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278节

　　在对水西部的咒骂声中，各部土司兵陆续走出营地，用他们的身体为夏军清出一条没有陷阱的道路。

　　在这些土兵前面，各部斥候分散探查，与水西的伏兵围绕着复杂山势相互厮杀，李过则率领本部人马跟在后面，缓步推进。

　　在确保安全后，王翊才率大军紧跟着渡河，水西地势复杂，贸然深入只有被设伏全歼这一种可能。

　　因此，他们只能采用步步为营的政策，用人力和时间换取最后的胜利。

　　随着夏军开始陆续渡过三岔河，向织金腹地推进，水西部面临的压力也逐渐加大，安坤意识到不能让夏军这样稳扎稳打，必须借助地势打一场阵地战，从正面击败夏军。

　　但是，夏军不论是兵力还是科技水平都要远远高于水西彝部，在奢安之乱后，水西元气大伤，即便安坤得到了几个彝部的投效，又全力动员水西各则溪，也只有不到六万大军。

　　其中披甲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这还是算上了皮甲等最基础的甲胄，大部分人只能穿着麻衣，用藤牌木盾护体。

　　至于火器……更是匮乏，只有贡献安顺州城后缴获的几百把火枪，上面的城防火炮还被安顺守军自爆摧毁了。

　　反观夏军，在平定了云贵等地的土司叛乱后，前来征讨水西的除了驻扎云南的第二旅以及李过、高一功的本部兵马外。

　　王翊还调动了他直属的督标以及云南、贵州分别一个卫戍旅，单单王翊直接调遣的大军，就有四万多人马。

　　这还没有算上从湖南调来的湖南提督胡一清部以及忠武、义武、定武、威武四镇。

　　这一路兵马自湖南调入贵州平叛后，直接自水东发兵，妄图过龙场驿攻入织金腹地，却被安坤分兵两万，依托地势勉强抵挡。

　　而现在，安坤要想迎战王翊这一路夏军，就只有不到四万人马能够调动，以夏军的火炮之利，死守织金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安坤只能放弃织金，假装不敌，引诱夏军继续深入。

　　他已经选择好了战场——织金八步。

　　此地地处三岔河与六冲河交汇处，是连接水西、安顺、贵阳的咽喉要道，也是从水西腹地进入织金的必经之路，地势在狭窄中陡降。

　　在奢安之乱时，明朝贵州巡抚王三善奉命平叛，便在此地遭到安邦彦伏击，彝兵从两侧悬崖推落滚石、火把，明军溺毙者朝千人，史称“八步血河”。

　　安坤便是要重演叔祖安邦彦的战果，让织金八步这狭窄的谷道变成夏军的葬身之处。

　　在做出决定后，安坤毅然下令弃守织金，将织金周边彝民迁往大方，坚壁清野，做出不敢迎战夏军的假象。

　　如果不是前辈已经将他的路给走死了，他甚至还想授意麾下则溪首领诈降夏军，在关键时刻倒戈。

　　前明的贵州巡抚王三善就是因为从水西彝部这里投降过去的人，在大军撤退溃败时，被诈降之人所杀，这个前车之鉴才过去二十多年，夏军统帅不可能没有防备。

　　水西军队佯装败退的踪迹很快被探路的土司斥候发现，第一时间汇报上去。

　　李过潜意识认为其中有诈，他对养子李来亨说道：“彝蛮狡诈多端，不可轻信，其人不据地利阻击我军，而主动弃守北撤，定是有诈。”

　　而后，他命李来亨将这一情报送往王翊军中，自己继续率军跟随前锋深入。

　　等李来亨将军情送到王翊帐内，后者闻之，也心生疑虑，不过他是浙江人士，家室不显，对奢安之乱的细节自然不清楚。

　　不仅是王翊，这军中诸将也大多相同，他们要么是流寇出身的大老粗，要么是从江南征募而来，只有少量云贵卫戍旅的军官对于二十几年前的战争经过有所耳闻。

　　可他们也是众说纷纭，基本是道听途说，没人能够提供有用的情报。

　　王翊只能向那些随征的土司首领询问，好在这些土司首领里不乏当年参与过平定水西叛乱的人，他们七嘴八舌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

　　其中就包括了明军在织金八步遇伏，损失惨重，以及王忠烈公被叛徒所害，不屈而死的经过。

　　王翊听了土司首领们的说明后，沉吟许久，才缓缓说道：“看来，这安坤极有可能是要故技重施，让我军重蹈当年明军的覆辙。”

　　说完，他冷笑一声：“他安坤想当安邦彦，可就想过我王翊真的会步入王三善的后尘？只怕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

　　“传本督军令，大军继续前进，本督要让那安坤作茧自缚，让织金八步成为他的葬身之所！”

第418章 不死不休

　　七月二十日，夏军占领空无一人的织金城寨。

　　当夏军前锋踏入织金城寨时，城中只有一片死寂。

　　城门大开，街道上散落着被随意丢弃的生活垃圾以及焚烧的草料，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焦烟的气息。

　　水西军早已撤走，却给夏军留下了一份厚礼——织金内外及周边几乎每一口水井都被巨石封死，士兵们费力将巨石推开，顿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他们强忍着恶心，捏着鼻子探头看下去，便看见井口内堆积着发胀的牲畜尸体，蝇虫嗡嗡盘旋，在重见天日后，争先恐后往上飞去，试图逃离这口充满恶臭的水井。

　　李过得到前军的汇报后，脸色阴沉，他深深看着几乎被死亡气息包裹着的织金城寨，瞬间意识到那些蛮夷的意图。

　　“他们想坚壁清野，将我军困死在这层层大山之中。”

　　类似的话，也从王翊口中说了出来，他在对部将们说完后，又冷笑道：

　　“安逆此举是想让我们缺水，只怕还有后手，传令下去，加强运粮队的防备力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安逆还会袭扰我军粮道，让我军断粮断水。”

　　而后，他下令禁止饮用井水，为了保险起见，连附近的河水也禁止饮用。

　　但大军每日用水都是一笔天文数字，若是禁止饮用当地水，现在的储水很快就会被用光。

　　王翊便命人请来了随军的土司首领们，向他们询问能否另外开挖井水，获得干净的水源。

　　那些土司首领们虽然不是水西人，但贵州地势大多相同，询问他们也能够得到有用的情报。

　　果然，王翊一番询问后，马上有土官建议用火药炸开基岩，或是开掘溶洞，他对王翊说道：

　　“黔地多山，山中密布无数溶洞、天坑及岩缝，这些溶洞里面就藏有奔腾的暗河，督宪可以炸开岩层，从暗河获取水源。”

　　王翊听后，连忙命人前去附近寻找溶洞和岩缝，按照那名土官的建议炸开表面的岩层。

　　不过，派出去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寻找合适的地方安放火药，就发现了那些躲在溶洞里的水西彝兵。

　　双方在溶洞内外大眼瞪小眼，一时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僵持了数息后，外面的夏军最先反应过来，大吼道：“有敌人！”

　　“干掉他们！”

　　怒吼声中，夏军操起家伙冲了进去，里面的彝兵也回过神来，叽里呱啦喊了一大堆跟着迎了上去。

　　双方旋即在这狭窄的溶洞洞口内厮杀起来，后面的夏军连忙取下火枪，迅速装填起来，前面的夏军则是拔出佩刀，挥刀朝敌人砍了过去。

　　溶洞通道窄得只能容下两三个人侧身而过，冲在最前面的彝兵躲闪不及，直接被那名夏军劈下的佩刀连带着头骨斩开半边，脑浆溅在钟乳石上，像泼了一瓢豆腐花。

　　后面的人被族人的鲜血和脑浆溅了一脸，顿时怒上心头，鬼叫着冲上去要为族人复仇，可就在这时，夏军身后响起了几道叫喊声。

　　前面的人听到后应声蹲伏下来，露出身后两杆黑洞洞的枪口，那彝兵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出声预警，刺耳的枪声就从面前炸开。

　　火舌从枪口喷吐而出，迎面就将那名彝兵的胸膛贯穿，但火药燃烧产生的硝烟也瞬间充斥在狭窄的溶洞内，呛得双方士兵不住咳嗽。

　　“退出去！退出去！”

　　被呛得受不了的夏军大叫着，起身不断往身后退去，待退出溶洞后，领头的军官一脚踹在开枪的士兵屁股上，骂道：

　　“娘希匹，在那么窄的山洞开枪，你是想把我们都给熏死！”

　　那两个士兵自知理亏，呐呐不敢辩解，旁边的士兵看着还在往外冒烟的溶洞，顿生一计，道：

　　“快拿来几个手榴弹，扔进去炸死里面那些狗日的。”

　　“我们对里面的地形一无所知，冒然进去反而可能中了彝贼的埋伏，先扔几个手榴弹进去，若是没效果就直接在洞外点火，熏死那帮畜生。”

　　“有道理，我老家捕兔子就是这样做的，在洞口点火，让烟往里面涌，他们肯定受不了。”

　　有了那名士兵带头，其余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领头的军官不置可否，但还是命人前去将溶洞里有敌人的消息汇报上去，并寻来手榴弹和柴火。

　　像他们面前的溶洞在贵州的崇山峻岭里可是不计其数，他们也只是负责安放火药的其中一个小队，连他们都遇到了敌人，其他小队也很有可能已经遇袭。

　　很快，手榴弹便被拿了过来，军官没有急着下令往里面投掷，而是探出头往里面喊了几声。

　　在他喊话后，里面顿时传出数道用彝语叫喊的声响，还有一支毒箭射了出来，几乎是擦着军官的脸飞过去。

　　他连忙往旁边躲开，扭头看向落在地面的毒箭，心中是又气又恼，骂道：“天杀的蛮夷！手榴弹拿来！”

　　身后的士兵连忙将手榴弹递过来，军官接过，点燃引线，用力朝着溶洞内扔了进去。

　　手榴弹以抛物线飞进溶洞内，片刻后，里面便传来一道巨大的爆炸声，而后便是几道痛苦的哀嚎声和微弱的呻吟声。

　　“给我继续扔！”

　　军官指着洞口，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喊道，几名士兵纷纷上前，用火把点燃手榴弹的引线，有序朝着溶洞内扔了进去。

　　又是接连几道爆炸声后，溶洞内便彻底没了动静，军官谨慎地往里面看了看，想了想，还是没有下令进入溶洞查看。

　　这里面地势不明，也不敢保证那几枚手榴弹真能将里面的贼兵炸死，万一他们躲在石头后面，只等自己进去偷袭，那不就完了。

　　另一边，溶洞内的敌情很快被汇报了上去，王翊听了副将的汇报后，脸上露出几分了然之色，对左右说道：

　　“看来，这就是安逆计划中的其中一环了，如果我是安逆，我会要求这些藏在溶洞里的彝兵在我军继续北进后，出来袭扰我军粮道。”

　　“督宪，类似的溶洞在这群山中可是不计其数，溶洞内部地形复杂多变，我军不可能分散兵力搜索每个溶洞。”高一功蹙眉说道。

　　“既然安逆想把溶洞变成毒蛇巢穴，那我们就放火烧山，逼蛇出洞。”王翊冷笑道。

　　“放火烧山？”第二旅旅帅梁旭略显迟疑：“群山如此广阔，且不说此地湿润难以燃火，即便能够成功纵火烧山，待火势扩大后，也不是我军能够控制的，只怕反而引火烧身。”

　　“谁说真的要烧了？”王翊摇了摇头，轻笑道：“先探明彝兵的藏兵洞的位置，再在洞口点燃毒烟，将贼兵熏出来。”

　　“我们不需要将所有彝兵都找出来干掉，只要杀了他们尽可能多的人，首级砍下来筑成京观，就能威慑夷狄，让他们后悔抵抗王师的举动。”

　　说到后面，王翊的语气变得杀气腾腾。

　　旁边的高一功和梁旭等将领都面面相觑，前者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鼻梁，心道怎么这位出身文官的总督杀气比他们这些武将还要重。

　　梁旭也在心中暗自感慨，还好这位总督是我大夏朝的官员，若是放在前明，敢说出这番话，就等着被朝堂的衮衮诸公抨击弹劾吧。

　　于是，在王翊的命令下，夏军主力没有急着继续北上，而是就地安营扎寨，开始对那些躲藏在溶洞内的彝兵进行搜捕绞杀。

　　在这之前，他们也没有忘记最开始的目的，在火药爆炸响起的巨响中，夏军很快就找到了隐藏在岩层底下奔腾的地下河。

　　为了避免被彝兵污染这唯一能够确保干净的水源，每一处炸开的地下河河道旁都部署了兵丁把守。

　　而针对躲藏在溶洞中的彝兵的搜捕，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王翊直接将那些随军的土司兵都召集回来，命他们在前面带队搜山，凡是找到里面疑似藏人的溶洞，就第一时间向附近的夏军汇报。

　　等夏军赶过来后，便在洞口架起柴堆，将浸透火油的成捆的毒芹草扔进火堆，在旁边用力煽风点火，使燃起的毒烟灌入溶洞内。

　　毒烟涌入溶洞内，躲在里面的彝兵顿时乱作一团，他们慌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脱下裤子尿在上前，不顾恶心掩住口鼻，试图以此避免直接将毒烟吸入体内。

　　但是这并没有起到作用，还是有许多彝兵绝望而又痛苦地窒息身亡。

　　除了毒烟外，夏军还根据地方特色，捣鼓出了新的毒物，他们将火药、硫磺、狼毒粉一股脑都装在陶罐内，制成了一个毒化版的轰天雷。

　　只需要将插在上面的引线点燃，扔进溶洞内，等它爆炸开来，混入火药里的毒狼粉就会随之扩散，在整个溶洞内弥漫开来。

　　水西彝兵凡是吸入扩散开的毒狼粉，都目盲呕血，痛苦异常，不顾外面夏军的威胁，尖叫着想要冲出溶洞。

　　但他们一冒出头，就马上被夏军举枪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