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294节

　　三面朝向的山上，也都隐约可见城寨的轮廓，陈钊俊推断，那上面定然驻扎有安南军队，与城池遥相呼应，互为犄角。

　　“要想攻克安广镇，就必须要先拿下城外营寨。”陈钊俊放下千里镜，指着那几座山，对着副官说道。

　　“仅凭船上不满一标的兵力，只怕难如登天。”副官蹙眉道。

　　“那就引诱安南军队主动出战！”陈钊俊一拍船舷，大声道：“将船上三个营的步兵送上岸去，安南主将见我军兵力不足，极有可能心生轻视，进而主动出战。”

　　“只要他们主动出战，与我军野战，那便是自取灭亡！”

　　陈钊俊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很简单，夏军横扫天下，从无败绩。

　　连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满八旗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些安南猴子又怎么可能击败他们？

　　而且，陈钊俊也不可能只将第九旅的那三个营送上去，各船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也会一同登岸。

　　所谓的海军陆战队其实就是武装水手，他们同样装备燧发枪，负责在海战中敌我战船靠近后使用火枪射击敌船水兵。

　　而在接舷战爆发后，他们也将与其余水手一同与敌军展开肉搏，保卫战船。

　　因此，他们需要接受与线列步兵相同的训练，不论在海陆都能保持战斗力。

　　陈钊俊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副提督和船上的第九旅参将，两人对此都没有异议。

　　这主要是看那名陆军参将的意见，是需要他率军登陆出战的，如果他不同意，那陈钊俊也不可能逼迫。

　　这名参将同样对自己的部下充满信心，在陈钊俊说完自己的计划后，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此战就包在我军身上，安南小国寡民，何足为虑？只要他们敢主动出战，那就杀得他们大败而归！”

　　见他如此自信，陈钊俊也很高兴，便将这个计划敲定下来。

　　随即，夏军水师向安广镇外的港口逼近，这处港口距离城池有几里之远，虽然没有云屯港那般重要，但也是安广镇对外的窗口之一。

　　而此时，港内的百姓和商贾早已听到风声四散而逃，只剩下一些船只还停泊在港埠。

　　港口驻军也龟缩至城内，直接将港口拱手相让，眼睁睁看着夏军水师占领港口，开始卸下军队。

　　等三个营的士兵与海军陆战队连带火炮完成卸船登陆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将军，我军将士已尽数登陆。”

　　一名都司大步走到参将李固面前，抬手行礼后大声汇报导。

　　“可都清点完毕？”李固问道。

　　“本标将士两千零七十人，水师陆战队八百人皆已就位。”那名都司回答道。

　　李固微微颔首，目光在有序列队的士兵们和卸下来的火炮上扫视一圈，而后大手一挥：“出发！”

　　咚咚咚——

　　他话音落下，急促的军鼓鼓点声旋即响起，线列步兵们踩着整齐的步伐，肩扛火枪，大步开离港口，向安广镇的方向行军。

　　这一幕也被城头一直观察敌情的郑有然等人收入眼底。

　　见夏军只有不过几千人就敢主动来犯，郑有然顿时感到被羞辱了，勃然大怒。

　　“夏狗安敢如此狂妄！完全不把我大黎放在眼里！真是气煞吾也！”

　　阮益也感到胸中一阵郁气，但他顾不上这些，连忙拉着郑有然的手，劝道：

　　“大人息怒！夏人这是故意要激起您的怒气，使您主动出战，他们肯定留了什么后手，还请谨慎三思！”

　　被阮益这样提醒，郑有然也马上反应过来，但他还是气得胸膛不住起伏。

　　“夏狗当真狡诈卑鄙！”他骂道，似乎这样就能宣泄胸中的怒气一般：“本使倒要看看，夏狗到底准备使什么诡计！”

　　在他们的注视下，夏军很快便离开港口，耀武扬威地来到安广镇外，对着城头守军大声叫嚣着什么。

　　为了激怒守军，甚至有人直接脱下了裤子，甩着大象撅起屁股对准城头，或是闯入附近的百姓家中，抢来几件妇人的衣服，用竹竿高高挑起，大声讥讽嘲笑。

　　看着这一幕，郑有然的血压瞬间涌上来了。

　　周围的部将军官们也被激怒，趴在墙垛上对着城外的夏军大声咒骂。

　　一名都统快步跑到郑有然面前，咬牙请战：“大人，夏军如此狂妄，请您下令末将带队出战，挫挫他们的锐气！”

　　其余部将也都围了上来，齐声喊道：“请大人下令吧！”

　　阮益见郑有然面露意动，还想再劝，但郑有然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指着外面叫嚣的夏军，怒道：

　　“夏狗这般骑在我们头上，怎能继续隐忍下去？莫非真当我国中无人？”

　　“反常必有妖，只怕夏军使诈啊！”阮益焦急地说道。

　　郑有然冷笑：“夏狗不过数千，其水师火炮犀利不错，但也打不到这么远，阮镇守，本使看你就是太过谨慎怯懦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阮益的劝说，大声道：“传本使军令，全军出城迎战，本使要亲临战阵，让夏狗为他们的狂妄付出代价！”

　　部将们听言，都激动地大声应下，转身去清点兵马。

　　很快，安广镇的城门就被打开，换上一身甲胄的郑有然跃马冲出，亲自率军出城迎战。

　　城外的夏军见他们终于出来，纷纷收起了戏谑轻蔑的态度，开始后撤列阵，拉开阵型。

　　李固策马立于线列之后，打量着有序出城的安南军队。

　　这一番打量，他差点就憋不住笑出声。

　　安南士兵人均矮小瘦弱，肤色黝黑，盔甲皆是以皮甲为主，仅有少量将领身着防御力更高的欧式胸甲。

　　即便是最廉价的皮甲，也无法做到人手一件，大部分士兵居然还是身着短衣，或者是干脆赤裸着上身，露出干瘦黝黑的身体。

　　至于武器方面……出乎李固意料的是，安南军中的火器普及率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大部分士兵都装备了西式火绳枪。

　　事实上，早在十六世纪时，以葡萄牙人为首的欧洲殖民者便将手伸入了东南亚，将大量军械出售给了东南亚诸国的王公贵族们。

　　因此东南亚各国军中的火器普及率甚至要比明清两朝更高，其中以广南阮氏最为突出。

　　阮主出资聘请了葡萄牙教官为自己的军队进行训练，训练出一支大量装备火枪的欧式军队，这使得他们在与郑主的战争中常年能够保持优势。

　　与之相比，郑主虽然也重视火器，但并没有像阮主那般海陆军同时西化，而是保持旧式的战术。

　　“就这还敢与天朝作对？”他忍不住嗤笑道。

　　安南士兵个子矮小，和高大的夏军相比，就像是成年人在打初中生一样，再加上夏军都身着甲胄，这不是降维打击是什么？

　　夏军线列里也传来了一阵笑声，似乎是没想到他们的敌人会长得这么矮小，就像是刚从树上下来还未开化的猴子。

　　“一会开枪要记得把枪口往下调一点，否则按平时的射击角度开火，怕是全都要打了个空。”

　　一名百户扭头对着部下们提醒道，顿时又引起一阵哄笑。

　　尽管两军相距近千米，但夏军那边的哄笑声还是能够隐约听见。

　　郑有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可从夏军从一开始就表现出的狂妄，肯定又是针对他们的讥讽。

　　想到这，他的脸色更红了几度。

　　为了击败眼前的夏军，他几乎是将安广镇守军倾巢而出，足足六千人马，外加十余门西式火炮

　　虽然没有战象部队，但他们人数是夏军的两倍，应该是足够了。

　　在军官的呵斥声中，乱糟糟的安南军队很快便摆开阵型，他们将火绳枪兵部署在前，十余门火炮分别部署在两翼，而后缓缓压了上去。

　　李固见敌军主动推进，也下令擂响战鼓，向前迎击。

　　他们标在廉州登船时，便携带了二十四门12磅步兵炮，前面登陆的时候也将这些火炮一并卸下，眼下就部署在左右两翼。

　　因此，不论是火炮数量还是磅数，夏军都能取得优势。

　　随着两军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郑有然也注意到夏军居然全部装备了火枪，军中几乎看不见一个装备冷兵器的士兵的身影。

　　这让他心中略微有些不安，他并非没有与那些欧洲人接触过，他也询问过对方泰西诸国的军队及战术。

　　即便是火器广泛运用的泰西诸国，也没有一支纯火器部队，而是会火绳枪和长矛方阵混编参战。

　　火器虽然好用，但一旦两军短兵相接，真的可以只靠火枪上的刺刀击退敌人吗？

　　两军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很快便进入八百米，夏军两翼跟随进攻的炮兵随之停下，开始对准远处的敌军军阵开炮。

　　沉闷的炮声在战场上猛然炸开，炮弹呼啸着划过天际，狠狠砸进人群之中，一时间土石飞溅，将许多士兵掀翻。

　　炮弹在人群中强行犁出数条血路，有人的脑袋直接被炮弹削去，鲜血如喷泉般高高喷出，无头尸体好似浑然不觉般，还在顺着惯性向前走出几步后，才重重倒下。

　　一轮炮击后，安南军中顿时混乱起来，人的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那些士兵惊恐地看着被炮弹撕碎的袍泽的尸体，双腿战栗，几乎站立不稳。

　　“重整阵型，继续前进！继续前进！”

　　军官们高声疾呼，竭力弹压混乱，勒令乱兵继续前进，郑有然面色阴沉，判断着两军之间的距离，很快便得出了敌我火炮的差距。

　　他沉声道：“敌军的火炮磅数至少有12磅，而我军皆是9磅炮，必须尽快将距离缩短至五百米内。”

　　但是……

　　虽然只有几百米，可他们能够坚持走到那里吗？

　　在军官的竭力弹压下，安南军队顶着随时可能被炮击的心理压力加快前进的速度，士兵们手里紧握着火绳枪，默默祈求神灵的庇佑。

　　“装填炮弹，第二轮炮击准备！”

　　夏军这边，未等硝烟散去，炮兵们就连忙将炮刷放入装满水的水桶里打湿，而后插进炮口，熄灭炮膛内可能残存的火星并降低温度。

　　炮刷捅进去后，顿时响起一阵滋滋滋的声音，水蒸气争先恐后从缝隙中逃了出来。

　　停了几息后，被染黑的炮刷抽了出来，转而插入干炮刷吸干水分，然后才开始炮弹的装填。

　　待火炮完成装填时，与敌军的距离又近了许多，军官大声咆哮，亲自点燃引线。

　　只听轰的巨响，火炮在后坐力的推动下向后猛地退出一米，炮弹随着火舌冲出炮口，向安南军阵疾驰而去。

　　再然后，又是掀起一阵人仰马翻，腥风血雨。

第433章 战后认识

　　第二轮炮击呼啸而至，或许是有距离缩短的原因，这一次，安南军中的伤亡骤增。

　　炮弹掠过人群，带起一片残肢断臂和腥红血雨，有人被炮弹拦腰斩断，肠子流了一地，倒在血泊之中还未彻底死去，挣扎着向前爬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有的人肢体被整个切断，撕成碎片，鲜血从断口喷涌，迅速染红大半个身子，他只能绝望地看着血液从体内流出，连带着意识也随着鲜血的流出而逐渐消散。

　　接连两轮炮击下来，残酷的血腥场面终于让安南士兵心生动摇，那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士兵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腿战栗，面无血色，再起不能。

　　更有甚者直接转身就跑，但他们还没跑出几步，就迎面撞上了面色冰冷的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