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340节

　　第十旅在苦峪城内休整一日后，陈杰便留下一标驻扎，等待后续主力，自己继续率领本部人马沿商道向瓜州挺进。

　　瓜州在行政体制中，属于“镇虏府”所辖的下一级，此地守军自然远不如前者，因此在夏军兵临城下后，还没摆出火炮，守将就主动选择开城投降。

　　第十旅攻占瓜州后，转道向北，往哈密直扑而去，或许是得利于西军的统治，在河西绝迹数百年的汉人，倒是重新在苦峪周边定居下来，虽然他们的人数还是过于少了。

　　而这些汉人作为西军想要统治西域的基本盘，基本都成为了利益获得者，积极帮助西军对抗夏军，似乎担心夏军的到来，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对于这些人，陈杰毫不手软，直接以通敌罪将他们缉拿下狱，家产充公，正好用来补充行军消耗的粮秣了。

第480章 撤围

　　阿速城外，西国——准噶尔联军大营。

　　孙可望望着远处沐浴在阳光之中，宛若披上了一层白色披风的阿速城，深深叹了口气。

　　阿速城，距离联军兵临城下至今，已经围攻了长达半年之久，原本洁白的城墙表面此刻已然被火炮轰得满目疮痍，千疮百孔，墙垛上已经凝固了的血渍沉默地向众人说明着曾经发生的惨烈攻城战。

　　叶尔羌汗国的苏丹阿卜杜拉就在城内，他的王旗也高高悬挂在城楼上，随风飘扬，好似在讥讽着联军迟迟无法攻破城墙的无能。

　　“阿速城迟迟无法攻克，我军将被一直拖在这里，长此以往，储备的粮秣终有一天会被消耗殆尽，届时我军就只能撤回天兴府了。”

　　孙可望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力感。

　　他已经问过军需官了，眼下军中的粮秣储备只够大军再围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如果在那之前不能攻破阿速城，大军就只能狼狈撤退。

　　阿速河以东的村镇早已被劫掠一空，当地居民或是提前嗅到战火举家逃往河西避难，或是被联军裹挟，充当攻城的炮灰，家中钱粮也成为联军的战利品。

　　在那阿速城下，就有大量畏兀尔炮灰惨死在守军的火力之下。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骑从东边快马闯入营中，一名副将脚步匆忙地找上孙可望，急声说道：

　　“陛下！东部急报！”

　　“什么？！”孙可望猛地回头看去，见那副将面带急色，心下一沉，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为何，虽然副将还没回答，但他心中也隐约猜到了什么。

　　“陛下，伪夏于甘肃镇云集兵马，其意不纯，恐不日便会西出嘉峪关来犯！”副将急切地说道。

　　孙可望听言，心道果然如此，尽管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但真正听到了夏军来犯的消息，还是不免有些恼怒。

　　“该死的苏言。”他低声骂了一句，而后说道：“速速回营，召集各部将军前来见我。”

　　“遵命！”副将连忙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很快，孙可望便回到了他的帅帐，刘文秀及一众随征将领也都得到了消息，匆匆赶来，在帅帐内等候。

　　见孙可望回来，众人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吾皇万岁。”

　　孙可望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免礼平身，自己则是几步走到主位前坐下，看向众人，沉声道：

　　“你们都听说了吧，伪夏大军云集甘肃镇，不日便会进犯镇虏府，我大军西征至此，本土兵力空虚，伪夏一旦兵至，必然无法抵挡。”

　　众人闻言，都不禁交头接耳，低声交谈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能够看出明显的忧虑之色。

　　刘文秀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伪夏此来，意在趁我大军西征之际偷袭后方，若阿速城久攻不下，我军必将腹背受敌。”

　　孙可望轻轻点了点头，他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因此，我欲停止攻打阿速，班师回朝，拱卫天兴府。”

　　左军都督王复臣出列：“陛下，我军围攻阿速数月，城中人马疲惫，粮秣匮乏，不出旬月定能破城，此时撤军，乃是功亏一篑！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其余与王复臣相同看法的将领纷纷出列，出声附和。

　　刘文秀却并不认同，他断然反对：“不可，三军家眷皆留在天兴府，若伪夏攻破天兴府，将士家眷落入敌手，只怕军心不战自溃！”

　　提到家眷，那些没有表态的部将都神色微变，眼神闪烁，显然也是想到了自己远在王城的家眷妻儿。

　　孙可望也同样想到了自己年幼的长子，他作为大夏的头号敌人，若是自己的家眷落入夏军手中……孙可望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

　　“传我军令。”孙可望沉默良久，突然开口。

　　众将肃立。

　　“三军整理辎重行囊，拆除营地，三日后拔营，班师回朝，拱卫天兴府。”他缓缓说道。

　　王复臣等将领听了，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与其余将领深深一揖：“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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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军的命令迅速传遍全军，西军各营开始收拾行囊，将各类物资搬上马车和骆驼，做好回师的准备，消息也传到了驻扎在另一边的准噶尔军营内。

　　奉兄长之命率军与西军联合作战的楚琥尔乌巴什得到消息后，连忙带着亲卫赶赴西军大营，正好看见营中一片热火朝天。

　　楚琥尔乌巴什见状，心中略有些不满，不等把守的士兵通报，就直接闯入大营，来到了孙可望帐内。

　　“西皇陛下。”他见到孙可望后，按纳住心中的不满，抚胸行礼，而后直接质问道：“你们准备撤军，为何不与我军协商，私自撤退？”

　　孙可望见他主动找上门来，也不免有些尴尬——他能说自己忘记通知准噶尔人了吗，这要是直言，只会更让对方愤怒。

　　但是，对方就这样不讲礼数地质问自己，孙可望也不免有些恼怒，他还没开口，一旁的御营指挥使就忍不住出声呵斥道：

　　“注意你的口吻！大西皇帝当面，安敢如此无礼！”

　　帐内气氛骤然凝固，孙可望抬手制止了御营指挥使的进一步呵斥，脸上浮现出几分冷意：

　　“楚琥尔台吉，我军东线告急，伪夏趁虚而入，若不及时回援，恐国本动摇，至于未能及时通报，确是朕的疏忽。”

　　与准噶尔部的联盟还不可撕毁，孙可望不得不低下头来，忍耐楚琥尔乌巴什的无礼。

　　楚琥尔乌巴什听言，浓眉紧锁，他沉声道：“陛下，我军围攻阿速城日久，眼看着便能攻破，您却要在此时撤军，恕我无法理解。”

　　“楚琥尔台吉此言差矣。”孙可望摇了摇头，反驳道：“阿速城仍然坚固，城中守军并未受到重创，何言城破在即？”

　　“况且，伪夏此番来势汹汹，我军东线兵力空虚，若不及时回防，恐京师不保，若天兴府沦丧，下一个遭殃的，定会是你准噶尔部！”

　　楚琥尔乌巴什听言，神色微变，仿佛回忆起自己曾经在漠北与夏军作战时的见识。

　　他还记得夏军是如何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漠北蒙古联军的，若是夏军果真攻陷天兴府，将能够长驱直入，没有任何阻挡的翻越天山，进入北疆，威胁他准噶尔部的牧区。

　　届时，只靠准噶尔部如何会是夏军的对手？

　　他们要想抵御夏军的进犯，只怕……真的要求助从西边来的更加咄咄逼人的沙皇俄国了。

　　想到这，楚琥尔乌巴什还是选择了退让，他点了点头，道：“西皇陛下这番话不无道理，你们汉人有句谚语，叫做唇亡齿寒，这句谚语的意思我们也明白。”

　　“遵照盟约，你我两军应当共进退，我们准噶尔人从不会背弃盟友，就让我们一起对抗夏军吧。”

　　楚琥尔乌巴什说的是冠冕堂皇，只有他知道，他打着的主意是让西军顶在前面，作为他准噶尔部的屏障，与夏军相互消耗。

　　等西夏双方打了个两败俱伤，便是他们准噶尔人渔翁得利的时候了。

　　孙可望虽然不知道楚琥尔乌巴什的意图，但也多少能够看出他肯定没那么好心。

　　不过，明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对眼前的准噶尔部台吉说道：“台吉高义！朕心甚慰，有准噶尔铁骑相助，何愁不能大破伪夏？”

　　“待大破伪夏兵马后，所缴获军械辎重，愿六成赠与贵部！”

　　“陛下慷慨，我准噶尔部定当竭尽全力。”

　　楚琥尔乌巴什说完，二人相视一笑，明面上一片和谐，但眼中却各藏锋芒。

　　待楚琥尔乌巴什离去后，刚刚那名呵斥他的御营指挥使忍不住低声说道：“陛下，这楚琥尔乌巴什定然没有好意，分明是要坐收渔翁之利！”

　　“朕岂会不知。”孙可望冷笑一声，但他脸上随即浮现出几分无力：“我大西夹缝求存，还是太过弱小了，若还在陕西时，如何要与这准噶尔鞑靼虚与委蛇？”

　　指挥使听了，也不禁面露追忆，何曾几时，我大西拳打南明，脚踢鞑清，占据西北之地，何等威风，何等强大。

　　可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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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两支心怀鬼胎的军队便拔营出发，往天兴府方向回援，只留下阿速城外一片狼藉。

　　在联军开拔的第一时间，守军就层层上报给了苏丹阿卜杜拉，苏丹听闻以后，连忙赶上城墙，趴在墙垛上向外眺望。

　　在他的视线中，联军宛若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巨蛇，蜿蜒前行，准噶尔骑兵最先开拔，战马奔跑时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大部分视野，只有那些高举的军旗若隐若现。

　　“敌军退了！敌军退了！”

　　眼见敌军撤围，城头随即陷入一片欢呼的海洋，士兵们都欢呼雀跃，相互拥抱，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只有阿卜杜拉苏丹脸上除了喜悦外，还有浓浓的疑惑与不解，他对自己的近臣说道：

　　“西贼和鞑靼人为何会突然撤退？难道东方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那名近臣思忖片刻，猜测道：“陛下，或许是您派出的使者成功到达嘉峪关，将您的国书送到了中国，中国皇帝出兵西征，才会迫使敌军撤退。”

　　苏丹听了，认可地点了点头：“看来很有可能是你所说的这样。”

　　说完，他长舒一口气：“中国皇帝出兵，我们终于有救了，以中国人的强大，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将西贼和准噶尔鞑靼人一起消灭。”

　　“陛下，我不得不提醒您一点。”近臣说道，“您向中国皇帝许诺割让吐鲁番地区，并向中国皇帝臣服，”

　　提到这，阿卜杜拉苏丹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由晴转阴，他略有些苦恼地说道：“吐鲁番本来就不听从中央的政令，割让给夏朝也就罢了，但我要是向中国皇帝臣服，定然会有损我在国内的威望。”

　　近臣听了只觉得有些无语，他暗自腹诽：“要是没有夏朝出兵，阿速城破，敌军就能长驱直入攻打王都了，到时候你的威望再高，也保不住自己的王位。”

　　不过，这番话他也只敢在心中腹诽，不敢明面说出来。

　　就在两人交谈时，苏丹的兀鲁斯别吉（全军统帅）大步走了过来，对阿卜杜拉说道：

　　“陛下，敌军撤围，我们或许可以主动出击，趁机袭扰，让他们无法顺利撤退。”

　　“主动出击？”阿卜杜拉眼前一亮，连声道：“巴依卿，你准备率领多少士兵出击？”

　　人都是有脾气的，尤其是这位一国统治者。

　　他被敌军围困在阿速城内长达半年之久，早就积攒了不小的怒火，如今听见可以主动出击给对方一个教训尝尝，他如何会拒绝。

　　唤做巴依的兀鲁斯别吉抚胸说道：“臣愿意亲自率领一千名骑兵出城破袭扰乱敌军，即便不能大败敌军，也能令他们付出不小的代价！”

　　“好！巴依卿，就按你说的做！”苏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一口同意了兀鲁斯别吉的请战。

　　得到允准的巴依当即前去召集城中骑兵，叶尔羌汗国作为突厥化的蒙古人后裔，其骑兵部队核心依靠臣服的游牧部落，诸如杜格拉特部与柯尔克孜人。

　　这些游牧部落提供的骑兵擅长骑射和机动，是南疆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

　　在得到出击的命令后，一千名杜格拉特、柯尔克孜骑兵迅速集中在城门后，由全副武装的巴依亲自率领。

　　巴依看着这些精锐骑兵，高声喊道：“部落的勇士们！异教徒畏惧我们的军势，主动撤围，试图逃回他们的巢穴，他们杀害了我们许多战友，玷污了真主的荣光，我们怎么能够让他们顺利逃跑？！”

　　“不！”骑兵们举起武器，高声呐喊。

　　“没错！拿起你们的刀剑，随我一起出城杀敌！杀死玷污真主荣光的异教徒，不要畏惧死亡！英勇战死者可以享受天堂的七十二颗小葡萄干！”

　　“阿拉胡阿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