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216节

　　但他没想到的是，第十旅居然没有击溃西军，反而让敌人逃出了泽州，往汾水县而去。

　　高志杰从斥候口中得知此事时，整个人都有些懵逼，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下令调集兵马，在西贼前往汾水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准备请君入瓮。

　　由于明军占领阳城县与汾水县的动作过于迅速，加之高志杰有刻意封锁消息，到此时白文选都还不知道两地已经陷落。

　　西军就这样跌跌撞撞往第十一旅设下的伏击圈赶去，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身后的明军身上，全然想不到前面还会有敌人的埋伏。

　　因而，被派在前面的西军斥候只是简单探查一番，在没有发现明军埋伏的情况下，后续的西军主力一头撞进了明军的伏击圈内！

　　“开炮！”

　　突兀间，只听山道两侧响起数道炮响，紧接着便是激昂的号角声响起，明军伏兵四起，掀开盖在身上的斗篷，站起身来，向毫无防备的西军射出密集弹幕。

　　山道周围一时间枪炮声不断，行军队伍的外围顿时倒下大片，西军阵脚大乱，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变得混乱不堪。

　　“坏了！”

　　白文选面色惨白，惊恐地大声叫喊，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遭到埋伏——斥候不是探查过吗？为何没有提前发现？！

　　不等白文选从各种疑惑中走出来，炮声再度响起，炮弹携着宛若死神狞笑般的尖啸声朝着队伍狠狠砸来，刹那间，炮弹直接砸进人群之中，将数十个西军兵卒的身体穿透、撕裂，鲜血带着飞散的残肢断臂洒落一地，将白色的雪地染得通红。

　　在如此可怕的火力之下，西军根本无法做出有效还击，他们抱头鼠窜，四散而逃，在打出数轮齐射后，激昂的冲锋号角响起，回荡在山道之间，无数明军冲出藏身处，挺起刺刀向混乱的敌人发起冲锋。

　　眼见敌人如漫山遍野般冲来，西军更加胆寒，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和战意，仓皇而逃，白文选见大势已去，果断带着三两亲兵拍马突围，试图趁乱冲出明军的包围圈，逃出生天。

　　但白文选身上的甲胄明显要比周围的普通步卒更加显眼，他们还未冲出去，便有数名猎兵盯上了白文选。

　　他们纷纷举起火枪，对准策马奔逃的白文选，先后扣动扳机，这些枪声瞬间被淹没在嘈杂的战场上，弹丸高速飞出，转瞬间便来到白文选的面前。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其中两颗弹丸便精准命中目标，一颗打穿了他胸前的甲胄，铅弹被巨大的力量击碎，分成数个碎片钻进血肉之众。

　　一颗打中他的胳膊，几乎直接将他的胳膊给打穿，白文选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惨叫一声，整个人就直接从马背上坠落重重摔在地上。

　　“都督！”

　　护卫他突围的亲兵见状，皆惊骇得肝胆俱裂，也不等战马停下，就直接跳了下来，想要去护住白文选。

　　但他们几步跑到白文选身前，便惊恐地发现，白文选已经口吐鲜血，面如纸色，奄奄一息了——命中他胸口的铅弹在碎裂后，直接化身霰弹，将伤口周边一块打烂，他又从疾驰的马背上栽落下来，受到更加严重的创伤。

　　白文选瞳孔扩散，双眼迷离，还未等亲兵将他搀扶起来，就直接断了气。

　　见主将死去，亲兵们皆如丧考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一个决定——直接跑路！

　　视线回到战场上，西军几乎没有丝毫抵抗，便在明军的攻势下兵败如山倒，山道周边随处可见仓皇逃窜的溃兵，他们拼命逃跑，甚至将之前不舍得丢弃的金银珠宝也都扔在了地上，试图以此吸引追兵的注意力。

　　但身后的明军看都不看那些金银一眼，直接踩在了上前，继续追击溃兵，这让那些拼命逃跑并不时回头看的溃兵顿时就蚌埠住了——不是，哥们，我的人头有那么值钱吗？你要是停下来捡那些战利品，赚到的钱难道不必抓了我更多吗？！

　　眼见无法逃跑，绝望之下，这些溃兵也只好一个个跪倒在地，向追兵乞降。

　　……

　　西军全军覆没，白文选战死，功劳却是全部被第十一旅拿了去，这让陈杰颇为郁闷，同时也对张斗光埋怨上了。

　　在他看来，如果张斗光他们能够无视被扔在路上的财物，眼里只有追上敌人，那么全歼西贼的战功便能落在他们身上。

　　只可惜……

　　不过郁闷归郁闷，陈杰也没有忘记他们入晋的任务。

　　在汾水县与第十一旅汇合后，陈杰便主动与高志杰商议起接下来驰援平阳府的作战计划。

　　高志杰此前虽然有派出斥候侦查平阳敌情，但因为时间紧促，并没有查到更多消息，目前只知道西军主力屯兵于襄陵县，时刻威胁着平阳府城。

　　不过斥候查不到的消息，他们也能从俘获的西军战俘口中盘问出来，那些战俘里也不乏识时务的人，为了活命，直接将艾能奇给卖了个一干二净。

　　“西贼屯兵襄陵县，随时可能继续北上攻打平阳，我们何不利用缴获来的西贼军旗乔装打扮，伪装成西贼，直取绛州，将艾能奇的退路切断？”

　　陈杰斟酌着已知的情报，对着高志杰等人说道。

　　高志杰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思忖一番后，点头道：“可行，白文选这一路有贼兵两万，而你我二旅兵力加起来正好相符，在艾能奇遣使前来联络之前，都能够迷惑西贼。”

　　至于张斗光，他们是不准备带上的，因为泽州周边还有部分被白文选抛弃的西军，他们在失去统一的指挥后，直接化身乱兵匪盗，劫掠乡里，滥杀无辜。

　　张斗光身为泽州总兵，也理应留镇泽州，清剿匪患，保护一方安定，而且陈杰和高志杰二人实在看不上张斗光和他麾下兵马，即便是带上了，也对战局起不了什么作用。

第355章 瞒天过海

　　此时的艾能奇还不知道白文选这一路已经被歼灭，他还屯兵于襄陵县，与驰援平阳府的两路明军遥相对峙。

　　明军的主动南下让艾能奇心底不禁升起几分警惕，他自然是知道明军之前都陈兵汾州驻防，而不敢冒然南下。

　　可现在明军明明没有兵力优势，却仍然敢主动南下驰援平阳，背后肯定有什么蹊跷。

　　他心中的疑惑很快就随着明军斥候被俘而得到了解释，西军在平阳府周边抓到了几个明军斥候，并带回营中，根据对他们的盘问，艾能奇也终于得知了明廷那边发生了什么。

　　明朝皇帝驾崩，山西巡抚也被换下，原先的祝世昌被罢免，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名为刘中藻的官员，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驰援平阳府城恐怕便是他要点燃的第一把火了。

　　艾能奇对这位新任山西巡抚了解甚少，心中的警惕没有随着盘问出来的情报而减少，反而更高了起来。

　　他思忖一番，对着长子和左右部将说道：“明廷换下祝世昌，调了一个新的山西巡抚，肯定会对山西用兵，只是不知道明廷的援军现在所在何处，看来这山西恐怕不能长久待下去了。”

　　艾能奇虽然也没有与明军横扫天下的战列步兵旅交战，但能够挫败凶蛮的建奴，收复关内，就肯定不是好相与的对手。

　　因此他能够对山西地方的明军轻视，却不敢对明廷的中央军掉以轻心。

　　“父亲，请求皇祖出兵山西的吴三桂到现在都还被困在大同，了无音讯，我军无法与其汇合，共同抗明，出兵目标便以失败了。”

　　艾承业斟酌着话语，接着说道：“而今河南兵败，明军随时可能自河南入晋，夹击我等，依孩儿愚见，当裹挟钱粮丁口撤回陕西，此番出兵也不算没有收获了。”

　　听了长子的话，艾能奇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看向其余部将，总兵刘进忠抱拳说道：

　　“四千岁，末将认为公子言之有理，陕西饱经战乱，多地丁口凋零，田地荒废，若能从山西迁民入秦，在老万岁那想必也能抵消撤兵之罪。”

　　其余部将也都点头称是，他们刚刚听了艾能奇的一番话，心中都不免担心明廷的援军会从哪里杀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那个虞胤还是阴魂不散，在他们的身后作乱，要是让虞胤知道明廷援军将至，肯定会不计任何代价拖住他们。

　　见部将们都没有异议，艾能奇思忖片刻，便决定命人召回在泽州的白文选，等白文选撤回来汇合后，再一起撤回陕西。

　　在这段时间内，他也命令西军劫掠乡里，尽可能裹挟民壮，抢劫钱粮。

　　艾能奇的人才派出去没多久，他便收到了有一支打着西军旗号的兵马从泽州而来的消息，发现他们的西军斥候见打着西军旗帜，也就没有上前盘问，而是回营向艾能奇汇报。

　　艾能奇对此颇有些疑惑，他的人才刚刚派出，就算是日行百里，也不可能这么快，怎么白文选自己就从泽州跑回来了？

　　难道……明廷的援军已经到达泽州？

　　想到这个可能，艾能奇不敢大意，连忙再派人前往白文选军中，命令白文选来到襄陵与自己汇合，并加快裹挟百姓的速度。

　　他倒是没去想白文选这一路被全歼的可能性，在他看来，白文选也算是一员猛将，又手握两万大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全歼。

　　但很快，现实就给艾能奇狠狠打了几个巴掌。

　　在这支“西军”行军至曲沃时，艾能奇的使者终于赶上。

　　使者远远看见这支兵马打着西军旗号，将士因为赶路并没有穿着甲胄，而是披着防寒斗篷，也无法通过甲胄颜色来区分敌我。

　　他便毫无防备地拍马前去，还未靠近，便被在外围游弋的游骑拦了下来，那两名游骑虽然有身着甲胄，但身上的防寒斗篷却将甲胄样式和颜色遮挡大半。

　　使者不疑有他，见两个游骑朝自己靠近，高声喊道：“额是四千岁帐下校尉，奉千岁之命而来，速速带额去面见你家都督。”

　　使者的话里面带着浓浓的陕北口音，游骑又是江南人士，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直接宕机了一瞬，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宕机茫然的神情落在使者眼中，顿时让后者起了疑心，他勒停战马，直接用方言盘问起来。

　　但两骑也看出了他脸上的怀疑，再度对视一眼，这下直接演都不演了，拔刀朝着使者合围了上去。

　　使者见状，大惊失色，慌忙调转方向，试图往反方向撤退，但那两个游骑的骑术更加精湛，很快便追了上来，扬起刀背狠狠打在使者的后背，使者遭到重击，哀嚎一声便失去平衡重重坠马，摔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五花大绑，押到陈杰和高志杰二人面前。

　　使者看着那两个陌生的将领，再看看周围凶神恶煞的兵卒，就算平时再怎么迟钝，此时也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推断出白文选这一路西军的遭遇。

　　意识到这点的使者如丧考妣，他又置身囫囵，哪里还有勇气负隅顽抗，还未等明军盘问，他就如捣蒜般不断磕头，口称愿降。

　　见使者如此配合，陈杰和高志杰相互对视一眼，前者就语气严肃地盘问起对方的来意，以及此时西军的兵力情况。

　　使者身为艾能奇帐下校尉，掌握的核心情报也是知之甚少，他提供的最有价值的情报还是艾能奇命他前来的来意。

　　命人将使者带下去后，陈杰看向高志杰，道：“不得不说，这艾能奇也算敏锐，行事谨慎，我军还未现身，就已经提前决定撤回陕西，如果我们动作再慢点，只怕真的让他跑了。”

　　高志杰微微颔首，他的目光投向远方襄陵县的方向，沉声道：“这瞒天过海之计随时可能败露，我们必须要尽快拿下绛州，切断西贼撤退的道路。”

　　“从此地到绛州约莫四五十里，两天之内便能赶到，西贼即便此时发觉，也无法赶在我们之前回防绛州。”陈杰自信满满地说道。

　　但愿如此。

　　高志杰心里想着，不置可否。

　　明军继续赶路，直扑绛州而去，并于正月二十五日兵临绛州，兵不血刃占领了这座遭受西军荼毒过的城池。

　　绛州经过西军的纵兵屠戮后，城中百姓十不存九，许多建筑被焚毁、废弃，城中一片萧瑟凄凉。

　　见西军再次入城，幸存百姓都慌忙逃回家中，徒劳的将家具杂物堵在门窗后，似乎这样就能挡住入侵者一般，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陈杰与高志杰率军入城，看着城中凄凉的景象，都不免心情沉重起来，高志杰恨声骂道：“真是一帮畜生，如此暴行，和东虏蛮夷又有何区别？”

　　陈杰没有附和，他下令换下西军战旗，重新打出明军旗号，安抚民心，并于城中休整一日，次日开拔直扑襄陵。

　　“白文选”没有听从命令前往襄陵与自己汇合，而是向绛州开去，这让艾能奇很快就发觉到不对劲，他心中隐隐升起几分不安，一个可怕的想法缓缓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白文选这一路，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一弹出来，马上就让艾能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前往绛州查探军情，并收拢兵马，停止裹挟百姓、劫掠钱粮的行动。

　　这一查探，一个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便被拍在他的脸上，这路“友军”果然是明军伪装假扮，在进入绛州后，明军悍然撕毁伪装，并转道朝着襄陵而来！

　　艾能奇听了斥候的汇报，整个人直接蒙在了原地，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他想要咒骂白文选，整整两万人，就算是两万头猪，也不可能这么快被明军悄无声息的杀完。

　　他也想回到过去给自己狠狠甩几个巴掌，当时为何不命人更加仔细的查明这路所谓友军的身份，居然就直接放任他们拿下了绛州，将自己退回陕西的退路给切断。

　　不过艾能奇也不愧是历经战阵的老将，他很快就从噩耗中走出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召集了一众部将，冷静地将明军瞒天过海拿下绛州的消息说了出来，而后对着众人说道：

　　“绛州虽然失守，但这支明军也只有不过两万余人，而我军有足足五万之众，不计代价与明军决战，向陕西突围，如何不能击败明军？”

　　说到这，他顿了顿，面色变得凶狠起来：“明军使诡计夺取绛州也就罢了，还胆敢以少击多，直扑襄陵而来，实在不将咱老子放在眼里，我欲弃襄陵而迎战明军，给明军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艾能奇一番话直接挑起了部将们的战意，西军将领多为活不下去的农民，骨子里就带着老秦人的凶狠斗勇，只需三言两语，便能让他们狂呼酣战。

　　次日，大西军就直接放弃襄陵，裹挟着大量百姓和抢来的钱粮，向绛州开去，明西两军遥相呼应，双方之间的距离也逐渐缩短。

　　从绛州到襄陵之间的路程并不长，仅仅不过两日，两军派出的斥候游骑就迎面相遇，你来我往，策马厮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