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210节
之后,群臣没有继续围在这里,各自出宫散去,堵胤锡和陈子壮相互搀扶着走出宫门,望着那高升的烈阳,身体依旧发寒。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深深的悲痛和绝望。
……
正午,国讣发往在京各部府署衙门,又由通政司将内阁重新润色增写的遗诏登于邸报,发往全国各省。
皇帝大行,全国都将进入国丧期。
明朝国丧的时间没有绝对固定的标准,皇室成员需要服的丧期一般为二十七个月,文武百官则为二十七天,普通百姓则为一个月。
当然,国丧已经和少数人没有关系了。
曾经帮助皇帝装病的温太医听闻皇帝的驾崩的噩耗后,顿时惊恐不已。
连贵为皇帝都被迫驾崩,他这个知情者又如何能够逃过一劫?
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当天下午,温太医就回到家中服毒自尽,等天玑司的探子查到他家准备斩草除根时,看到的便是一具已经冰凉僵硬的尸体。
堵胤锡在返回兵部衙门的路上,就因为急火攻心而突发急病,当街晕厥过去。
随行的左侍郎顾炎武和右侍郎张家玉连忙将他送回家中,并请大夫前去诊断。
陈子壮听闻堵胤锡病倒的消息后,长长叹息,心中更加忧愁。
当晚,为了不牵连到亲人,陈子壮于家中自缢而死,临死前提笔手书,表明自己是思念先帝,欲追随先帝于地下。
当消息传至楚王府后,苏言长长叹息,他最不愿看见忠贞之士因自己而死,即便他们的命运相较于原先的历史线,有着很大的改善。
苏言沉默良久,还是命太医院遣太医前往堵胤锡府中为其治疗,又下令厚殓陈子壮的遗体,追谥“文忠”。
陈彬对苏言的举动有些不解,他说道:“大王,堵胤锡、陈子壮二人都参与了针对您的密谋,陈子壮畏罪自杀,您为何要如此厚待于他?”
“陈子壮于我,不过是立场不同,他忠君报国,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毁家纾难,其品性难得,怎能因个人好恶而冷落?”苏言轻叹道。
“至于堵胤锡,命太医院全力救治,此二人的家属,不必株连。”
堵胤锡和陈子壮虽然在衣带诏上签名,但实际上并没有对苏言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而且对于这两位青史留名的忠贞之士,苏言向来是乐意宽容对待的。
他虽然不能像历史上一样给陈子壮追赠“番禺侯”,可谥号是不会吝啬的。
皇帝驾崩,两位内阁宰辅一病一亡,给本就沉痛悲伤的朝廷蒙上了一层更加沉重的阴霾。
陈子壮一死,他兼管的礼部也变得群龙无首,皇帝驾崩后的一系列仪式都需要礼部负责,苏言只能重新任命一名礼部主官。
他思忖许久,最终决定调朱之瑜为礼部左侍郎,暂理礼部事——苏言很早就想让朱之瑜当礼官,改革科举了。
正好此刻礼部主官空悬出来,让朱之瑜暂理礼部事,也能考察一下他进入礼部后的办事能力。
苏言命朱之瑜暂理礼部事后,也召集内阁与各部主官,商议皇帝驾崩后的丧葬事宜,以及新君登基之事。
由于朱由榔只在位一年,此前苏言执掌南京时也没有想过要给他提前修建陵墓。
现在朱由榔突然驾崩,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没有合适的地方能够安葬,尸首也不可能一直停放在宫中。
首辅张国维主动说道:“殿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在南京或是顺天择一风水宝地修建帝陵,此刻入冬天寒,尸首难腐,可将大行皇帝灵柩暂时安置于宫中,待帝陵建成后再正式下葬。”
苏言不置可否,看向其余大臣,陈子龙出列道:“殿下,修建帝陵花费重大,劳民伤财,而今国库入不敷出,各地战事未决,还需朝廷拨款,下官请一切从俭。”
他说完,不仅是苏言,其余人都不禁用带着惊讶的目光看向他,现在堵胤锡和陈子壮不在,在座的基本都是楚王党,他就这么嚣张了?
一切从俭可以是皇帝本人亲口说出,但万万不能从臣子口中说出来,还是关乎皇帝下葬的大事,不然那就是大不敬了。
苏言点了点头,道:“陛下驾崩前,已下令削减宫中用度,欲做节俭之表率,而今国难未平,当尊先帝遗志,一切从俭。”
说完,苏言看向有些发懵的朱之瑜,道:“由礼部遣人于孝陵周边相看,寻一风水宝地修建帝陵,就不必运往顺天安葬了。”
朱之瑜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应下。
见他应下,苏言接着说道:“皇帝大行,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欲于两日后率群臣及军民代表上表劝进,着礼部筹备丧礼及新君登基事宜。”
“遵命。”朱之瑜再次应道。
皇帝驾崩的消息随着各路信使迅速传到全国各地,对此各地反应不一。
江南、浙江、福建、江西等地百姓对苏言的忠诚度最高,皇帝驾崩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隔壁老王死了一样,产生不了一点心理波动。
甚至他们还对此私下欢呼雀跃,皇帝一死,他们拥戴的楚王也终于能够借机上位,新皇年幼,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就得改姓苏了。
其余地方也都反响平平,毕竟自甲申国难以后,短短三年时间就换了三个皇帝两任监国,永历元年甚至还没满一年,永历皇帝的影响力只局限在两广等地,哪有人会怀念他。
对于大多数老百姓来说,永历只不过是会出现在官文上的年号罢了。
十二月初一日,苏言领文武群臣及军民代表集结于奉天门外,奉笺劝进,曰:“……皇太子殿下位居冢嗣,性本仁明,禀天锡之英姿,广日新志圣学,足以继神灵之统,祖宗之业……伏望殿下仰遵先志,少抑哀情,思远大之弘规,顾缵承之大计,早登宝位,永固皇图……”
宫人将劝进书笺送入宫中后,由于太子年仅三岁,无法回应,则由王皇后代为回应,令谕答曰:“卿等所言足见忧国之诚,予抱痛方殷,而继统之事奚忍闻之,所请不允。”
第一次劝进就此结束,数日后,苏言再次率文武百官奉笺劝进,太子仍答不允。
初十日,群臣三奉笺劝进,三辞三让的流程这次终于走完,皇后假太子之名,令谕礼部曰:
“大行皇帝上宾,遗命眇躬,嗣承大统,顾当哀疚,不忍遽承,而亲王及尔文武群臣军民耆老奉章劝进,有进无已,天位不可以久虚,遗命不可以久违,大义所在,难于固拒,勉从所请。”
三辞三让走完,接下来便是等待登基之日到来。
这几日,礼部都在忙碌于筹备登基大典,大典之日定于本月十六日,至于年号还需由内阁商议出来,呈递给苏言过目,等苏言决定后,再询问王皇后的意见。
尽管张国维和张煌言都已经预料到,这位新君在位不了多久,就会被苏言取而代之,但他们还是尽职尽责地挑选出了寓意好的年号。
张国维是这样对张煌言说道:“此次选出的年号呈递上去后,即便没有被大王采用,也不必丢弃,可以等下次一并呈递给大王过目。”
张煌言虽然听着有些古怪,但还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在内阁二张的精心挑选下,很快就有数个寓意好的年号被呈递给苏言挑选,有“天和”、“景福”、“泰和”、“永宁”、“嘉平”等等。
这些年号都引经据典,从《尚书》、《诗经》、《易经》等古典中选出,苏言看了一遍,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为何这些年号里面,没有一个带武的?”他疑惑地问道。
张国维听言微怔,倒是没想到苏言会问这个问题。
他微微思忖,回答道:“大王,自闯贼叛乱以来,国家动荡,百姓不安,如今国朝正值中兴,百姓渴望安宁,四方亦盼平。
‘武’之一字,虽彰显力量,可也易让人联想到战乱纷扰,我等以为,此时展现和平安宁之态,更能安抚民心。”
苏言点了点头,难怪这几个年号看着都带着天下太平的寓意,原来是这种思量。
不过,苏言还是喜欢带个武字的,等他登基称帝以后,肯定是要选个有武字的年号,向唐朝以来的历朝太祖靠拢。
他看着写有年号的宣纸,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思索片刻后,还是拿起毛笔,将“泰和”二字圈了起来。
“便以‘泰和’为年号吧。”他说道。
苏言选好年号,便直接入宫征询王皇后的意见,虽然他已经被承认为摄政监国,但遇事也还是需要与未来的太后商议。
王皇后对于年号没有什么异议,她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泰和”这个年号只怕就和“永历”一样走不满一年,可能用不了几个月就会被废置了。
因此,她对此并不上心,只希望自己的配合可以得到苏言日后的优待。
……
时间一日日过去,永历驾崩的消息也终于传至全国各地。
河南巡抚陈邦彦在收到皇帝驾崩的噩耗前,就先一步拿到了陈子壮送来的书信。
陈子壮在书信中并没有明说皇帝的计划,只是隐晦地提到了未来朝中很有可能出现变故,让陈邦彦提前做好离开河南进京的准备,
而他跟着陈邦彦学习的幼子陈上园,则是直接令其立刻返回广东老家,莫要再入仕为官。
师生二人看完陈子壮这没头没尾的书信后,都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们虽然不知道南京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都敏锐的意识到,肯定有一件大事即将发生。
陈上圆心中充满了深深的疑惑,但父命难违,他也只能告别陈邦彦,收拾行囊,踏上了返回广东老家的路途。
而在他出发的数日后,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紧接着送来的便是陈子壮于家中自缢的噩耗。
陈邦彦直接被这接踵而至的噩耗砸得头晕目眩,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对皇帝并没有多少感情和忠诚,但他与陈子壮关系深厚,交往密切,陈子壮的死讯直接让他痛哭流涕,食不下咽。
第349章 新君继位
极度悲痛之下,陈邦彦直接染病卧床不起,一时无力处置河南政务。
他再次拿出陈子壮之前发来的书信,将上面的内容逐字逐句一一看去,泪水不断涌出,几乎将衣衿打湿。
陈子壮先是发出这封没头没尾的书信,本人和皇帝也先后过世,这背后要是没有什么蹊跷,陈邦彦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而且皇帝正值壮年,怎么会突发恶疾驾崩?陈邦彦看着书信上的内容,一个大胆而又令人不敢置信的猜测突然从他心中升了起来。
这年猜测只升起一瞬,便马上被陈邦彦打散,他背后直接被惊出一身冷汗,根本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当晚,他对前来照顾自己的长子陈恭尹说道:“我欲上表朝廷,告老归乡,从此不再入仕为官,你代为父执笔吧。”
陈恭尹没想到他会突然想要辞官,先是一惊,而后说道:“父亲,皇帝陛下大行,您这时上表辞官,岂不是落人口实,为他人弹劾?”
陈邦彦不在乎的笑了笑,道:“我之所以会入仕为官,全赖秋涛公(陈子壮)保荐,如若不是秋涛公向楚王举荐,我此时早已回乡做一潇洒乡翁,开一学堂,教书育人。”
说到这,他顿了顿,发出长长的叹息:“而今秋涛公追随先帝于地下,我也无心继续为官,正值身体抱恙,倒不如辞官归乡,调养身体。
至于朝中弹劾,我已无心仕途,即便是治罪于我,又有何惧?”
皇帝是如何驾崩的,他不想也不敢去深究,他承认苏言是一位英主,对天下有大功,要想光复汉家天下,唯有苏言可行。
但他的好友陈子壮已死,甚至还有可能是因为苏言而死,光是这点,他也不愿继续留任为官。
陈恭尹听了父亲这番话,虽然心中充满了遗憾和惋惜,但父命难违,还是在陈邦彦的口述下代笔写下乞骸骨的奏疏。
在他写完,交给陈邦彦过目的时候,陈恭尹还是忍不住说道:“父亲,而今河南尚未安定,各地匪患未平,清丈田亩、摊丁入亩新政亦也才刚刚走上正轨,您此时辞官离去,岂不是半途而废?”
陈邦彦听言微怔,拿着奏疏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应,而陈恭尹接着说道:“儿时您曾教导孩儿为官需心系黎庶,克忠职守……”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满是不解与不甘:“孩儿一直将您的教诲铭记于心,自朝廷命您主持新政后,您为了河南的百姓日夜操劳,四处奔波,而今河南重建有望,您这一走,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他的确很不甘心,由于曾经被流民起义肆虐过,河南的乡绅势力遭到极大打击,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的新政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推行得很是顺利。
如果陈邦彦继续主政河南,乐观估计不出半年,便能在河南完成新政的推行,定能青史留名。
可在这个时候,陈邦彦却要辞官归乡,他如何能够甘心?
陈邦彦缓缓放下奏疏,望向窗外,目光深邃,沉默良久后才长叹一声,道:
“大佬,为父又何尝不知?可如今朝堂局势波谲云诡,秋涛公又死的不明不白,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秋涛公生前曾书信于我,表明朝中近期将会有大事发生,他定然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但仍不能保全性命,我与他关系密切,若秋涛公真是被他人逼死,我也难免会遭到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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