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199节

　　可如果西贼的目标是自己呢……

　　想到这，陈邦彦一怔，脑中好似有一束光一闪而过，他瞪大双眼，道：“王参将，府署外有多少兵……”

　　他话还未说完，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道枪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

　　王鹏条件反射般从腰间拔出佩刀，打断了他的话：“抚台莫要随意走动，且先在此等候，由末将出去探查情况！”

　　他话音落下，便快步冲了出去，王鹏刚刚跑到前院，便看见有一名士兵迎面跑来，那名士兵也认出了王鹏的身份，连忙止步行礼，语速飞快地说道：

　　“将军，西贼自四面攻来，把守外街的弟兄已经与其交火！”

　　王鹏听言，马上想到陈邦彦那还未说完的问题，惊道：“看来西贼的目标果然就是抚台——外面有多少贼人？”

　　“视线昏暗，暂且无法看清，但肯定不会少于我军。”那士兵回答道。

　　王鹏听后，不再询问，而是直接提着佩刀冲了出去，正好看见驻扎于府署外的线列步兵举枪对准街角冲来的贼人打出最后一轮齐射。

　　府前街的街道上已经倒下了近百具贼人的尸首，但贼兵还是前仆后继向线列步兵组成的防线冲来。

　　“他娘的，贼孙子敢来主动触你爷爷的虎须，简直找死！”

　　王鹏大声骂道，他想起了白天那个西贼俘虏提供的情报，这城中不过上千贼兵，驻扎府署外可是有着足足一个营的兵力，贼兵即便全部冲过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他在大骂后毫不犹豫高举佩刀，怒吼道：“将士们，随我杀！杀光贼兵！”

　　“杀——”

　　打出最后一轮齐射的线列步兵们挺起刺刀，也跟着一齐发出怒吼，迈开大步向敌军发起反冲锋。

　　转瞬间，两军迎面相撞，尽管能够留下的西军士兵都是从老营中挑选出来的敢死善战之士，但论身体素质，还是明军一边更胜一筹。

　　因而在两军相撞后，当即便有许多前排西军被撞倒在地，还未等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尖锐的刺刀就紧接着狠狠刺入胸口。

　　两军一接战，王虎子马上就意识到情况不妙——今晚的行动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按照他预想的画面走。

　　驻扎府署外的明军好似有所防备，他们才刚刚冒头便被发现，并挨了一轮齐射。

　　而且一般来说火枪手不是应该打一枪然后后撤到安全的地方装填弹药吗，怎么这些明军非但不退，还乌泱泱地挺起火枪冲了上来。

　　除此之外，本应该燃起来的火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这让王虎子不禁怀疑是不是负责纵火的那些人直接跑路了。

　　“顶不住了！顶不住了！”

　　“风紧扯呼！风紧扯呼！”

　　就在这时，从府署的另外一边响起了阵阵慌乱的叫喊声，王虎子隐约听到叫喊声的内容后心下一沉，顿知大事不好。

　　还未等他有所行动，面前与明军厮杀的西军也听到了这些叫喊声，一时阵脚大乱，军心动摇，开始向后败退。

　　王虎子见状，顿时面露绝望之色，他连忙挥舞腰刀，大声喝道：“不许退！给我顶住！不许退！”

　　他一边喊着，却是直接头也不回地往身后的街角跑去——开玩笑，本应该燃起的大火没有出现，明军的援军很快就会回来，继续在这里死磕就是找死！

　　由于视线昏暗，那些西军兵卒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王虎子跑路，但很快他们就察觉到不对，纷纷看向王虎子刚刚站着的地方。

　　便看见本应站着王虎子的地方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他们怔了一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驴逑日的王虎子抛弃了我们，快撤！”

　　他们大喊着，战意和军心瞬间消散，四散而逃，但他们很快就绝望的发现，从街角的另一边涌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明军。

　　那些明军在看见他们后，纷纷举起火枪，也不等这些西军投降，一齐扣动扳机，打出一轮齐射，跑在最前面的西军溃兵当即中弹倒下。

　　前有狼后有虎，没被射杀的西军溃兵不敢犹豫，扑通一声全都跪倒在地，向明军投降。

　　袭击府署的西军被击溃后，王鹏才大步回到了府署内，向陈邦彦汇报外面的情况。

　　陈邦彦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很淡定，在王鹏汇报完以后，他淡淡道：“西贼的阴谋虽然挫败，但肯定还有漏网之鱼，今夜还需要王参将多多费心，将那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了。”

　　“至于今晚抓获的西贼，任有军职之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其余人等充作劳役，不可轻放。”

第335章 中伏

　　王虎子没能顺利逃脱，他虽然很聪明的放弃了原先的藏身处，但还是被城中大肆搜捕的明军给抓了起来。

　　“走！跪下！”

　　在押送明军的推搡呵斥下，王虎子终于来到了他心心念的河南府署，见到了他想干掉的陈邦彦，但双方的身份和他想象中完全反了过来。

　　王虎子不情不愿地跪倒在结实的青石板上，陈邦彦端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地打量着他，片刻后，才对一旁的王鹏问道：

　　“他就是城中西贼的头目？”

　　王鹏点了点头，道：“回禀抚台，那些贼兵已经招供指认他了，这厮是西贼老营里的一员参将，名王虎子，被伪平东将军张可望下令留守河南府，伺机制造动乱。”

　　此时张献忠还未死去，他的四个义子也就还未恢复本姓，还和他一起姓张。

　　由于王鹏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王虎子将他说的话全都听了进去，见对方都快把自己的底裤给扒光，他的心瞬间就凉了，心中大骂起手下人真是一帮软蛋，就这样把他给卖了。

　　他倒是选择性失忆，忘记了是他先抛弃了那些部下自己逃命的。

　　陈邦彦微微颔首，旋即面色严肃起来，西贼既然撤离河南府，还留下千余人制造动乱，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

　　他便拿起惊堂木，用力拍下，喝道：“逆贼王虎子，尔等乔装百姓混入城中，究竟有何图谋，还不快速速交待！尔若是交代，还能从轻发落，可若是负隅顽抗，当处极刑！”

　　惊堂木落下，惊得王虎子浑身一颤，但他还是沉默不语，以此表示自己的抗争。

　　陈邦彦见他拒绝配合，面露冷笑，正欲开口，一旁的王鹏主动说道：“抚台，既然此獠不愿开口，那便交给末将处置吧，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末将定能让他松口。”

　　“一炷香？”陈邦彦微怔，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王鹏，但也没有拒绝，松口道：“那便交给你处置吧，也无需一炷香，只要你能在半个时辰内把这厮的嘴撬开，本官都算你立一大功！”

　　“遵命！”

　　王鹏抱拳应下，而后回身看向王虎子，脸上露出几分狞笑，大手一挥：“将他带走，让本官亲自伺候他！”

　　王虎子脸色瞬间煞白，对方如此胸有成竹，肯定是有什么倚仗，他下意识想要站起来挣扎，但马上有两名士兵上前将他左右钳制住，强行将他带了下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后，王鹏重新走了回来，他的手中还拿着几张写满了供词的纸——陈邦彦注意到，他的脸色似乎并不怎么好看。

　　这让陈邦彦心下一紧，还未等他发问，王鹏就几步走到了桌案前，将供词呈递给巡抚，语气严肃道：

　　“抚台，大事不妙，还请速速命人前去追回金督镇，西贼有诈！”

　　陈邦彦一惊，连忙接过供词，眼神飞快地扫过一遍，那王虎子果然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包括大西军准备故技重施，诱敌深入。

　　“不好！”

　　陈邦彦猛地将供词拍在桌面上，急声道：“王参将，你马上派人乘快马出发，追上金声桓，让他莫要中了敌军的佯败之计！”

　　王鹏不敢怠慢，连忙转身退了出去，将陈邦彦的命令传达下去，而陈邦彦的脸上仍然写满了焦虑不安——

　　从金声桓领兵追击到现在已经过了至少七八个时辰，等他派出的使者追上金声桓，只怕也已经开战了。

　　正如陈邦彦料想的一般，与此同时，金声桓率领的明军在击溃李定国设下的疑兵后，乘胜追击，已经一头撞进了大西军于涧河河谷设下的伏击圈。

　　隆隆隆——

　　只听谷道两侧号炮响起，伴随着西贼的阵阵喊杀声，无数箭矢腾空而起，与黑夜融为一体，如雨点般射向行军的明军军阵。

　　“敌袭——”

　　“列阵！列阵还击！”

　　凄厉的示警声与军官们焦急的呼喊声瞬间在明军中响起，箭雨铺天盖地般从天而降，淅淅沥沥扎进明军军阵之中。

　　一时间，明军军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许多明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中箭倒下，但更多人迅速做出反应，在附近军官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中结阵防御。

　　“该死，西贼果然有诈！”

　　金声桓看着不断从黑夜中飞来的箭矢，神色大变，在击溃敌军的疑兵后，第六旅旅帅就提醒他要小心西贼使诈，穷寇莫追。

　　但金声桓并没有听从对方的提议，他还对之前李定国险些射杀他耿耿于怀，又自恃第五、六旅战斗力高昂，拥有众多火炮，心中笃定即便敌军打了个回马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却未曾料到，西贼竟真的设下如此圈套，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主动送上门来！

　　“督镇，贼兵冲下来了！”

　　就在他满心懊恼之时，一道急切的喊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连忙定睛看去，便看见有无数大西军打着火把从山谷两侧冲了下来，在夜幕之下熊熊燃烧的火把宛如一条条蜿蜒游动的火龙，将大半个河谷照得亮如白昼。

　　金声桓不敢再分心了，他虽然对第五、六旅的战斗力充满信心，但也深知夜战变数极大，己方未必能占到便宜。

　　况且此地地势狭窄，军阵根本无法施展开来，一旦被敌军卷入近战，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便将失去作用。

　　“鸣金收兵！莫要恋战，撤出河谷！”

　　他声嘶力竭地高声呼喊，试图将自己的命令清晰地传递下去。

　　片刻之后，代表撤退的军鼓声隆隆响起，沉闷而急促，金声桓、张应祥的直属兵马在遇伏后本就陷入短暂混乱，此刻听到撤退命令，更是阵脚大乱。

　　金、张两部兵卒慌不择路，相互推搡着向后逃窜，兵器掉落一地，由于视线昏暗，不少人在慌乱中摔倒，被后面的人无情践踏，发出阵阵惨叫。

　　“不要慌乱！保持阵型！”

　　与前者形成鲜明对比的还是第五、六旅的士兵们，他们没有受到友军的影响，仍然保持着严明的军纪，在各级军官的高喊声中维持军阵，有序后撤。

　　砰砰砰——

　　明军边打边撤，枪声在河谷中回荡，那些打着火把的大西军在昏暗的河谷中就好似一个个会移动的活靶子般，在明军的射击下前仆后继倒下。

　　在不远处观察全局的孙可望见这两支明军非但没有溃退，反而还能保持阵型反击，瞬间意识到那应该就是明军中的精锐了。

　　他的目光在明军精锐和正在往河谷外撤退的将旗之间徘徊，好似在思考该对哪个动手。

　　片刻后，孙可望便有了主意，他对着传令兵喝道：“传令，命张定国率部追击明军主将，务必夺旗斩将。”

　　那传令兵连声应下，拍马而去，孙可望随即又调集大西军合兵猛攻第五、六旅，尽可能将其击溃——让他那勇猛的义弟负责追杀明军主将，他自然是很放心的。

　　至于战场上还在抵抗的明军精锐，能够将其击溃最好，即便不能，也要削弱其兵力。

　　很快，李定国便收到了孙可望的命令，他当即举起长槊，高声喊道：“儿郎们，随我来！”

　　话落，安西将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数百西军骁骑紧随其后，直接绕过那些结阵后撤的明军精锐，冲进仓皇撤退的人群之中左突右冲，不断砍杀着逃跑的明军。

　　“西贼骑兵！西贼骑兵！”

　　西军骁骑的参战很快引起明军的恐慌，但他们根本无力结阵迎击，只能眼睁睁看着敌骑冲进人群大肆屠戮。

　　金声桓望着这一幕心急如焚，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试图收拢溃兵组织防御，但他和其余将领的叫喊声很快便被淹没在嘈杂的战场之中。

　　突然，一支冷箭朝着金声桓射来，他侧身一闪，箭擦着他的铠甲飞过，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猛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尽管视线不佳，但他仍然能够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手持长弓。

　　“你妈！又是你这厮！”

　　金声桓怒不可遏，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望着朝他冲来的西军骁骑，金声桓只能心中大骂，头也不回地继续拍马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