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198节

　　他刚刚可是建议陈邦彦直接渡河西进攻打河南府，要是陈邦彦采纳他的建议，此时只怕是已经被西贼半渡而击了。

　　如果第五、六旅能够凭借高昂的战斗力击退西贼的伏击还好，可若是损兵折将，那他这个最先提议的人肯定逃不掉责任。

　　张应祥冷汗直流，陈邦彦却没有看他一眼，而是面露疑惑：“西贼为何会突然自行现身，莫非是又有什么阴谋？”

　　金声桓也觉得诧异，他试探道：“或许是西贼认为伏击难以成功，故而主动撤军了？”

　　“嗯……”陈邦彦轻轻点了点头，金声桓的这个说法倒是给了他一个思路，让他能够直接大胆推断出敌军原本的作战计划。

　　即西军主动于瀍河一侧列阵，两军交战后佯装败退，引诱明军追击渡河，在明军渡河之际半渡而击，将已经渡河的明军尽数歼灭。

　　不过敌军没想到的是，他陈邦彦生性谨慎，没有急着追杀那些被吓破胆的贼兵，而是有序渡河之际还派出探马在前方侦查。

　　不管西军到底有什么图谋，既然对方主动现身，出于谨慎起见，陈邦彦还是下令暂缓渡河。

　　毕竟敌军数量众多，若是一股脑冲上来，已经渡河的兵马即便战斗力再怎么高，也应对不了人海战术。

　　没过多久，便有探马返回通报，称西军尽数撤离，瀍河对岸已没有敌军。

　　这时，陈邦彦才下令大军继续渡河，为了加快渡河速度，还就地砍伐树木，临时搭建浮桥，使更多兵马能够同时渡河。

　　……

　　大西军自瀍河撤往河南府，一路上李定国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他的这个计策无疑是失败了，不仅失败，还白白损失了上万兵马。

　　孙可望也没有心情去宽慰他，他一直在思考撤回河南府以后又该如何应对明军的西进。

　　明军火炮犀利，那么据河南府城固守也就不可行了，若是府城城墙被明军轰塌，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被全歼这一个下场。

　　可若是就这样放弃河南府退回陕西，他又有些不太甘心，回去后肯定会遭到张献忠的责骂，并且对于他的威望也有所打击。

　　李定国此时虽然还没进化到大名鼎鼎的李晋王，他的心性也还是过于常人。

　　大军还未撤回河南府，李定国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主动找上孙可望商议起后续的作战方略。

　　他对孙可望说道：“明军火炮之犀利，我军即便固守府城也难以抵挡，何不妨以河南府城作为诱饵，利用我军优势兵力围歼明军。”

　　孙可望望着自己这个自年少时就骁勇善战的义弟，顿时有种称呼他为点子王的冲动，他连忙说道：“详细说说？”

　　他并没有因为之前的失败而怪罪在李定国身上，并因此丧失对李定国的信任，毕竟这也不完全是李定国的责任。

　　李定国依言说道：“直接弃守河南府，并将城中粮草搜刮一空，做出退往陕西的假象，实则等明军占领河南府后，回身反扑，将明军包围在府城内。”

　　“明军即便火炮犀利，守城战中又有何用？没有火炮助战，明军若敢主动突围，我军兵力优势，未尝不能将其歼灭，等城中粮草枯竭，明军必然不战自败！”

　　孙可望和在场的几名部将听言，一时都有些心动，但他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质疑道：“若是明军占领河南府后继续追击我军，又该如何？”

　　李定国却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他回答道：“河南府以西地势复杂，若是明军追击，可故技重施，以佯败之计引明军中伏。”

　　说罢，未等孙可望等人提出质疑，他接着说道：“我军将河南府劫掠一空，领兵的河南巡抚定然要亲自留镇府城，安抚民心。”

　　“在那河南巡抚之下的便是之前险些被我射杀的金声桓，此人行事并不谨慎，我军故技重施，极有可能成功。”

　　听了李定国这一番话后，孙可望等人皆陷入沉思。

　　也不是孙可望不相信这个义弟，实在是对方的谋略太过大胆了，若是失败，他们的损失将变得更大。

　　不过，若是他不采纳李定国的计策，那孙可望目前也想不到合适的战术，因此他下意识看向冯双礼等军中将领，想要询问他们的看法。

　　冯双礼思忖一番后，抱拳道：“千岁，二千岁此计虽险，可在末将看来，胜率不小，有可行之处。”

　　孙可望没有回答，而是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冯双礼便将自己的看法侃侃而谈。

　　他并不认为将明军引入河南府，再将其围困于城中这个计策能够成功，而是认为后面那个计划b可行。

　　毕竟计划a的变数还是太大了，以明军统帅的谨慎，很难能够成功。

　　而计划b要是能再加点细节，比如说在撤离河南府之前于城中留下少数兵力，伪装成百姓，等明军入城时于城中作乱，这样一来明廷的河南巡抚就必须要坐镇河南府了。

　　至于明军会不会按照他们的计划追击……这个就不需要质疑了，他们虽然在瀍河败过一次，但还是有六七万大军，明军怎么可能止步于河南府。

　　在冯双礼说完后，其余部将也都纷纷提出各自的看法，孙可望最终决定再次采纳李定国的谋略，用河南府城豪赌一把。

　　随即，等大西军撤至河南府后，开始将城中府库劫掠一空，并纵兵劫掠，将抢来的钱粮尽数装车。

　　又从军中挑选一千精兵，趁街上混乱时伪装成百姓逗留城中，只等明军入城便按照计划行事。

　　在做完这一切后，大军连夜开离河南府。

　　等陈邦彦率军追击至河南府城时，见到的便是被西军摧残过的城池以及被搬空的府库。

　　望着城中被西贼荼毒的百姓，陈邦彦恨不得生食贼肉，得知大西军才撤离府城不过数个时辰，他当即命金声桓领兵追击，只留下第五旅两个标的兵力与自己一同坐镇府城，安抚百姓，恢复秩序。

第334章 夜袭府署

　　金声桓率领明军主力继续向西追击，偌大的河南府城内便只剩下陈邦彦和留守的两个标五千余名士兵。

　　眼见明军主力出城追击，马上就有躲在暗处观察的人偷偷钻进巷子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院落，敲开院门，等里面的人将门打开后又钻了进去。

　　“张小子，可是明军出城追击了？”

　　他一入内，便看见房间里有着好几个高大的汉子，其中一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长凳上，对着他发问道。

　　唤做张小子的小卒连声应道：“回禀将军，大部分明军的确已经出城，但城中还有数千人留守。”

　　被孙可望委以重任，负责统筹城中乔装的上千西军士兵的参将王虎子听言，脸上闪过几分喜色。

　　他并没有因为城中还有数千人留守而放弃行动，数千人放在这偌大的河南府城内甚至还施展不开，他们在城中各处作乱，明军人生地不熟，又如何能够及时镇压？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最需要关心的事情，王虎子接着问道：“明军的河南巡抚可还在城内？”

　　张小子用力点了点头，笃定道：“我观察过了，巡抚仪驾还在城中，出城明军打着的旗号是什劳子江西提督的，那河南巡抚肯定还在城内！”

　　王虎子听言松了口气，他就担心河南巡抚亲自带兵追击，既然对方还在城内，那他就不急着直接聚众起事，可以从长计议了。

　　他的心中其实已经有所打算，明军初来乍到，于城中立足未稳，还需要分兵维持秩序，安抚百姓。

　　那河南巡抚身边定然缺少足够的防御兵力，如果这个时候王虎子能够集结大部分兵力围攻河南巡抚驻地，并赶在城中明军回援之前攻破，将河南巡抚斩杀，那他们就立了一大功。

　　这个计划也是王虎子在被命令留在河南府以后，一直考虑到现在的。

　　所谓险中求富贵，若真能将明军的河南巡抚斩杀，他们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可不愁了。

　　因此，王虎子马上下令将分散城中埋伏的把总们都召集起来，并派人将负责监视河南府署的探子调回。

　　不多时，探子和把总们就陆续回到了院子内，在所有人到齐后，王虎子便让探子将河南府署那里的情况当众说明一番。

　　此时的河南府署已经被陈邦彦设为河南巡抚驻地，原先的河南知府及佐贰官都被孙可望带走，一起撤离了此处，只留下少数小吏。

　　陈邦彦入驻府署后，只在府署留下一营兵马作为拱卫，其余兵力则是分散城中，接管府城四门，或是于街道上巡逻。

　　得知陈邦彦身边只有一营六百多名士兵，王虎子愈发心动起来，他马上站起身来，对着到场的把总们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把总们听后，也都面露意动，不过马上有人说道：“将军，府署院墙高深，我们又缺少攻坚器械，只怕无法马上攻入府署，要是城中明军听到风声回援，我们岂不是要全部葬送在那里？”

　　“那就让明军无法回援。”王虎子成竹在胸：“待入夜后，分出数百人在城中四处纵火制造混乱，明军注意力都在灭火上，咱亲自带着大部分弟兄突袭府署，有心算无心，定能成事！”

　　把总们见王虎子如此信誓旦旦，顿时面面相觑，还是决定遵从他的调遣行事，谁让王虎子是城中官职最高的呢。

　　于是，城中埋伏的大西军便开始按照王虎子的计划准备起来，为入夜后的夜袭计划提前做好准备。

　　由于西军在撤离河南府之前，就有意趁乱于城中各处囤积易燃物，所以他们只并不需要在明军的眼皮子底下收集柴薪再纵火。

　　然而让王虎子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未入夜，他们的人就因为行动鬼祟而被巡街的明军发现，直接抓了起来，押送到府署去。

　　这个被抓起来的西军并不是什么硬骨头，在被逮到陈邦彦面前后，还未等刑具摆上来，他就主动一五一十将城中还有上千西军兵卒的事情和盘托出。

　　陈邦彦听罢，大惊失色，这城中居然还有上千乔装打扮的敌军，他还对此一无所知。

　　若是这上千敌军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作乱，不论能否及时镇压下去，也肯定会酿成大祸。

　　陈邦彦冷静下来后，第一个念头便是下令于城中大肆搜捕，提前将隐患掐死在襁褓之中。

　　但他转念一想，眼前的俘虏并不知道其余西军的藏身之处，此时大肆搜捕，非但无法将那些乔装打扮的西贼一网打尽，反而会打草惊蛇，造成更加无可估量的后果。

　　倒不如等西贼主动现身，以不动制动，再将其一网打尽。

　　想到这，陈邦彦便压下了搜捕的念头，转而传令城中各营做好战斗准备，并加大巡查力度。

　　这一查，倒是让他们发现了多处西军囤放易燃物的地方，发现的明军不敢声张，第一时间将这一消息层层上报，并最终送到陈邦彦面前。

　　陈邦彦得知后，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并瞬间意识到西军的图谋——

　　此时正值秋冬交季，气候干燥，若真被西军如愿于城中各处纵火，极有可能演变成一场吞噬全城的可怕大火！

　　一想到可能引发的后果，陈邦彦就不禁气得混身发抖，骂道：“真是一帮畜生，满城百姓的性命难道在他们眼中，就是一文不值的吗？！”

　　“抚台息怒！”

　　在场的军官们见状，连忙齐声说道，其中一标参将又接着说道：

　　“抚台，事到如今，更重要的还是找出城中其余囤积柴火的地点，并提前设好埋伏，在西贼纵火之前将其控制住。”

　　陈邦彦虽然很是气愤，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怒火压下，才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让将士们严加巡察，也可动员百姓，让百姓踊跃举报。”

　　“遵命。”

　　街道上负责巡察的明军数量增多，自然逃不过西军的眼线，很快就有人汇报到王虎子面前。

　　“将军，明军这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突然加派巡街人手？”一名把总听了汇报后，略有些不安地对王虎子说道。

　　王虎子眉头紧蹙，摸着下巴的胡须，思考了许久，才说道：“先让弟兄们不要外出，以免被明军抓了去。”

　　“那晚上的行动……”有人问道。

　　“依计行事。”王虎子双眼发狠：“我们只能趁明军立足未稳动手，且不说夜长梦多的道理，越晚一日，我等暴露的可能也就更大！”

　　见王虎子已有决意，在场众人也只好喏喏称是。

　　时间转瞬即逝，夜幕很快降临。

　　河南府署内，一标参将王鹏立于堂内，对着陈邦彦汇报白天的巡察结果。

　　他们在白天于城中找到了八处囤放易燃物的地点，每找到一处都没有声张，而是暗中命人于附近埋伏起来，若有人靠近试图纵火，便当场拿下。

　　不过一整个白天下来，都没有人靠近那里。

　　在王鹏说完后，陈邦彦若有所思，道：“西贼或许是准备入夜后动手，入夜以后城中百姓都已经睡下，走水后也无法及时发现并组织人手扑灭。”

　　“抚台，这西贼到底有何图谋？”王鹏显得很是困惑。

　　“我也不知。”陈邦彦摇了摇头，白天抓的那个小喽啰只知道有上千西军乔装打扮滞留城中，其余一概不知，他只能从现有的情报进行推断。

　　要说是留在城中，等待西军打个回马枪，里应外合夺取河南府，那也有些站不住脚。

　　毕竟金声桓眼下就率领主力追击西军，西军怎么都不可能绕过金声桓的追兵再度兵临河南府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