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319节

　　副官应下，朝门外喊了一声，便有两名士兵走了进来，他随后用西语指着黄阿四说了几句，两名士兵便上前一左一右，直接将黄阿四架了起来，拖出去。

　　黄阿四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还在幻想着自己能够靠出卖同胞得到西班牙人的赏赐。

　　可两名士兵直接将他从地上架了起来，粗暴地往外拖拽，黄阿四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他连忙试图挣脱，大声喊道：

　　“总督大人，您不能这样！我举报有功啊！您不能这样！”

　　但总督毫不理会他的呼喊，冷漠地转身离开，架着他的士兵被他吵得厌烦，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力气之大，几乎要将他的嘴脸抽歪。

　　黄阿四被扇得头昏脑涨，嘴角渗血，但还是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弗朗机人不是最讲信用吗？！我帮了你们啊！”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士兵不耐烦的咒骂，和总督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时，黄阿四终于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他痛哭流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

　　“四仔，做人要有骨气，别当洋鬼子的狗。”

　　可惜，这句话被他遗忘在脑后，只有在临死前才终于幡然醒悟。

第458章 马尼拉之围

　　马尼拉湾内，目光所及之处，已然被白色的船帆所填满。

　　岸上炮台内的西军士兵紧张地凝视着那一艘艘炮窗大开的战船，只等长官一声令下，便会对敌船展开炮击。

　　而港口内的殖民地海军战船也都打开了炮窗，将战船横在入港水道上，用自身来阻挡夏军攻入港口的道路。

　　西军殖民地舰队的规模并不大，仅有两艘马尼拉大帆船和八艘桨帆战舰。

　　但是岸防火力充足，圣地亚哥堡炮台拥有十二门18磅青铜炮，其射程能够直接覆盖马尼拉湾。

　　也就是说，现在的夏军火炮虽然在瞄准马尼拉港口及马尼拉城，但同时圣地亚哥堡炮台上的岸防炮也在瞄准着他们。

　　“督镇，西夷长时间没有回应，看来极有可能准备负嵎顽抗，末将请亲率兵卒强登港口！”

　　朱成功帐下第一猛将甘辉上前，主动请缨道。

　　朱成功瞥了他一眼，没有允准，而是沉声道：“西夷战船堵塞航道，我军无法直接攻入港口，还需先将其击沉，或是另辟蹊径，寻他处登陆。”

　　说着，他命人将曾经乔装商人前来吕宋刺探情报的细作传来，并取来他们绘制的舆图，询问他们马尼拉附近有无适合登陆的地点。

　　这些细作除了刺探敌情外，也不忘观察马尼拉周边地势及风土民情，绘制地图。

　　对于朱成功的询问，他们根据自己绘制的舆图，一边回忆，很快便回想起适合登陆的地点。

　　其中一人指着马尼拉湾南岸，距离马尼拉城约莫三十里的地点，对朱成功说道：

　　“督镇，此地被当地人称为甲米地，沙滩平缓，水深可容纳我军兵船停泊，利于抢滩，但此地有西夷设置的两座炮台。”

　　说着，他顿了顿，补充道：“据当地华人所说，万历年间，海寇林凤曾于此登陆，故而西夷在此修筑炮台。”

　　朱成功眉头微蹙，道：“还有呢？”

　　细作又指着舆图上的一处地点，道：“此处名为纳苏格布，地处马尼拉西南约莫六十里，海滩纵深达数百步，适合大规模登陆。”

　　他手指上移：“此地名为帕拉纳克，位于马尼拉城南十里，为帕西格河入海口，西夷在此处设置栅栏，若能突破栅栏，切断帕西格河，则可直扑马尼拉水门。”

　　此外，他又指点了几处登陆点，但风险都要比前几处更高，或是因为潮汐容易令辎重深陷泥泞，或是直面圣地亚哥堡的炮火。

　　朱成功听完斥细作的供述后，顿时陷入沉思，他抬手摸着下巴，思考良久，才沉吟道：

　　“如你所说，林凤曾经在甲米地登陆，西夷定会对此严加防范，故而此地看似是最佳地点，可实则不然，不过我军可分兵佯攻甲米地，牵制吸引西夷兵力。”

　　说到这，他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传我军令！”他挺直腰身，面色严肃，大声说道。

　　舱内诸将听言，皆下意识站直身子，挺胸听令。

　　“甘辉、黄廷、阮引、周瑞、林义何在！”

　　“末将在！”五人应声上前。

　　“本镇命尔等率本部人马佯攻甲米地，此地有两座西夷炮台，务必尽快攻克，抵御西夷驰援之兵！”

　　“末将领命！”无人抱拳应喏。

　　“万礼、苏茂何在！”

　　“末将在！”二人上前抱拳。

　　“本镇命尔等率本部人马并水师舟船强攻帕拉纳克河口，强拆栅栏，切断西夷河运！”

　　“末将领命！”

　　“其余镇营自纳苏格布强攻登岸，此地距马尼拉较远，西夷防御亦较为松懈，待登陆休整后，即刻向马尼拉城进发！”

　　其余没有被点名的镇将亦齐声应喏。

　　朱成功随后说道：“马尼拉城中有我华人数万，此战当速战速决，不可使西夷挟持华人，令我军投鼠忌器。”

　　众人应下，旋即离开旗舰，返回各镇兵船，开始遵命行事。

　　三月初四日午时，夏军各部遵从部署进军。

　　随着朱成功一声令下，留守马尼拉湾的战船开始调转炮口，对准港内敌船展开炮击。

　　炮弹呼啸着砸向港口，溅起大片水柱，圣地亚哥堡守军及西军战船旋即开炮反击。

　　一时间，马尼拉湾内炮声震天，西军注意力尽数被夏军战船吸引。

　　而在同时，夏军兵分三路，大量兵船脱离船队，驶出马尼拉湾，向纳苏格布摊头而去。

　　一路直扑甲米地，这路夏军兵船很快被守军发觉，构筑在甲米地的圣菲利普堡、圣路易斯堡守军紧急装填炮弹，对准逼近的敌船开炮。

　　夏军战船同样开炮还击，待战船抵近滩头时，甘辉直接身先士卒，亲率本部右冲镇兵登上小舟，奋力划桨，冲上滩头。

　　圣菲利普堡的18磅青铜炮发出怒吼，实心弹撕裂空气，在夏军战船旁掀起数丈水柱。

　　一艘快哨船被炮弹击中桅杆，倾倒的帆布裹着三名躲闪不及的水兵坠海。

　　“全速冲滩！右冲镇，随我冲滩！”

　　甘辉挥舞着佩刀，大声怒吼着，在他身后的夏军战船上，炮手们调整仰角，以火炮不断轰击炮台垛口，炮弹击打在墙垛上，碎石飞溅，直接将后面的西班牙炮手拦腰削断。

　　快哨船迅速冲入浅滩，待搁浅再也无法前进时，甘辉一脚踹开船板，喊道：“右冲镇，跟我上！”

　　跟我上和给我上是两种含义，没有人不喜欢身先士卒的将领。

　　右冲镇镇兵们呼喊着，紧跟甘辉一起跳入齐腰海水，迎着守军的火力冲锋。

　　嗖——

　　轰！

　　一枚炮弹迎面狠狠砸在浅滩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将几步外的士兵震得一时失去平衡，摔在了海水里。

　　但他们很快就挣扎着爬了起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咬牙继续向前冲锋。

　　待他们冲上滩涂，马上遭到了守军的密集火力——炮台内的守军纷纷举起火绳枪开火，尽管火绳枪的精准度在这个距离并不高，但还是有人惨叫着中弹倒地。

　　甲米地的战事很快引起了马尼拉方向的警觉，并迅速汇报到萨比尼亚诺总督面前。

　　总督得知后，瞬间意识到夏军的意图，他当即对着副官说道：

　　“甲米地是距离马尼拉最近的适合登陆的地点，必须要阻止夏军的登陆，不然我们就要在陆地上面临数倍于己的敌人了！”

　　“可是总督大人，甲米地只有两座炮台不到两百名士兵，而马尼拉距离甲米地有十七公里，我们的军队即便现在出发，也无法及时赶到。”副官提醒道。

　　萨比尼亚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还没等他回应，又有一名士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失声喊道：

　　“总督大人，夏军开始进攻帕拉纳克据点！”

　　“什么？！”

　　总督神色大变，连忙看向南方河道的方向，但十里的距离哪里是他肉眼能够观察到的，他只能依稀看见从南方升腾而起的硝烟——

　　那是夏军攻打帕拉纳克，焚烧栅栏时产生的硝烟。

　　帕拉纳克，尽管作为把控帕西格河入海口的据点，但西军在此处的守备力量并不强。

　　除了数十名殖民地士兵外，就只有两三艘能够在内河航行的桨帆战船。

　　而如此薄弱的军事力量，在遭到夏军的强攻后马上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守军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便被万礼与苏茂率领的前冲镇、左前锋镇击溃。

　　夏军攻克据点后，一边占领镇内的圣方济各会钟楼，以此作为制高点观察敌情，一边纵火焚烧栅栏，将其拆毁，让己方战船能够直接驶入内河。

　　而这一切，城中守军全然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夏军逐步拔除城市外围据点，有序登陆。

　　定居在马尼拉城外的华人们也很快得知王师登陆的喜讯，他们不似城中同胞，还要防备来自守军的镇压。

　　城外的华人们纷纷选择揭竿而起，将那些逼迫他们缴纳居留税的税吏抓起来当众绞死，尸体悬挂在树上，鞭尸泄恨。

　　萨比尼亚诺总督眼见城外逐渐失去控制，心中充满了苦涩，只能下令收缩兵力，固守马尼拉城以及圣地亚哥堡，眼睁睁看着夏军有序登岸。

　　当然，他并非坐以待毙，在收缩兵力的同时，萨比尼亚诺签署了全面动员的政令，将城中所有西班牙及欧洲人强征入伍，分发武器，编入守军序列。

　　而居住在城内的土著民也同样被强制动员，编入仆从军。

　　为了防止帕里安区内的华人掀起叛乱，与夏军里应外合，他命令仆从军对帕里安区施行包围，切断所有对外道路。

　　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如果他有更强大的力量，那就直接下令进攻屠城了，可现在防御重心还是在城外的夏军，只能这样与华人对峙。

　　马尼拉湾，眼见各路兵马顺利登陆，甲米地也被己方掌控，朱成功便率领一众文武官员登陆，将辕门设置在帕拉纳克的圣方济各钟楼内。

　　城外各路义军听闻曾经的国姓爷至此，纷纷携带粮草、酒水前来拜谒犒军。

　　这些迁徙至吕宋定居的华人中，不乏许多还思念明室的遗老遗少，他们在见到朱成功后，都尊敬地称呼他为国姓爷。

　　朱成功再度听到国姓爷这个熟悉的称呼，心中也不免感慨万千——自从夏朝取代明朝，他为了避免麻烦而命人改口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象征着荣誉的尊称了。

　　心中无限感慨之余，他还是对这些遗老们说道：“大明已经亡了，余也不再是国姓爷了，汝等也无需再这般称呼。”

　　遗老们听后，都面露悲伤，有人哀叹道：“大明亡了，我等海外移民就似无根浮萍……”

　　他话没说完，便被旁人回怼道：“若真是无根浮萍，朝廷大军怎会至此？大明虽亡，大夏新立，当今天子更有圣君风范，如何比不上朱氏？”

　　“你这个乱臣贼子！”被回怼之人勃然大怒，下意识想要出声斥责，但他随后意识到国姓爷当面，到嘴的话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朱成功这时轻咳一声，故作没有听见他们刚刚的争论，正色道：

　　“诸位皆为炎黄后裔，今朝廷大军杀至，能够揭竿而起，奋勇杀敌，本镇心中甚慰，然马尼拉城中还有众多炎黄同胞受制于敌，在破城之前，还不可懈怠。”

　　见朱成功发话，众人只能闭上嘴巴，止住争论，齐声道：“谨听大将军训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