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298节

　　郑梉听言，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好，那便依你之言，可若是山西镇兵也无法击败这路夏军，那我们只能将高平兵马尽数撤回，准备向北朝遣使议和了。”

　　说到后面，郑梉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不甘，他本来是准备一鼓作气将莫氏余孽消灭，顺带提振自己在国内的威望。

　　可如今，夏朝下场参战，只不过先派出了这万余人马，就让他们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应对。

　　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求得夏朝天子同意停战，他的威望因此受到重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另一边，郑栐率军撤回海阳镇，也得到了东京方面的回复，同意调动山西镇兵马参战。

　　在等待山西镇兵到来的这段时间内，郑栐也不可能被允许待在海阳镇，他需要率军袭扰夏军，拖延其攻打安广镇的速度。

　　郑栐对这个命令虽然不太情愿，但也只能接受下来，当即清点兵马再度出发。

　　然而夏军经历过那场伏击以后，行军途中表现得极为警惕，即便是入夜临时安营休息，也会设置大量明哨暗哨。

　　许多次安南军队试图借助夜色靠近，发动夜袭，马上就被夏军哨兵发现，夜袭计划也只能紧急停止，无功而返。

　　可即便如此，夏军的行军速度还是受到拖缓，一直等到四月初一日，第九旅才终于抵达云屯港，与友军汇合。

　　经过十几天的翻山越岭行军，第九旅官兵上下都显得很是狼狈，许多人身上的军装都出现了破损，衣衫褴褛，哪里还有出征时威风凛凛的模样，反倒更像是一群乞丐。

　　当云屯港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嗓子：“是龙旗！是我们的旗帜！”

　　身心疲惫的士兵们应声抬头望去，便看见港口上空，夏朝的龙旗在海风吹拂中猎猎作响，城墙上的留守驻军也发现了他们，认出了他们打出的军旗，挥舞着军帽欢呼。

　　“到了……终于到了……”

　　士兵们望着港口，一路行军而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得到了放松，石秀英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挥：

　　“入港！”

　　第九旅主力随即有序驶入港口，留守的营都司主动出来迎接，他向石秀英行了个军礼，而后说道：

　　“旅帅，你们终于来了，末将已经命人去准备热水、热饭和郎中，你们这一路来风餐露宿，辛苦了。”

　　石秀英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靖海伯和李固他们呢？你可有命人通知他们。”

　　“他们还在安广镇外，这半个月以来水师都在安广镇外停泊，威慑安南人，末将已经命人请他们回程。”都司回答道。

　　“那就好。”

　　石秀英微微颔首，看来在云屯港休整一日，就要马上动身攻打安广镇了。

第436章 城下

　　当晚，陈钊俊与李固等人便回到了云屯港，与石秀英会面。

　　此时的石秀英虽然清洗了一番，又换上了干净的军装，但还是难掩脸上的倦色。

　　陈钊俊见了，客套般叮嘱了他几句要注意休息，而后直入主题：

　　“石旅帅，这半个月以来，我军一直都在对安广镇施行监视，此前李参将成功引诱敌军出城野战，并大破敌军，使其元气大伤。”

　　“仅凭李参将所部及我部水兵，无法强攻拿下安广镇，故而只能等待第九旅到来，而今第九旅终于到来，也能够向安广镇发起攻势了。”

　　石秀英点了点头，正色道：“安广镇地势关键，若要进一步攻略安南，必要先克此镇，待明日，我第九旅上下定会全力以赴，为天子、为朝廷攻克此镇。”

　　“石旅帅果然是国之栋梁。”陈钊俊笑着恭惟了一句，接着说道：“不过，本督认为，安南人定然不会放任我军攻打安广，定会出兵袭扰，我军还需提前做好防备。”

　　“安广镇的城防如何？”石秀英询问道。

　　“似是砖石城墙，城外围绕有护城河，各门皆设城楼、箭塔，以及少量佛朗机城防炮。”李固接过话头，回答道。

　　“设有护城河，那就有些难办了。”石秀英蹙眉道。

　　“只能尝试冒险搭设浮桥渡河。”陈钊俊说道，“可以从战船上卸下火炮，增加火力，使用火炮掩护辅兵搭建浮桥。”

　　石秀英思忖许久，才点了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一试。”

　　……

　　次日，休整一碗的夏军在吃饱喝足后，再度踏上行军的路途，从云屯港直接行军至安广镇城下。

　　这两地之间的距离不远，因此无需多此一举，让士兵们登船航行，而在当天下午，第九旅便抵达安广镇外围。

　　石秀英到达实地，又向四周观察一番，迅速将城池外的地形收入眼底，铭记于心。

　　在看完后，他指着远处的山峰对副官说道：“那山上还漂浮着安南人的军旗，定是安南营寨所在，待我军攻打城池时，其寨中敌军定会主动出击，袭扰我军。”

　　“旅帅，可要先下手为强，将那些营寨拔除了？”副官询问道。

　　石秀英摇了摇头：“我军对此地山势人生地不熟，贸然攻山只会徒增伤亡，当引诱敌军主动出击，我军以逸待劳。”

　　说罢，他又看向城池的方向，城头已经响起了急促的示警锣声，墙垛后人头攒动，人影晃动，显然有许多守兵登上城头。

　　他思忖道：“先于城外安营扎寨，打造浮桥车，而后再向城墙佯攻，试探一番敌兵的城防火力及火炮数量。”

　　“遵命。”

　　副官将他的命令一一应下，而后传达下去。

　　夏军随即在安广镇外砍伐树木，安营扎寨，由于兵力不足以将整座城池合围起来，第九旅只能在东南两面安营。

　　而西北两面，只留下了少量兵马进行监视，以防守军出城偷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夏军安营扎寨的同时，城内的郑有然与阮益二人也登上城头，观察起夏军的军容。

　　尽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郑有然仍然还对夏军的强大存留着心理阴影，他一边打量着，一边摇了摇头，叹道：

　　“夏军军容如此强盛，我军怎么会是对手，即便是有护城河只险，城墙之利，也不知能否抵挡。”

　　阮益见他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忍不住呛到：

　　“如若不是当初郑大人你中了夏人激将之计，使镇兵几乎全军覆没，如何会有今日之窘境？”

　　“你……”

　　郑有然被他这句话呛得面红耳赤，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愤愤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本使之罪自有郑王处置，不肖你来说！”

　　阮益只是冷笑，但也果然没有接着说下去。

　　自从郑有然送了那一波，安广镇城中就变得兵力空虚，只能动员乡兵和民夫协助守城。

　　虽然后面陆续有一些溃兵撤入城内，但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不到千人，就算算上动员起来的乡兵与民夫，全城的人马也只有不过四千。

　　这还守个屁！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东京朝廷的援军，只要援军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两位主官不和，对战事焦虑，底下自然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在夏军真正兵临城下后，便开始陆续有人当了逃兵，趁着夜色脱下甲胄，直接逃入城中。

　　郑有然和阮益只能下令从严处置，派出督战队在城中四处搜捕逃兵，凡是被抓到的逃兵，一律斩首示众，首级悬挂于城阙之上。

　　望着那血淋淋的人头，守军上下皆为之一震，心生畏惧，哪里还有逃跑的想法。

　　城内就在这种压抑的情绪中度过了三日时间，三日后，夏军开始向安广镇发起试探性进攻。

　　四月初五日上午，夏军从东、南两个方向发起进攻，士兵们踩着整齐的步伐，缓缓走出营地，背靠营盘列阵。

　　而在他们身后，大量火炮在驮马的牵引下出营，一字排开，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砖石城墙以及城楼箭塔。

　　“夏人进攻了！夏人进攻了！”

　　夏军的动静瞬间引起城头一阵恐慌，士兵们急促地敲打示警铜锣，一个个矮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登上城墙，进入各自的作战岗位。

　　还未等他们全部就位，外面的夏军就已经完成了火炮的装填，在军官们的咆哮声中，数十近百门火炮先后发出怒吼。

　　火舌从炮口中喷吐而出，黝黑的炮弹也呼啸着划过天际，以高速射向城墙，转瞬间便狠狠砸在城墙表面。

　　这一瞬，城头的安南守军只觉得脚下一阵颤抖，整个人也险些失去平衡，连忙伸手去扶着墙垣，来稳定自己的身体。

　　但紧接着，更多炮弹就铺天盖地地飞了过来，打在城墙、城楼和箭塔上，一时间土石飞溅，城墙剧烈颤抖。

　　轰！一枚炮弹命中墙垛，瞬间将砖石墙垛击碎，在碎石飞溅的同时又去势不减，继续向前飞去，迎面击中躲在后面的士兵，将其肢体撕碎。

　　可怕的炮击之下，守兵只能被吓得蜷缩一团，瑟瑟发抖，有人被巨大的心理压力击垮，尖叫着跳起来想要往城下逃跑，但还没跑出几步，就被横飞过来的炮弹砸成碎肉。

　　三轮炮击很快结束，城头一片狼藉，墙垛多处被摧毁，露出后面的一地碎石和死于炮击之下的人的尸体，人的哀嚎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

　　咚咚咚——

　　城外炮击产生的硝烟中，突然开始响起了一阵阵密集的军鼓点声，在守兵迷惘惊惧的目光中，一队队线列步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向前迈进。

第437章 议和破裂

　　“这安广镇城防力度已经试探出来了，城内守兵抵抗意志并不高，火力更是稀疏，只待浮桥车建造完毕，便能直接强攻。”

　　试探性佯攻结束后，石秀英召集了麾下的部将们，总结起此战得到的结果。

　　只是三轮炮击，便将城头守军的抵抗意志重创，在夏军冒险靠近城墙后，守军还击的火力更是如毛毛细雨一般，几乎没有对夏军造成多少伤亡。

　　守军的这些表现是演的还是真的，经验丰富的石秀英肯定是看得出来的，他随即就得出了上面的结论。

　　部将们对此没有异议，他们都认为只要浮桥车建造出来，就能一鼓作气拿下安广镇。

　　这一等，就是三天以后。

　　在随军工匠和辅兵加班加点的工作下，能够移动并快速搭建浮桥的浮桥车终于完工，石秀英旋即下达最后的攻城命令。

　　四月初八日，夏军两面攻城，再度架设火炮，向城墙发起最为猛烈的炮击。

　　炮弹如雨点般砸在城墙表面，让城墙为之剧烈颤抖，数座城楼、箭塔也遭到了程度不一的损毁，城门更是直接被炮弹摧毁轰塌。

　　眼见城门被炸开，夏军军中随即响起了激昂的进攻号角，士兵们大步向城墙推进，大量挡箭板、楯车和浮桥车跟随前进。

　　守军只能组织起徒劳的还击，他们的部份城防炮在刚刚的炮击中哑火，剩下的火炮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对夏军造成有效的杀伤。

　　迎着从天而降的炮弹和箭矢，夏军很快推进至护城河对岸，举枪向城头守军射击，以压制守军的火力。

　　趁着这个时候，辅兵们快速使用浮桥车，开始在护城河河面搭建起能够让大军通过的浮桥。

　　守军十分清楚，一旦让夏军完成浮桥的铺设，安广镇就再也无法守住，但他们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浮桥最终完成铺设。

　　而后，夏军蜂拥渡过浮桥，杀入城门，与部署在城门后的守军厮杀。

　　安南军队在火器互射下还能保持士气，可一旦被卷入近战，很快就会被夏军击溃，两军接战后不久，安南人几乎一触即溃，仓皇逃窜。

　　得知夏军攻入城内，郑有然扼腕长叹，知道大势已去，拍马从没有夏军的西门逃跑，阮益则自缢镇守使衙门内。

　　两位镇守使一死一逃，守军群龙无首，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或是逃入民间，或是向夏军投降，安广镇随即被夏军攻克。

　　随着安广镇落入夏军之手，夏军终于能够以此作为继续攻打安南的前沿据点，开始建立起从两广到安广镇之间的海上运输补给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