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228节

　　“堵上缺口！堵上缺口！”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明军将士们高声嘶吼着，在后面的骑兵冲进来之前，越过地上不成人样的尸体，往缺口涌去，试图重新堵上缺口。

　　而方阵内，位于最里层的士兵们则是迅速回过身来，在军官的命令下挺起刺刀，向冲进来的敌军包围上去，在如此近的距离，部份还未射击的士兵直接举枪开火，将马背上的骑手射杀坠马。

　　李定国挥舞着长槊将一个靠近自己的明军捅穿，回头看去，便看见大部分骑兵都在方阵外畏惧不前，而他们用生命撕开的缺口很快被明军重新堵上。

　　看见这一幕，他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出来，有种自己被出卖的无力和绝望感。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目光迅速在方阵内扫视一圈，高声喊道：“冲出去！随我冲出去！”

　　与他一同杀入方阵的骑兵们连忙调转马头，试图向李定国靠拢，合力突围，可明军步兵已经包围了上来，他们依托人数优势将西军分割包围。

　　数名步兵挺起刺刀围攻一个西军骑兵，那西军骑兵举起长刀挥砍，想要逼退敌人，但其中一名线列步兵趁机靠近，抡起枪托就狠狠砸在了骑兵的头盔上。

　　只听碰的一声闷响，那名骑兵直接被巨大的力量击晕，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挺挺摔下马来。

　　外面的骑兵还在畏惧不前，数名军官为了激励士气，跃马上前，挥刀高声激励，但方阵内的明军已经完成装填，毫不犹豫举枪朝他们开火，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击毙。

　　明军方阵就宛若一个巨大的刺猬，让西军骑兵无从下手，只能在方阵外游弋，寻找突破口，眼睁睁看着李定国和冲进去的骑兵一起被明军围攻。

　　明军虽然不知道李定国的身份，但从他的甲胄和发号施令的动作，就能看出此人定然是西军将领，他们疯了似的围了上去，试图抓住李定国的战马并将他拖下马来。

　　不管这个西军将领到底是谁，只要能够抓住他，就是一个巨大的军功，连升数级不在话下。

　　看到一群好似看见金子般疯狂的明军，李定国无奈的感慨着，并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了。

　　他的身边，还有数十名忠心耿耿的亲兵，李定国振臂一挥，试图率领亲兵拼死突围，但明军怎么可能放跑这条大鱼，他们毫不犹豫举起火枪，对准李定国一行人的战马开火。

　　在这不过数米的距离内，明军射出的铅弹大多精准目标，骑兵人马身上应声爆出数道血雾，发出长长的悲鸣，向前扑倒，连带着将背上的骑手甩了出去。

　　李定国反应极快，在落地瞬间猛地一个翻滚，抵消了坠马时的惯性，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可就在他站起身时，小腿一阵剧痛传来，他低头看去，便看见小腿上血流如注。

　　“上！抓住他！”

　　周围的明军射击后，纷纷挺枪冲了上来，那些一同坠马的亲兵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很快被冲上来的明军补刀刺杀。

　　没有坠马的亲兵勒紧战马，想要调转方向回去救援李定国，可明军的动作更快，直接从一侧冲了过来，用刺刀狠狠插进了他的腰腹，将他挑落坠马。

　　李定国看着包围上来的明军，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无力与绝望，但身为战将的尊严让他不能束手就擒，他咬牙紧握长槊，做出迎战动作，主动冲向敌军。

　　“杀！”

　　他大吼一声，挺槊刺向最近的明军，将对方逼退，又侧身躲过一人刺来的刺刀，挥动长槊用槊尾用力击打在明军头盔，将其击倒在地，顺势回身向身后刺去，直接刺穿一个明军的胸膛。

　　周围的明军见袍泽被杀，皆怒吼着包围上来，李定国只能挥舞长槊挑开刺向自己的刺刀，拖着伤腿后撤，与敌人拉开距离，而后猛地将枪尖向前一挥，将跟前围上来的数名明军挑翻在地。

　　两名明军趁势从身后杀来，挺枪刺中他的后背，但却被甲胄挡下，李定国反应迅速，改用单手持槊，右手拔刀，回身横扫过去，只见刀光一闪，鲜血飞溅，两人捂着喉咙踉跄倒地。

　　尽管李定国作战骁勇，但明军人数众多，攻势如潮水般汹涌，李定国招架不住，身上逐渐多出数道伤口，连同动作也逐渐变得迟缓，呼吸急促。

　　他勉力倚着长槊，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明军，又越过他们看向方阵外，外面的西军骁骑几次试图冲击方阵，救出主将，但都被击退。

　　近千西军骁骑被四个巨大的方阵分割开来，战场上枪声不断，硝烟将双方的视线都遮蔽开来，以至于李定国只能勉强透过硝烟看见外面游弋的人影。

　　未等李定国喘息，明军再度涌了上来，他只能咬紧牙关，将沉重的长槊扔在地上，转而拔刀迎战。

　　一番厮杀过后，李定国最终还是力竭，几乎无法抓稳腰刀，与他对峙的明军们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他的虚弱。

　　“上！”

　　为首的军官一声大喝，带头冲了上去，李定国深吸一口气，挥拳将其中一个士兵击倒，但更多士兵一拥而上，将他强行按倒在地。

　　李定国奋力挣扎，发出充满怒火的吼声，可他全身脱力，加之满身大汉，完全挣脱不开数名明军的控制，只能被牢牢按住，束手就擒。

　　他身上的士兵还怕李定国会咬舌自尽，一把将李定国身上的披风割下来一段揉成一团强行塞进他的嘴里，将李定国愤怒的咒骂声转变成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第371章 张献忠西遁

　　张献忠并不知道自己最得意的一个义子已经沦为明军的俘虏。

　　而且由于战场上硝烟弥漫，遮蔽视线，他也看不到己方骑兵的战果，只能通过明军后方的炮声来推断李定国有没有得手。

　　他看着前线已经与明军步兵交火的战场，注意到明军火炮已经偃旗息鼓了一阵，心中升起了几分希冀，对着身旁的孙可望说道：

　　“明军火炮哑火，鸿远应该已经得手了。”

　　孙可望点了点头，也满怀希望地说道：“鸿远若是得手，此时也应该往战场奔袭而来，两面夹击之下，明军必败，我军必胜！”

　　然而，正面战场上的失利很快就击碎了二人对胜利的幻想。

　　明军猎兵在与西军交火，初步削弱敌军后，便迅速后撤，融入线列之中，与友军一同向前推进，直至两军相距约莫百步时，明军军官果断下令，向敌军打出齐射。

　　火枪的轰鸣声中，密集的铅弹如雨点般射向西军，尽管相距百步，上千把火枪的齐射，还是瞬间造成了巨大的杀伤，西军阵型随之动摇起来。

　　由于明军将榴弹炮与步兵炮分开部署，西军骁骑冲击的是榴弹炮阵地，而12磅步兵炮与6磅骑兵炮分散部署在各营各标之间，跟随步兵推进，因此并没有受到影响。

　　在明军线列止步之际，炮兵也紧跟着迅速停止前进，就地架设火炮，配合己方步兵向敌军倾泻火力。

　　如此之近的距离下，火炮的炮击对于西军来说几乎可以称作“降维打击”，一炮下去，直接就将西军军阵强行撕开一道口子，炸得西军兵卒躯体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西军也并非被动挨打之辈，他们在己方弓箭手的攒射掩护下，如潮水般向明军线列涌去，一轮轮黑色箭雨自他们头顶飞过，其密集程度如蝗虫过境一般。

　　箭雨从天而降，淅淅沥沥射在线列之中，尽管明军有甲胄护体，但还是被射倒一片，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射击节奏一时被西军压制。

　　眼见西军步卒涌了上来，炮兵们也顾不上其他，顶着飞来的箭矢迅速为火炮进行装填，他们并没有往炮口放入实心弹，而是倒入大量的散子。

　　在完成装填后，他们合力调整炮口，对准冲锋而来的敌军步兵。

　　“开炮！”

　　只听前线炮官大声怒吼，下一瞬，火炮齐鸣，西军只感受到面前亮起极为刺眼的焰火，霰弹随即如雨点般扑面而来。

　　冲锋的西军兵卒瞬间被霰弹击中，仿佛迎面撞上一堵空气墙一般，整个人直接向后倒飞了出去，血肉横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霰弹的威力极大，开炮后射出的扇形弹幕横扫过去，只一门炮便能夺去数十上百名敌军的性命。

　　西军步卒在霰弹的轰击下纷纷倒地，几乎变成一滩烂肉，而后面的士兵即便没有被霰弹波及，也还是被明军线列步兵射杀，冲锋势头被彻底遏制、瓦解，原本汹涌的战意这一瞬分崩离析，西军四散逃窜。

　　眼见西军崩溃，陈子昂当即挥剑高喊：“全军追击！吹响号角！”

　　呜——

　　伴随着昂扬的号角声，明军将士皆停止了装填的动作，如猛虎出笼一般，怒吼着向溃退的西军追击而去。

　　他们越过地上敌我双方的尸体，踩断插在地上的箭矢，追上一个又一个仓皇失措的敌军，将刺刀狠狠送入敌人的后背，将他杀死在地上。

　　在后方督战的张献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顿时目眦尽裂，拳头紧握，深深的愤怒和绝望感让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划破皮肤，仿佛都感受不到疼痛。

　　一切都败的太突然了，两军甚至都还未短兵相接，己方就在遭到一轮炮击后崩溃败逃。

　　孙可望也被这一幕惊得呆愣在原地，不过他好歹是在河南与明军交战过，提前见过这种场面，因此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对张献忠说道：

　　“父皇，请速速收拢败军，命预备兵马出战，接应败军，若是放任明军追击，我军将再无挽回的余地！”

　　张献忠从谏如流，正准备下令将预备队投入战斗，可就在这时，明军后方那可怕的榴弹炮的炮声再度响起。

　　在张献忠和孙可望二人惊愕、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数十枚炮弹从远处飞来，穿过飘散的白色硝烟，狠狠砸进溃败的人群之中，西军被炸得抱头鼠窜，鬼哭狼嚎。

　　明军火炮再度参战，这背后代表着什么，张献忠和孙可望二人如何不清楚？

　　“鸿远他……”孙可望张了张嘴，语气有些艰难。

　　他话还未说完，张献忠就抬手打断了他，并发出一声长叹：“传令下去，全军撤退，退往西京吧。”

　　李定国突袭失败，他本人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张献忠努力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下令撤军。

　　骑兵突击失利，步兵也被正面击溃，此战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为了减少伤亡，保留有生力量，他只能果断撤退。

　　撤兵号角声中，西军一路仓皇西撤，但明军并不准备这样放过他们，仍然保持追击，一路杀得西军横尸遍野，兵卒皆如丧考妣，再无战意。

　　即便逃出了战场，也有很多人趁乱脱下甲胄，化作逃兵逃入附近的乡野，不愿跟随张献忠一起撤往西京。

　　再度大败张献忠，陈子昂可以说是春风得意，更让他感到欣喜的是，他们还活捉了张献忠的义子，号称“四王子”之一的张定国（此时还是跟张献忠一起姓张）。

　　这可是一条大鱼，纵观这张定国过去的战绩，可是一员不可小觑的猛将，只可惜他遇上了拥有先进火器的明军，一身勇猛无处可使。

　　为了避免张定国提前因为枪伤死去，陈子昂连忙命人为他进行妥善治疗，而后与战俘一起押解送往河南，上表朝廷，交由朝廷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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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张献忠撤回西京时，原本的四万余大军，此时却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跟随他从武昌入蜀再转战陕西的老营几乎全军覆没，最器重的义子也生死未卜，数年基业一役全毕。

　　如此重大的打击让张献忠直接一病不起，西国朝堂上下一片兵荒马乱，许多官员也看出来大西大厦将倾，没多少活头了，干脆脱下官袍，逃出西京。

　　良心点的只是拖家带口逃离西京，返回自己的老家，更多的还是直接叛逃到明军那边，将西国内部的情报对明军和盘托出，换取利益。

　　陈子昂对这些叛逃过来的西国官员照单全收，他在顺势攻占华州后，继续西进，在渭南与渡河的第十、十一旅汇合。

　　为了不放跑张献忠，一战平定西国，两军汇合后，没有稍作停留，整整六万大军就马不停蹄继续向西京开去。

　　从渭南到西京之间并不远，不过百余里路，明军只需三四天时间便能杀至西京城下。

　　张献忠虽然病倒，但也没有彻底失去自理能力，在撤回西京后，他还是强撑着下令将钱粮装车，于城中大肆征兵，准备弃守西京，重操旧业再度跑路。

　　城中一片兵荒马乱之中，张献忠拖着病体召见了左右丞相和孙可望，商议接下来要撤往何处。

　　右丞相严锡命提议撤往汉中，他对张献忠说道：“汉中有天险可拒敌坚守，抚南将军眼下也还在汉中，其麾下拥有数万兵马，尚有可战之力。”

　　“眼下四川战乱未休，以万岁之武略，集汉中之力，未尝不可重返四川，以西川之财力民力对抗明廷。”

　　左相汪兆麟听言，马上表示反对：“明廷早已对四川用兵，于川中陈兵十万之众，岂是好相与的对手？更何况顺庆还有东虏残部，重返四川必定要与之交战，届时岂不是被明军得了渔翁之利？”

　　说着，他顿了顿，又向张献忠深深一拜：“万岁，汉中虽有地利可固守，但明军火炮之犀利，连坚如潼关都无法坚守，撤往汉中，岂不是自投罗网？”

　　张献忠听了他这样说，一张略微发白的脸庞露出肯定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道：“左相所言不错，汉中并非好去处。”

　　严锡命听言，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汉中被否决，这天下还有他们的去处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孙可望此时开口，他沉声道：“既然汉中并非好去处，那我们只能退往甘肃了。”

　　甘肃？

　　其余三人都相互对视一眼，汪兆麟目光闪烁，略显迟疑道：“那甘肃总兵刘良臣此前就拒绝万岁招抚，又口出狂言，若要撤往甘肃，无可避免要与之开战。”

　　“若与刘良臣开战，我军必将腹背受敌，稍有不慎，便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孙可望接过话头，他目光炯炯，捏拳说道：“可若是能够战胜刘良臣，屯兵其部众，我军也能有喘息之机，即便明军紧追不舍，也可西进西域，打下一番新天地！”

　　“这……”

　　孙可望这番话，直接让汪兆麟和严锡命二人都有些不会了，就连张献忠本人也略显迟疑。

　　他是不愿向明军屈服不错，可为了躲避明军，逃到西域去，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不过，他还有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