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321节

　　等这队士兵跑远后，江阿长才站起身来，俯身对身后排污渠内的士兵们低声道：

　　“他们走了，都出来吧，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士兵们一个个应声爬出，而江阿长也在这时抬头查看月亮和星星的位置，想要以此来判断进攻的方向。

　　西班牙人在城内的火药库就设置在城西北，也就是与巴石河相隔着一道城墙，距离圣地亚哥堡也不远。

　　按理说，那里是守备最为森严的地区，但是萨比尼亚诺总督将城内的大部分兵力都调往夏军主攻的方向，火药库也因此变得兵力空虚起来。

　　江阿长对此并不知情，他还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就在他根据天象判断方向的时候，隶属于他这支小队的士兵们也相继爬了出来。

　　“阿长哥，我们要往哪个方向？”一名士兵凑了上来，顺着他的动作抬头看天，一边询问道。

　　“西北方……”他低声回答，很快根据天边最亮的北极星判断出了北方，并顺势锁定了西北方向。

　　“往这里走！”他低声说道，随即领着士兵们贴在墙角，隐在黑暗中快速行进。

　　同时，在其他几处排污渠，也陆续有夏军死士钻了出来，但并不是每个小队都能够判断出正确的方向，有人往西北而去，有人却往截然相反的南方行动。

　　甚至，还有小队迎面与支援城墙的守军撞见，对面的西班牙人显然没有想到会在城里碰见敌军，在看见他们后，直接愣在原地。

　　还是这些夏军死士最先反应过来，怒吼着拔刀冲了上去，西军猝不及防之下只能仓皇后退，边打边撤，但很快被夏军黏上，两军短兵相接，当即被砍翻数人。

　　在炮声的掩护下，他们的战斗没有惊动更多的西军，这支疏于训练的西军居然硬生生被杀溃，仓皇逃窜。

　　夏军死士没有在原地停留，换上缴获的西军武器，就继续按照原计划向目标方向进攻。

　　江阿长的小队最先到达火药库外围，他们没有急着进攻，而是隐藏在黑暗中观察着西军的守备情况，并等待友军的到来。

　　与此同时，城外的炮击声也逐渐安静下来，江阿长有些不安地看向城墙的方向，咬了咬牙。

　　“我们不能继续等下去了。”他对其余几名军官说道：“督镇的炮击已经停止，西夷随时可能发现我们，必须当机立断，向火药库发起进攻。”

　　几名军官相互对视一眼，没有反对江阿长的提议，他们也清楚发起进攻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们极有可能葬身于火药库的殉爆之中。

　　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没有丝毫犹豫，他们便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夏军潜入城中消息果然被守军发现，并汇报了上去。

　　萨比尼亚诺总督得知以后，大为惊恐，他下意识想到了斩首行动，担心夏军的目标是自己。

　　可随后又想起了位于城市西北角的火药库，一想到夏军摧毁火药库的可能以及产生的后果，他的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

　　“不行，虽然不知道中国人的军队是怎么潜入城内，但是城内非常危险，我们必须增加火药库的守备兵力！”他对着副官命令道：“立即调五百名士兵前往火药库，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副官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连忙抬手敬礼，转身将总督的命令传达下去。

　　可他才刚刚跑出总督府，就突然感受到地面一阵剧烈震动，没有防备的他一瞬间失去平衡险些摔在地上。

　　耳边也传来一道好似闷雷般的巨响，他猛地抬头，就看见城市西北角的方向火光冲天，几乎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那火光之大，以至于几乎将大半个城市映如白昼！

第460章 解放吕宋

　　“火药库爆炸了！”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自城市西北角响起，那升腾至半空的巨大蘑菇云，即便是在城南的雷亚尔门都能够看见。

　　火光冲天，也照映着副官那张满是惨白、惊诧的脸庞，他几次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都因为双腿发软而失败。

　　好在把守总督府的士兵及时反应过来，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副官才终于勉强站立。

　　而就在这时，他隐约感受到天上洒下星点温热的液体，其中几滴还落在了他的脸上。

　　副官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放在眼前一看，就见手指上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完了……这简直就像是上帝降下的神罚……”他低声呢喃道，眼里满是惊惧。

　　帕里安区内，华人们也被震天动地的爆炸惊醒，他们纷纷跑出家门，聚集在街道上，火光映照下，一张张面孔写满茫然和无措。

　　“是朝廷的军队潜入城内制造的爆炸吗？”有人不安地问道。

　　“或许是……”旁人呢喃着，却也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他们更宁愿是西班牙人自己误操作导致的殉爆，而不是朝廷的官兵冒死潜入敌营，引爆火药库。。

　　火药库殉爆，方圆数条街道都遭到了波及，冲击波直接掀翻了半条街的房屋，砖瓦木梁如雨点般落下，将更远处的房屋屋顶打得噼里啪啦。

　　火光冲天，吞噬着附近的民房，巨大的爆炸甚至将紧邻的城墙轰塌大半，即便是在远处的圣地亚哥堡内，也有士兵被震得耳膜碎裂捂着耳朵跪倒在地发出痛苦哀嚎。

　　“督镇，他们……成功了。”

　　城外，冯澄世望着冲天而起的火光，踱步到朱成功跟前，沉声说道。

　　他的脸上看不到喜悦。

　　朱成功同样沉着脸，缓缓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是英雄，此战过后，要善待他们的家眷，让他们能够搬到陆地上居住，这是他们的心愿。”

　　“遵命。”

　　冯澄世应下。

　　而后，他问道：“西夷的火药库已经被炸毁，督镇，我军可要明日展开攻城？”

　　朱成功摇摇头：“明日再度劝降守军，若西夷识时务，主动开城投降也就罢了，可若是一意孤行，日后不再劝降。”

　　“这是最后通牒。”他沉声说道。

　　火药库殉爆产生的火灾一直燃烧至白天也还未扑灭，为了避免这场可怕的大火将整座城市吞噬，萨比尼亚诺总督只能将大部分兵力都投入到灭火的行列。

　　他站在几个街区外看着那燃起的熊熊大火，即便是这个距离，也仍然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许多居民也都参与灭火，街道上一片混乱，耳边充斥着惊慌的叫喊声和呵斥声。

　　“总督大人！”就在这时，副官神色焦急地大步跑了过来，几步跑到总督面前，语气急促：“中国人再次劝降了，这次，这次是他们的最后通牒！”

　　“最后通牒？”

　　萨比尼亚诺面色微沉，道：“他们的劝降文书呢？”

　　“在这里。”副官说着，将文书呈递了上来。

　　总督接过文书，打开粗略地扫了一圈，面色愈发难看。

　　他盯着那冲天大火看了一阵，又看向街道上混乱的人群，表情阴晴不定，纠结了许久后，才终于做出决定。

　　“如果我们选择投降，真的可以被允许保留财产安全离开吕宋吗？”他语气有些艰难地对副官问道。

　　这个问题既像是在问副官，可更多的还是在问他自己。

　　副官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他只能斟酌着语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总督大人，事实上，您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事实就是，我们没有援军，即便是最近的殖民地想要支援这里，最少也要长达数个月乃至半年以上的时间。”

　　总督听了他的话，好似瞬间衰老了十几岁，轻叹道：

　　“你说得对，我们被困在一座孤岛内，没有援军，也没有粮食补给，一旦马尼拉城内的粮食吃完，我们就只会被困死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说完，他扭头看向帕里安门的方向，目光似乎能够越过高大的城墙，看见外面联绵数里的夏军营地。

　　“投降吧。”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充满了沧桑和悲凉，“我们不是中国人的对手，只要能够保留财产和用以自卫的武器，安全离开吕宋，我们愿意献出这座城市和这座殖民地。”

　　“……”

　　副官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回答道：“遵从您的命令。”

　　旋即，西班牙守军在总督的授意下与夏军进行了谈判。

　　萨比尼亚诺总督要求保留他和他的军队、军属们的财产、足够用以自保的武器，安全撤离马尼拉。

　　夏军接管马尼拉后，不得干涉当地人的宗教信仰，需要尊重、保护基督教牧师在此地的教产和传教行为。

　　朱成功对于前者表示没有任何异议，但对于后者，他表示在自己治下，任何信仰都是自由的，他不会通过官方层面干涉宗教的传播。

　　对于朱成功的回复，萨比尼亚诺总督虽然有些不太满意，但也知道他们没有选择，只能选择妥协。

　　最终，大夏泰武四年三月初十日，公元1651年4月29日，萨比尼亚诺总督率领马尼拉守军打开城门，向夏军投降。

　　总督与朱成功签订了和平协议，他将作为西班牙国王的直接代表，宣布放弃对马尼拉及吕宋群岛的统治，承认失败，无条件投降。

　　作为交换，朱成功将承诺保护治下西班牙人的财产及宗教自由，允许萨比尼亚诺及其麾下军队在保留部分军械的情况下，乘坐船只撤离。

　　总督在和平协议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后，便满脸苦涩地携带财产和他的家人，与投降的西班牙士兵一起登上前往巴达维亚的商船，分批离开这座城市。

　　他站在商船甲板上，看着逐渐远去的城市与港口，一脸落寞，缓缓闭上了双眼，思考自己未来的命运。

　　他清楚，这样一个能够为国王摄取巨大利益的远东殖民地从自己手上丢失，暴怒的国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等他回到国内，极有可能被盛怒的国王处以绞刑，没收家产，家族也不会幸免于难。

　　想到这，这位前菲律宾总督暗暗打定主意，等商船到达巴达维亚后，他就和家人一起在那座城市定居，永世不再返回本土。

　　……

　　“王师入城啦！王师入城啦！”

　　与萨比尼亚诺总督的落寞悲凉不同，在夏军缓缓开入城内后，很快便得到了城内华人的热烈欢迎。

　　消息就如同一粒落在火药桶里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帕里安华人区。

　　华人们兴高采烈地拆除街垒，也将西班牙人设置的街闸推倒，欢呼着涌上街头。

　　林阿福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窗，外面的每个人脸上都挤满了喜悦的笑容，有的人相互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有人笑着对遇到的每个人拱手作揖，连声说着“恭喜恭喜”。

　　“林老板，快！先入城的王师已经到了社区外的大道！”

　　隔壁药材铺的伙计撞开他的店门，手里挥舞着一面连夜赶制的夏字旗，冲着他大声嚷嚷着。

　　林阿福深吸一口气，脸上也挤上了笑容：“走吧。”

　　他拉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们离开了米铺，混入人群浩浩荡荡冲上街头。

　　帕里安区外连接的主干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妇女们翻出压箱底的衣裙，孩童们举着一面面夏字旗帜。

　　在人墙前，一队队黑甲士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迈进，脚步声隆隆成片，队列内皆打着郑字军旗。

　　打头之人，高举着玄色战旗，上书“镇海大将军漳国公朱”，朱成功的事迹在这马尼拉城内不乏市场。

　　许多人在看见这面旗帜后，都激动落泪：“是国姓爷！真的是来自闽南的官兵！”

　　官兵们听着人群的欢呼声，皆昂首挺胸，努力将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示出来，他们穿过街道，穿过马尼拉大教堂广场，最终占领总督府。

　　当代表大夏皇帝的龙旗插在总督府屋顶，西班牙王国的旗帜缓缓落下，跟着大军一同前来的华人们都喜极而泣，失声痛哭。

　　至此，自公元1565年西班牙王国在菲律宾正式建立殖民地，到萨比尼亚诺总督签订和平协议，退出这片土地，传承86年的西属时期终于宣告结束。

　　朱成功接管马尼拉城后，旋即遵从天子诏令，设置州府，改马尼拉城为吕宋府，清查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