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227节

　　他连忙下令鸣金收兵，想要从小道撤回十二连城，但明军并不准备放任他们顺利撤退。

　　眼见西军后撤，明军一方顿时响起了激昂的进攻号角，明军步兵随之杀出营地，迈着整齐的步伐发起追击，己方射出的炮弹从他们头顶飞过，狠狠砸入西军之中，西军一时阵脚大乱，又被明军追上掩杀，被杀得大败。

　　“追上他们！”坐镇指挥的明军参将挥舞着佩刀，大声呐喊：“莫要放跑一个贼人！”

　　明军一路追杀数里，杀得西军横尸遍野，冯双礼虽然有心想要组织反击，但已是兵败如山倒，连他本人也在乱军之中被流弹命中，当场毙命。

　　冯双礼战死，这路西军群龙无首之下，只能齐刷刷跪倒一片，向明军投降。

　　但明军并不准备就此罢兵，统军参将命令留下一营收拢俘虏，自己亲自率领剩余三营，对战俘威逼利诱，向小道而去，试图反攻夺取十二连城，偷西军的屁股。

　　不过实际上这也算是多此一举了，因为潼关城内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随着越来越多明军涌入城内，西军所要承受的压力剧增，即便是精锐的老营兵也无法抵挡明军的猛攻，开始节节败退。

　　两军在矮墙后、街巷中展开惨烈巷战，刀光剑影之下，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张献忠眼见局势不利，心中焦急万分，他不顾孙可望及其余将领的阻拦，亲自率领御营禁军冲入战场，试图稳住阵脚。

　　然而，明军的攻势太过凶猛，掷弹兵不断向西军军阵投掷手榴弹，将西军炸得人仰马翻，老营虽拼死抵抗，却还是难以扭转战局。

　　“败了！败了！”

　　“败了！我军败了！”

　　战场上，不知是谁最先叫喊出声，整个西军阵线如被白蚁腐蚀的堤坝般瞬间崩塌，一溃千里，兵卒皆仓皇败逃，窦名望见状，连忙高声呼喊：

　　“不许退！不许退！弟兄们给我顶住，反攻！”

　　但他的声音转瞬间便被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淹没，躲在远处射击的数名猎兵也盯上了他，举枪射击，窦名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中数弹，惨叫着坠马而亡。

　　这一幕落入周围的西军眼中，顿时激起更大的恐慌，西军兵卒如丧考妣一般争先逃窜，冲击着张献忠身边的御营，御营兵只能大声呵斥，驱赶那些冲击军阵的溃兵。

　　“父皇，撤退吧！”

　　孙可望望着这一幕，满脸痛苦，连忙向张献忠劝谏道，为了防止张献忠因为冲动而执意进攻，他直接跪倒在地，抱着张献忠的大腿，苦苦哀求。

　　张献忠尽管不是第一次遭遇失败，但亲眼目睹这一幕，还是目眦尽裂，双眼通红，忍不住仰天长啸。

　　他看着那一张张从御营旁逃跑的熟悉的老营兵的脸庞，他们昔日充满坚毅和杀气的脸庞此刻却被惊慌所填满，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崇祯年间起义低谷期。

　　“父皇！”

　　孙可望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张献忠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他再次看向前方，明军已欢呼着踏过满地尸体，向败退的西军发起追击，一面面明军战旗格外刺眼，仿佛在告诉他——

　　“大明三百年正统，天意必不绝之。”

　　但是，这天下岂有不灭亡之朝代？

　　张献忠猛地摇了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毅，他大声说道：“撤退，撤回西京，咱这一生不知败了多少次，都能东山再起，现在也不例外，待咱重整军备，定要再与明军决一死战！”

　　孙可望听言，脸上顿时涌起一抹喜色，而一旁的传令兵也连忙吹响撤退号角，张献忠便在御营的掩护下缓缓后撤，一边收拢溃兵，一边有序撤出潼关。

　　而明军这边，陈子昂见西军没有彻底溃败，还能保持纪律后撤，己方也在刚刚的厮杀中出现了不少的伤亡，便下令停止追击，转而接管潼关。

　　在他看来，作为陕西门户的潼关已经被占领，接下来通往西安的道路将再无天险阻隔，所谓穷寇莫追，不必急于一时。

　　……

　　张献忠自潼关战败，一路退至华州才停了下来，整顿兵马，发现与自己一起撤下来的只剩下不到万人，他所依仗的精锐老营兵更是十不存一。

　　数年积攒下来的基业，潼关一战直接折损大半，又折了冯双礼、窦名望两员大将，巨大的打击几乎要让张献忠吐血。

　　西军撤至华州休整，张献忠只能强忍着悲痛，命人返回西京，要求汪兆麟紧急征调兵马前来增援，并派人八百里加急前往汉中，命令刘文秀急行军回防关中。

　　潼关失守，西京也危在旦夕，张献忠心中非常清楚，他们有着潼关地利都无法抵挡住明军的攻势，潼关往后一马平川，又能如何阻止明军进犯？

　　西王的使者很快回到了西京，将潼关战败的消息传回朝堂，西国朝堂随之震动，一片哗然。

　　左相汪兆麟惊得脸色惨白，半晌说不出话来，右相严锡命也有些彷徨无措，根本不敢相信潼关居然会在这么短时间被失守。

　　不过他们二人都知道，张献忠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短暂的震惊后，二人很快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遵从张献忠的旨意开始征调兵马。

　　大西国的军制与大明不同，张献忠将军队分为“皇兵”和“里兵”。

　　所谓的皇兵便是以老营和步卒营为基础建立的正规军，而里兵则是地方守兵，还在四川时，采用的是“皇兵出师，里兵守城”的政策。

　　可回到陕西以后，由于四面环敌，大西军也不得不临时征调里兵参战，尤其是清廷任命的甘肃总兵刘良臣、宁夏总兵刘芳名二人拒绝臣服，为了防范二人来犯，也只能抽调里兵前去设防。

　　现在张献忠和李定国的皇兵接连损兵折将，新招募的皇兵也还在训练之中，汪兆麟只能再次从各地征调里兵，与只接受短暂训练的皇兵一同调往前线，归入张献忠麾下，抵御明军。

第369章 华州之战

　　然而，西京城内实在是一张破网，政令才刚刚下达不久，明军破潼关的消息就在城中的街头巷尾传遍开来。

　　消息一经传开，满城皆惊，那些乡绅慌忙收拾家中细软，想要趁张献忠撤回来以前逃出西京，平民百姓虽然对张献忠没有什么恶感，但见乡绅如此着急忙慌，也有些恐惧。

　　乡绅们可是听说过张献忠在成都干的那些事，传说他在撤离成都之前曾经下令屠城，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真伪，张献忠在治理陕西老家时也还算宽容，但凡事只怕万一，他们还是很干脆的润了。

　　张献忠并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他驻扎华州期间，也命渭南的李定国前来与自己汇合，准备合兵一处于华州城对抗来犯之敌，为后方的调兵遣将争取时间。

　　但明军不会给他足够的时间。

　　陈子昂在攻克潼关后，于关城休整两日后，继续率大军西进，兵不血刃攻克华阴县，兵锋直指华州。

　　同时，他也命人渡过渭河，联络渭河以北的友军，要求他们渡河南下，与自己夹击西军。

　　四月十五日，明军兵临华州城下，张献忠率军出城迎战。

　　在与李定国部汇合后，加上本地的里兵，西军总兵力勉强超过四万，比明军略多一点。

　　张献忠清楚明军最大的威胁还是那些犀利的火炮，因此在战前，他命李定国统领骑兵部队，提前埋伏在战场外围的一片密林内，命其开战以后，迂回突袭明军炮兵阵地，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明军火炮。

　　而他本人将坐镇军中，指挥步兵与明军正面交战，牵制其步兵，使明军无法支援炮兵。

　　十五日午后，两军于华州城外摆开阵势，西军本阵龙旗招展，在阳光的照耀下，龙旗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张献忠站在龙旗之下，看着对面缓缓摆开阵势的明军，心中难得出现忐忑和紧张的情绪，他深知此战关系重大，李定国的那路骑兵将是决胜的关键。

　　若能摧毁明军火炮，则此战尚有胜算，可若是失败，这四万大军连同整个西国的命运，都将岌岌可危。

　　为了激励士气，张献忠对全军许诺重赏，他如是下令：“击毙明军一人，赏千钱，击毙明军把总，升队总……”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之皇帝亲自坐镇，西军士气大振，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明军阵中，陈子昂手持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西军的布阵，他注意到西军军中似乎不见了骑兵的身影，片刻后，他放下望远镜，对身侧的征西副将孙庭祥说道：

　　“西贼果然不甘心坐以待毙，竟敢出城迎战，传令下去，侧翼务必加强戒备，严防敌军骑兵突袭。”

　　孙庭祥抱拳领命，将他的命令传递下去。

　　两军摆开阵势，战鼓擂响，明军一方主动向前迈进，线列步兵们踩着整齐的步伐，随着鼓点声缓步前进。

　　在他们身前，猎兵组成散兵线，扛着火枪走在第一线，他们将率先与敌军交火，削弱敌军。

　　“进攻！”

　　眼见明军推进，张献忠也猛地拔出佩剑，高声呼喊，他话音落下，激昂的军鼓手隆隆响起，西军步兵如潮水般明军，喊杀声震天动地。

　　两军军阵相互推进之际，双方火炮也先后发出怒吼，沉闷的炮声如闷雷一般在战场上回荡，炮弹在半空中交叉飞过，狠狠砸向敌军军阵，一时土石飞溅，人仰马翻。

　　明军侧翼，一门门榴弹炮很快完成装填，在军官的怒吼声中，炮兵点燃引线，炮声联绵，射出的开花弹与燃烧弹在半空中呼啸而过，或是在敌军头顶炸开，或是一头砸进人群之中。

　　片刻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飞溅的弹片瞬间夺走数十名士兵的性命，燃烧弹爆炸后冒出的火焰也直接将周围的西军吞噬，可怕的火焰缠绕舔舐在士兵身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充斥着旁人的耳膜。

　　西军还未接战，便已经在明军的炮击下阵脚大乱，张献忠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目光不断投向战场外骑兵埋伏的密林，在心底催促着李定国。

　　与此同时，那片密林中，李定国也看见了己方步兵遭到炮击的惨状，他怒发冲冠，猛地举起长槊，看向身后的骁骑们，高声吼道：

　　“弟兄们，随我冲杀出去，踏平明军！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杀！”

　　话音落下，他如同脱弦之箭般率先冲了出去，军号手趁势奋力吹响号角，昂扬的号声在林间响起，埋伏于此的上千骑兵随即如洪流般冲出密林，向明军侧翼杀去。

　　几乎是在骑兵冲出密林的瞬间，奉命拱卫炮兵阵地的明军就发现了他们，士兵们高声示警，坐镇的明军参将循声看去，神色大变，连忙喊道：

　　“结阵迎敌！速速结阵！”

　　急促的军鼓声应声响起，线列步兵们快步奔跑起来，以营为单位组成四个巨大的反骑兵空心方阵，将榴弹炮保护其中，炮兵们也用力推动火炮，将炮口对准奔袭而来的敌军骑兵。

　　“准备开炮！”

　　对准敌军后，炮兵们高声呐喊，也是在为身前的袍泽预告，方阵内的明军士兵们连忙捂住耳朵。

　　下一秒，引线点燃，他们身后的火炮轰鸣怒吼，炮弹拖拽着星点火星从头顶飞过，巨大的炮声即便是捂住耳朵，也仍然震得他们耳膜疼痛。

　　炮弹呼啸而来，在西军骁骑前方炸开，爆出一团滚烫的烟火，将数名躲闪不及的骑兵吞噬在内，后面的西军骑兵只能仓皇躲开。

　　“散开！散开！”

　　李定国大声喊道，他话音落下，原本有序的骑兵军阵随之分散开来，炮弹接连落下，炸得骑兵人仰马翻，但由于骑兵分散进攻，明军的炮击效果并不理想。

　　数百米的距离在战马奔跑之下迅速缩短，随着骑兵冲到两百步的范围内，李定国再度下令，松散的骑兵迅速靠拢，结成一个巨大的锥形，宛若一把锋利的锥子，欲将明军方阵强行撕裂开来！

　　“准备迎接冲锋！”

　　“举枪瞄准！”

　　敌骑越来越近，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方阵内的军官纷纷高声怒吼，朝向敌人的步兵们应声举枪。

　　“开火！”

　　在西军骁骑冲至约莫七十步的距离时，明军军官皆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命令，下一瞬，数百把火枪一齐发射，刺眼的烟火伴随着爆开的枪声，将致命铅弹送向敌军。

　　进入冲锋状态的西军骁骑仿佛被空气中无形的拳头迎面击中一般，马失前蹄，人仰马翻，前排骑兵身上皆爆开一团血雾，惨叫着向前扑倒坠马。

　　但这并没有阻挡西军骁骑的决死冲锋，后排骑兵直接跃过袍泽的尸体，在李定国的率领下发出人世间最为惨烈的怒吼，狠狠撞上明军方阵！

第370章 活捉李定国

　　骑兵高速撞上刺刀方阵会发生什么？

　　答案是，人马皆亡。

　　两军相撞的瞬间，前排明军就好似布娃娃一般，直接被撞飞出去数米，重重摔在地上，身体支离破碎，胸膛凹陷下去，显然是活不下去了。

　　更多士兵则是被战马撞倒撞翻，遭到野蛮的践踏，甲胄和身躯挤成一团，不成人样。

　　但西军骁骑也并不好受，明军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仍然坚守岗位，举起刺刀奋力向他们刺来，他们的身躯被刺刀刺穿，有的直接被刺穿脸颊，当场殒命。

　　如果所有的西军骁骑都有直面明军刺刀，冲破敌军方阵的勇气，那么明军方阵极有可能被尽数撕裂。

　　但是面对那明晃晃一片的刺刀阵，大部分西军骁骑在撞上去的最后一刻还是畏惧了，战马骨子里对尖锐物的恐惧迫使它们嘶鸣着止步不前，任凭骑手如何大声呵斥，都拒绝继续前进。

　　因此，居然只有李定国率领的数百名骑兵强行撞开了一个方阵的一面，杀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