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3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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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三月初六日，夏军完成对马尼拉城的初步包围，在城南、城东两个方向修筑围城营地。

　　马尼拉城北临巴石河，西向马尼拉湾，仅有城东、城南两个方向能够修筑围城营地，而城北的巴石河口又建有圣地亚哥堡。

　　朱成功显然不可能拿自己宝贵的兵力去和圣地亚哥堡硬刚，如果不是实在无法避免，他甚至也不想强攻棱堡形制的马尼拉城。

　　因此，城南的雷亚尔门与城东的帕里安门便毫无意外成为了夏军的主攻目标。

　　萨比尼亚诺总督也意识到了这点，因而在夏军开始在城外华人的协助下，修筑围城营地的同时，他也调派兵力，将大部分守军都派往这两个方向。

　　为了增加城防火力，他们也不得不将圣地亚哥堡的青铜炮拆卸下来，以压死数名吕宋土著的代价将火炮运上城墙。

　　如果敌人不是夏军的话，这里被压死的可怜人本该是华人的。

　　夏军在修筑围城营地的同时，出征前招募的西方工程师也在士兵的护卫下环绕城市进行观察。

　　为了激励这些西洋鬼子的积极性，朱成功向他们许诺，只要能够为他们找到这座棱堡的薄弱点，便赏赐给他两百五十两黄金。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西洋鬼子一听赏赐如此丰厚，一个个就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还有人不顾危险直接冒险抵近城墙，就为了近距离观察。

　　这些工程师中不乏西班牙人，但他们可没有什么国家精神，不会因为攻打的目标是自己的祖国就摸鱼。

　　相反，他们在这一刻极其讲究契约精神，积极的为夏军寻找马尼拉城的城防弱点，他们的积极程度甚至让随行的夏军士兵感到瞠目结舌。

　　一番观望下来，居然还真的让这几个西班牙工程师找到了弱点。

　　他们找上了随征的冯澄世，对他说道：“由于吕宋多雨，为了防止城内水涝，马尼拉的城墙会修有让水排出的暗渠，暗渠沟通的排水口可以容纳瘦小的士兵潜入。”

　　“贵军军中有许多身形矮小的士兵，或许能够尝试让他们通过暗渠潜入城内，实施破坏。”

第459章 潜入

　　“你们是说，可以通过排水口暗渠潜入城内？”

　　帕里安门外，夏军中军大帐内，朱成功盯着眼前几名有着红色卷发的西班牙工程师，出声询问道。

　　“是的，大将军阁下。”

　　几人中一名年纪最大的工程师抚胸说道，并再次将自己通过观察得出的结论复述了一遍。

　　话落，他严肃道：“我虽然没有参与过马尼拉城墙的建设，但也曾经在这座城市生活过数年时间，这座城市每年五月到十月都会有大量雨水，为了防止内涝，建城伊始便在城墙底下建造了多个排水口。”

　　“我观察过，这些排水口能够容纳身材矮小的人爬行通过，而您的军队里里不乏身形矮小的士兵，如果他们能够通过这些排水口进入城内，一定能够起到意料之外的战果。”

　　朱成功听言，虽然心中对这些佛朗机工匠还是有些芥蒂、怀疑。

　　但诚如对方所言，如果能够通过排水口潜入城内，对他们攻克这座城市能够起到很大的帮助。

　　想到这，朱成功决定赌一把。

　　他对几名工程师说道：“我会派出士兵尝试通过排水口潜入城内，如果他们能够通过，按照事前的约定，我会给你们每人两百五十两黄金作为奖赏。”

　　几人听了，相互对视着，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接着，朱成功命冯澄世将他们带下去休息，实际上派人加大针对他们的监视力度，防止这些人与守军沟通联络。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尽管他们到现在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也要有必要的警惕性。

　　同时，朱成功命甘辉从军中挑选疍民水鬼，准备以他们作为潜入城内的死士。

　　这些疍民几乎一生都生活在船上，缺少必要的营养，因此身形基本都很矮小，又因为水性极好，被招入郑军后大多担任水鬼。

　　很快，甘辉便挑选出了五百名疍民水鬼，用淤泥涂抹在他们身上，以此作为伪装。

　　待入夜后，朱成功派出数个小队先行出发，寻找那几名西班牙工程师口中的排水口，查看能否供他们潜入城内。

　　而后，他就待在大帐内焦急地等待着。

　　“若能以此潜入城中，则大事可成，可若是无功而返，甚至是打草惊蛇，则我军想要攻克马尼拉，需付出更大代价。”他这般无不担忧地对冯澄世说道。

　　冯澄世听言，只能宽慰道：“督镇莫要自扰，这棱堡虽然坚固，却并非牢不可破，此计不成，还有他法。”

　　朱成功对此不置可否，他也知道不能这样干等着，便随手拿起一卷军书，坐在大位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查阅。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以后。

　　两个时辰后，派出去的水鬼小队才陆续撤回，他们也给朱成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西班牙工程师提供的情报是正确的，马尼拉城墙的排水口的确存在，并且能够容纳他们钻行进出。

　　不过，在暗渠内有用来堵塞杂物的木制栏杆水鬼要想通过暗渠潜入城内，还需先将这些栏杆切断。

　　得知此消息，朱成功大喜过望，猛地站起身来，说道：“好！天佑我夏，这帮佛朗机匠人果然没有撒谎。”

　　而后，他便开始制定作战计划，他决定等次日深夜，再派疍民水鬼从排水口潜入城内。

　　至于那个木制栏杆，朱成功并不认为是个阻碍，疍民由于常年居住在船上，因而大多擅长木工。

　　可以让他们携带工具潜入，将那些木制栏杆拆除后，再继续前进。

　　不过，为了掩盖他们施工时的声音，朱成功还要额外搞出什么动静……

　　次日，为了激励其他工程师，冯澄世当众宣布了几名西班牙籍工程师的成果，并当场为他们每人发放二百五十两黄金的赏赐。

　　见他们真的拿到了黄金，其余工程师瞬间就眼红了，几名和他们不太对付的荷兰人低声嘟囔道：

　　“这不公平，这帮该死的西班牙佬比我们更熟悉马尼拉，他们甚至还可能参与了这座城市的建设，我们怎么比得过？”

　　“说的没错，天杀的西班牙佬，在南洋和我们争夺贸易额，连攻打他们自己母国殖民地的事情都要和我们抢，真是比犹太人还要贪婪！”

　　“早晚有一天我也要超过他们！我可是参与过巴达维亚城墙的修缮的！”

　　最后一人话音落下，顿时引来旁人用奇怪目光的侧目。

　　他自觉说错了话，噎了噎，还是给自己找补道：“你们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我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

　　听他这么说，几人材收回了目光，但他们心底到底有没有相信这个说辞，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他们很快重整旗鼓，跃跃欲试想要找到新的薄弱点。

　　入夜，夏军死士开始行动。

　　他们手持利刃，身着一袭黑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涂抹着淤泥，为他们形成了与黑夜相融的保护色。

　　借助着夜色的掩护，死士分散向城墙靠近，朱成功给他们预留了半个多时辰的宽松时间能够摸到城墙底下，钻入排水口的暗渠。

　　而在夏军围城营地内，朱成功站在炮兵阵地前，远眺着被黑暗笼罩的城墙。

　　他身后的炮手们都在忙碌，将一筐筐装着炮弹的木框搬过来，为火炮进行装填。

　　就在这时，冯澄世向他走了过来，低声说道：“督镇，时辰到了。”

　　朱成功微微颔首，他想出来的制造动静的方式，便是趁夜色向马尼拉城展开炮击。

　　隆隆炮声足够将水鬼们拆除栏杆的声音给掩盖下去了。

　　“开炮吧。”

　　他沉声说道。

　　身后的传令兵旋即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扯起嗓子高声嘶吼：“督镇有令，准备开炮！”

　　“准备开炮！准备开炮！”

　　炮官们大声喊着，带着自己的部下做好射击前的最后准备，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随之对准远处的城墙。

　　“开炮！”

　　隆隆隆——

　　刹那间，数十门郑氏从西夷重金购入的青铜重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炮声瞬间划破夜色的寂静。

　　24磅实心弹撕裂夜幕，在守军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狠狠砸向帕里安门南段城墙，城墙表面的珊瑚灰浆在冲击下爆裂飞溅，连带着城墙表面也被砸出一个凹坑裂痕。

　　炮弹接连砸在城墙表面，甚至还有一枚炮弹越过城墙，击中一栋沿街楼房。

　　只听轰隆巨响，楼房大半塌陷下来，里面的居民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落下的碎石砸晕掩埋。

　　“中国人开炮了！中国人开炮了！”

　　值班的西班牙中尉被炮声惊得跳了起来，只披着自己的衬衣就跑了出来，对着城头惊慌的士兵们大声喊道：

　　“敲响示警铜锣！进入你们的战斗岗位！装填炮弹，准备反击！”

　　士兵们扶着头盔，在中尉的呵斥命令下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排水口内，手持工具已经准备好拆除栏杆的死士们终于听见头顶响起的炮击声。

　　领队的军官精神一振，当即对着部下们说道：“炮击已经开始，动手！”

　　士兵们皆面色一正，没有回应，直接用斧头、锤子等工具猛击栏杆。

　　由于西班牙人在设计之初，就不认为有人能够钻过这只有不到一米宽的排水口，栏杆的用料也随之被削减贪墨，从石料变成更加脆弱的木料。

　　木制栏杆在斧刃的击打下爆裂，最终轰然倒下，碎屑混着污水溅在死士脸上。

　　望着前面漆黑不见五指的通道，领队军官毫不犹豫率先向前钻行，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士兵们，神色肃穆：

　　“随我前进，我们的任务是炸毁守军的火药库，莫要退缩，想想你们家里的妻儿，督镇已经向我们承诺，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就让我们全家摆脱疍户，到陆地生活！”

　　疍户，是明清两朝沿海地区身份最为低贱的户籍，他们一生都要居住在船上，不准陆居，不准穿绸，不许读书，不许科举应试，不能与岸上居民通婚，一辈子都要饱受陆地人的严重歧视。

　　在出征前，朱成功就向他们许诺，只要任务完成，就为他们更改户籍，不再为贱籍，允准他们到陆地生活。

　　只要能够摆脱疍户的这个身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可以读书，参加科举应试，堂堂正正在这个国家生活，他们宁愿付出生命。

　　“杀！”

　　死士们低声喝道，紧跟着军官向前钻行，浑然不顾排水口内的浑浊肮脏与恶臭。

　　头顶，夏军的炮击还在进行，他们也隐约能够感受到城墙在轻微震颤，而西班牙军队也迅速展开还击。

　　一门门青铜炮发出怒吼，炮弹在刺眼的火光中冲向夜空，狠狠砸在夏军炮兵阵地周围。

　　一队队士兵从城内的军营冲出，快步往城墙赶去，没有人注意到，在漆黑的排污渠内，一个个裹着黑泥、散发着恶臭的人影爬了出来。

　　“快！快！支援城墙！”

　　一名西军中尉大声喊着，领着一队士兵从街道上快速跑过，第一个钻出来的江阿长被头顶传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连忙继续趴在地上，不敢冒头。

　　跑在最后的士兵鼻子抽了抽，嗅见空气中飘来一股好似淤泥的恶臭，险些哕了出来，站在原地疑惑地四处观望。

　　前面的中尉见他停下来，凶神恶煞地骂道：“弗朗西斯，你站着干什么？快点跟上！”

　　“可是，长官……”名为弗朗西斯的士兵犹豫了一瞬，可见中尉一脸的横肉，不愿惹上麻烦的他还是闭上了嘴，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