将茶碗放下，看了他一眼：“这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可能喝下去马上起效果？”

　　副将闻言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孙庭祥见他这模样，又笑道：“不过这酥油茶，似乎果真有些奇效，我这喝下去以后，脑袋便清明了不少。”

　　听他这么说，副将顿时放心许多，长舒口气，接着，他又见孙庭祥站起身来，开口说道：“传令，本帅稍后要巡视军营。”

　　“遵命！”

　　副将立刻应声，脸上带着几分欣喜，刚才的尴尬被振奋取代，孙庭祥能够恢复元气在营中巡视，这对士气的鼓舞比什么都强。

　　不多时，孙庭祥便在亲兵护卫下离开帅帐，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酥油茶香比方才更甚，只见伙夫们在各个营区格外忙碌，大锅里热气腾腾，墨绿的茶汤翻滚着油花，被飞快地舀进一个个陶碗或水壶中。

　　士兵们排着队，尤其是那些脸色蜡黄、精神萎靡的病患，被优先安排饮用。

　　士兵们见到孙庭祥巡视，纷纷行礼问候，而后又仔细观察起他的神态，见他的精神比之前更好，不禁为之振奋起来。

　　孙庭祥巡视一圈，回到营帐时，脸上也重新挂起了笑容，他对副将说道：“此物果真有效，真乃天赐之福，待将士们多饮用休整几日后，我军便可重新开拔——我们在此被困太久，军心急需提振，战力亟待恢复。”

　　副将亦是跃跃欲试，道：“军门，若和硕特鞑靼主动来犯，我军终于可以主动迎战，给来犯之敌迎头重击了！”

　　孙庭祥对此笑而不语，迎战是肯定要迎战的，但目前还不是时候，等两个骑兵师前来汇合，便是他们大破和硕特军队的时候了。

　　……

　　接下来几日，不论和硕特军队如何挑衅，夏军都据守不出，直到六天以后，四月二十三日，夏军第三、四骑兵师终于抵达花石峡，与主力汇合。

　　夏军骑兵抵达的消息第一时间被汇报到固始汗面前，后者得知后，脸色骤变，马上意识到不能继续拖下去了，若是继续拖延下去，等越来越多夏军到来，他们必定不是夏军的对手。

　　不过，还未等固始汗有所动作，一个消息就如同重磅炸弹般，从后方传来——夏军入藏了！

　　四月中旬，经过半个多月的翻山越岭后，夏军沿滇藏茶马古道终于进入雪区，在卫藏贵族发觉之前，以奇兵突袭了左贡地区，当地贵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夏军就如神兵天降般破开庄门，杀了进来。

　　卫藏地区经历了藏传佛教的洗礼后，战斗力锐减，早已不复昔日吐蕃帝国荣光，贵族私兵只会欺辱镇压农奴，面对全副武装的夏军，全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在阵阵枪炮声中，一座座贵族庄园、寺庙皆被夏军攻破，负隅顽抗的贵族私兵和武装僧兵皆被当场击毙。

　　不过，为了防止地方信徒暴动反扑，夏军对待那些僧侣的态度也还算温和，只是将他们软禁在寺庙中，而没有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但那些不愿配合的藏人贵族，就没那么好的下场了。

　　自滇藏茶马古道杀入雪区的李过部完全打了藏人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在他们之前，走西康那条路的张瑾所率第二十五旅已经提前放出声势，佯装主力，吸引了藏人和蒙古人的大部分注意力。

　　就连远在玉树与北路夏军对峙的固始汗，在得知这边的敌情后，也不得不分出部分兵力，准备配合达赖的军队一同防备这一面的夏军。

　　这就使得李过部一直到攻入左贡，才终于被藏人发现，这一噩耗也被迅速送往逻些，一时间逻些震动，达赖宫廷上下一片哗然，恐慌无措的情绪瞬间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就在这时，第巴陈列嘉错马上回过神来，他上前对五世达赖说道：“佛爷，夏军攻入左贡，定会直扑逻些而来，当务之急，是速速动员逻些周边的军队，并将防备西康的兵马调回，集结重兵拱卫逻些城！”

　　他继续说道：“夏军自云南而来，翻山越岭，只能轻装行军，若能赶在夏军之前完成集结，我军反而能够主动邀战，依托地势与夏军展开决战，将其击退。”

　　“只需将来犯夏军击退，我们便能趁势遣使与夏军议和，效仿前例臣服夏廷，接受夏廷册封，与夏军共同对抗固始汗，夏军自会退兵！”

　　此言一出，宫廷内一片哗然。

　　那些亲固始汗的贵族们皆满脸怒容，纷纷出列声讨陈列嘉错，请求达赖五世不要被他蛊惑，做出追悔莫及的大错。

　　而那些与陈列嘉错相同看法，认为应该臣服夏朝的贵族们马上跳出来，与前者直接在宫廷内争论辩论，这场争论迅速演变为争吵，两派的嘈杂声音几乎要将布达拉宫的屋顶都给掀翻。

　　坐在主位上的达赖头疼地看着这一幕，心下也在权衡利弊。

　　终于，他一拍扶手，发出的响声让底下的贵族们纷纷噤声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达赖身上。

　　“就按照第巴的提议，不论未来是否要与夏廷议和，保卫逻些城，都是目前的当务之急！”他沉声说道，言语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第497章 固始汗的决定

　　五世达赖决然的声音在布达拉宫寂静下来的大殿中回荡，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神态各异的贵族们，最终落在陈列嘉错身上。

　　“第巴。”达赖的声音缓和了些，但命令的意味未减，“逻些的安危、佛陀之地的存续，就在此一举，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立即召集各宗谿头人，征调寺庙、贵族的仆兵与武僧，各地守军只要能动的，都给我调回来。”

　　“遵命，佛爷。”陈列嘉错心中一定，连忙躬身领命。

　　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组织起有效防御甚至击退夏军，他在宫庭乃至未来与夏廷谈判中的地位将无可撼动。

　　因此，陈列嘉错不再耽搁，转身疾步而出，立刻召集心腹部署起来，没过多久，当命令传达下去后，急促的号角和敲响的铜锣声打破了逻些城的宁静，恐慌与动员的气息开始弥漫。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左贡地区，李过部的夏军主力正在短暂休整，考虑到日后这里将作为大军入藏的中转站，李过不得不费点心思安抚民众。

　　他下令将那些懂得汉语的农奴或商人都征召起来，并由这些人负责将缴获的粮食分发给那些被贵族长期压榨的底层民众，以此收买人心。

　　尽管此时藏地还远不如后世解放前那般残酷，但普罗大众的生活还是非常艰难，他们不仅需要供养世代统治自己的贵族和高高在上的达赖，在固始汗成为这块土地的统治者以后，还要缴纳新的赋税，作为蒙古人保护藏地的代价。

　　因此，对普罗大众而言，吃不饱饭已经是常态，左贡地区的百姓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只能靠信仰来麻痹自己。

　　然而面对夏军分发的粮食，他们中居然不乏有人认为这是佛陀借着夏人的手，将粮食赐予他们，而对佛陀感恩戴德，对于真正的恩人夏军，还是一如既往的排斥、警惕。

　　这一幕，被夏军尽收眼底。

　　李过站在临时驻地的高处，望着那些收到粮食后，口中念念有词，向着布达拉宫方向叩拜的藏民，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