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180节
“只是,澧州失守,军中粮草匮乏,长此以往,也不必等楚军进犯,我军将不战自溃。”
说罢,他居然直接拜倒在地,面露哀求:“堵公,请您念及军中数万英勇将士的性命,三思而行吧!”
高一功见状,也连忙跟着拜倒在地,他心中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这不就等于“逼宫”吗。
堵胤锡听言,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他微微仰起头,闭上双眼,仿佛是在纠结思考。
他沉默良久,才终于做出了决定,缓缓睁开眼睛,叹道:“也罢,人心思变,何能再战?尔等领兵而去,归顺楚逆吧。”
李过连忙问道:“堵公,那您呢?”
“我?”堵胤锡自嘲般轻笑一声,道:“我生而不能灭贼,报效国家,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李过大惊,慌忙上前拉住堵胤锡的衣袖,道:“堵公万万不可有轻生之意,若您因此寻死,李过万死难辞其咎!”
堵胤锡用力推开李过的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尔速去!”
李过和高一功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无奈之色,他一咬牙,心里一横,沉声道:“堵公,对不住了!”
“你想做什么?”
堵胤锡听他这么说,心下一惊,才刚刚问出口,就见帐外闯入数名亲兵,李过垂头不敢直视堵胤锡的双眼,道:
“堵公,为免您轻生寻死,下官只能出此下策,还请您谅解。”
“你……”
堵胤锡话未出口,就听李过对那几名亲兵说道:“尔等好生看好堵公,堵公若是有了一点差池,我定不轻饶!”
“遵命!”几名亲兵抱拳应下。
而后,李过与高一功二人也不敢再与堵胤锡对峙,逃也似的离开大帐。
等走出大帐后,高一功惴惴不安地对李过说道:“补之,你将堵公软禁起来,日后该如何收场?”
李过摇了摇头,轻叹道:“我也不知,我只知堵公天人也,安能轻死于此。”
说着,他顿了顿,目光逐渐放远:“如今明室昏聩,奸佞当道,以堵公之才,入阁执宰也绰绰有余,怎能屈尊小小巡抚?”
“我素闻楚王重视贤能,你我携堵公投楚王麾下,待楚王把持朝政,何愁堵公没有用武之地?”
“只怕堵公不愿……”高一功忧心道。
“这也是我为之担心的。”李过沉声道:“要劝说堵公改变心意,也只能徐徐图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当前困境,南投楚王。”
高一功听言,也只能点头同意下来。
而后,为了避免发生变故,李过又命人将堵胤锡的侄子堵正明一同软禁起来。
当晚,李过便命书信携带自己的亲笔书信南下澧州,向楚军请求归顺。
书信送到黄斌卿等人手中后,后者不敢怠慢,连忙命人转送至王翊手中。
王翊看过书信,顿时面露欣喜之色,道:“忠贞营若肯归顺,我军占领湖南将再无阻力!”
同时他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在离开长沙,渡江西来之前,苏言召见自己时的叮嘱。
苏言有专门提到过堵胤锡、李过、高一功等人,他让王翊尽量招抚这些人,不论是堵胤锡还是李过等原顺军将领,皆是一等一的忠贞之士,他不愿这些人与章旷一样死于内战之中。
而后,王翊命大军驻扎益阳,自己只带领数十精骑往澧州而去,准备亲自受降。
六月初五日,王翊抵达澧州,此时的忠贞营也已经南下至澧州城北五里外安营扎寨,堵胤锡与他的侄子堵正明二人仍然被软禁,为了避免军心受到影响,李过只是对外宣称堵胤锡生病卧床。
抵达澧州后,王翊也顾不得休息,又马不停蹄赶往忠贞营驻地,胡一青等人提议率军护卫随从,但却被王翊拒绝了。
王翊对他们说道:“忠贞营虽为贼军收编而来,但节制此兵马的湖广巡抚堵胤锡乃是有名的忠贞之士,李过、高一功二人也是赤胆坦荡之辈,我相信他们不会行小人之举,就不必带兵护卫了。”
于是,王翊只带着随他从益阳而来的数十骑一同来到忠贞营驻地。
李过、高一功等人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主动出营迎接,见王翊身边只有轻骑数十人,不禁感慨道:
“这位王巡抚也不是寻常之人,其胆略与当初单骑前来招抚我等的堵公不相上下。”
高一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很快,王翊便来到营门外,翻身下马,李过等人快步上前相迎,拱手行礼,道:“下官李过,拜见王巡抚。”
身后一众将领也都行礼问候,他们都已经知道要归顺楚军的决定,对此并无异议,毕竟楚王席卷天下之势已经初现端倪,明廷昏聩,楚王又雄才大略,哪一方是明主,一目了然。
王翊温和道:“兴国侯不必多礼,本官久闻忠贞营大名,今日一见,诸位将军果然都是忠勇过人。”
“抚台缪赞了。”李过苦笑道:“我等自归明后,不能杀敌报国,不能收复失地,谈何忠勇过人。”
“兴国侯何出此言?”王翊轻声宽慰道:“忠贞营将士之骁勇,朝中何人不知?”
“当初大军收复荆州,湖广形势一片大好,本可以进军武昌,若非何腾蛟懦弱示敌,坑害友军,又怎会沦落至此呢。”
听王翊这么说,一众忠贞营将领的眼睛都红了起来。
是啊,想当初,大军顺利攻克荆州,杀死了顺军叛徒郑四维,军中上下皆士气如虹,兵锋直指武昌,大有光复武昌,进而反攻湖北的架势。
如果不是何腾蛟坑害了他们,这一切的确有可能变成现实,田见秀、张鼐等人也不会投降清军,并被多铎残忍的杀害。
想到这,包括李过在内的忠贞营将领们的心中都充满了悲愤,甚至有人暗自垂泪。
自汉阳惨败后,朝廷非但没有处置坑害他们的何腾蛟,反而舆论更偏向于何腾蛟,指责他们这些“贼军”。
如果不是堵胤锡屡屡上书陈辩,只怕他们之后的处境会更加堪忧,其中的委屈不言自明,他们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而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们,之前战局糜烂并非他们的过错,而是何腾蛟一人之过,他们如何不会为之感动?
王翊将众人的反应皆收入眼底,他提高嗓门,高声道:“诸君可以放心,类似何腾蛟这等庸碌之辈,我楚王殿下绝不容忍!”
“佞臣何腾蛟助纣为虐,抵抗义师,罪无可赦,已于五月十一日枭首,尸首剁成肉泥,扔进山中喂狼!”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即便是他们厌恶何腾蛟,多少个日夜诅咒何腾蛟不得好死,此时听闻这一消息,也惊得瞪大双眼。
那可是一省督抚,高高在上的督师阁部。
居然就这样被楚军诛灭,没能保留全尸。
可以说,这一消息带给众人极大的震撼,以至于过了好久,他们才逐渐回过神来,面面相觑,许多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还是李过最先接过话茬,他沉吟片刻,还是接过了话头,道:“何腾蛟此贼祸国殃民,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如今何贼死于楚王殿下之手,真是大快人心。”
有李过带头表态,其余将领这才不再克制情绪,将心中对何腾蛟的痛恨宣泄出来。
而后,在一阵“快哉”的声音中,李过抬手邀请王翊进入营中检阅兵马,王翊一边走向演武台,一边打量着周围列队接受检阅的忠贞营将士。
这些忠贞营将士基本都是从大顺时期就跟着李过作战的老兵,他们的装备或许没那么好,但一个个精神气十足,浑身散发着阵阵杀气,努力昂首挺胸,将自己最佳的状态展现出来。
王翊轻轻点了点头,对这些老兵的表现还算满意,如果能够将他们整编起来,将会是楚军序列中一支不小的战力。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着李过询问道:“兴国侯,不知堵巡抚眼下正在何处?”
李过动作一僵,他很快恢复如常,脸上笑容依旧:“堵公身体不适,卧床休息,不能来相见,还请抚台见谅。”
他身后的高一功等人也神色怪异,王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异样,但并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试探道:“既然如此,可由本官前去拜见堵巡抚?”
“堵公身患风寒之症,不便见客,等堵公痊愈后,再请抚台相见也不迟。”李过答道。
他都这么说了,王翊也不好继续坚持下去,将此事暗自记下,一行人继续走向演武台。
很快,王翊便在李过等几位高级将领的随从下登上演武台,他看着底下列队严整的将士们,不断点头,笑着对李过说道:
“兴国侯真是治军有方,真可谓一支雄军!只可惜之前遇到何腾蛟这等懦弱无能之辈,今后得楚王殿下调遣,定能披荆斩棘,屡立战功。”
李过自是笑着答话,而后趁机说道:“还请抚台为众将士演说一番,以安军心。”
王翊欣然接受,上前一步,对着众将士们高声说道:“将士们,本官乃楚王殿下亲授湖南巡抚,今日至此,乃是为忠贞营数万将士之生计。”
“昔者东虏叩关,窃据中原,先有剃发易服,后有跑马圈地,神州陆沉,中原生灵涂炭,衣冠不在。”
“我楚王殿下自江南起兵,为天下苍生计,为驱逐鞑虏,恢复中原之志,夙兴夜寐,不敢惰怠,屡破东虏,光复南都,乃至东南半壁!”
“今年二月,楚王大破多铎于江西,江西于是全省光复;三月,兵临武昌,同月光复武昌府城,进军湖北,于荆州再败豪格,使其仓皇西遁,湖北克复,中原可望!”
说到这,王翊原本愈发激昂的语气忽然一转,变得低沉下来:
“然我楚王殿下领兵北伐,意图光复中原之际,朝中奸佞之首丁魁楚,蒙蔽圣听,擅开战端,使我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北伐大业中道崩殂,中原百姓依旧水深火热。”
底下的忠贞营将士们听到这,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他们虽然没有直接与楚军交战,但也听命北上,归根结底也算是助纣为虐的一方。
忠贞营的许多将士都是崇祯年间生活在河南活不下去的饥民、灾民,眼见楚军即将光复他们的家乡,他们却在无意间成为了阻拦家乡光复的凶手,这如何不令人感到羞愧。
王翊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接着话锋一转,继续道:“此皆非尔等将士之责,实为朝中奸佞当道,把持朝政,使忠良不得重用,有志之士郁郁!”
“国家危难之际,当有忠贞之士挺身而出,楚王殿下已于武昌起事讨贼,广发檄文,凡响应义师者,皆为我之同袍,过往之责皆既往不咎,众将士当同心戮力,共讨国贼!”
他话音落下,这无异于一颗定心丸,让忠贞营上下都安心下来——王翊前面一大段把前景说得有多么美好,就越是让他们感到羞愧,同时也更加担心苏言会不会追究他们破坏北伐大业的罪责。
而后面的那句既往不咎,不仅让他们安心下来,也让将士们暗下决心,一定要奋力讨贼,用国贼的鲜血来洗刷他们过去犯下的罪行。
王翊说完后,便被李过等人簇拥着下台,邀请他一起进餐,推杯换盏,其乐融融之间,王翊却忽然冷不丁说道:“兴国侯,你难道还不准备将堵巡抚引出来与我相见吗?”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将目光集中在王翊身上,李过的表情僵了一瞬,才讪笑道:“王抚台,下官不是说堵公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么……”
王翊摇了摇头,道:“兴国侯何必诓骗于我?若我没猜错的话,只怕是堵巡抚不愿举事,被尔等控制起来了吧。”
众人神色大变,王翊见状,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推断,坐在他对面的李过脸色不断变换,最终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道:“还是瞒不过王抚台,正是如此。”
第313章 王夫之
见李过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高一功等人都面露惊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前者,似是不理解他为何连辩解都不辩解。
李过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反应,他之所以承认的这么痛快,还是因为心里清楚,这件事隐瞒不了多久,王翊要是有心打探,很快就能打探到堵胤锡并非真的染病卧床。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败露出来,使事情无法收场,倒不如现在直接承认下来,楚军还需要顾虑到忠贞营的反应,从而慎重考虑该如何处置堵胤锡。
因此,李过起身离席,直接走到大帐中央单膝拜倒在王翊跟前,恳切道:
“下官不敢隐瞒王抚台,有奸佞把持朝政,攻讦楚王殿下为僭越,堵公自然受其影响,对殿下有所偏见,下官恳请抚台给下官多一些时间,好让堵公回心转意。”
见李过行此大礼,高一功等人也连忙跟着走出来,呼啦啦在李过身边拜倒一片。
王翊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他不禁暗自感慨,这堵胤锡究竟有何德何能,能让这些骄兵悍将为之钦慕,甚至不惜拜倒在自己面前求情。
他心中感慨着,也起身走到李过等人面前,将其扶了起来,温声道:“尽管本官从未见过堵巡抚,但汝等愿如此为他求情,倒是让本官相信,这位堵巡抚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好官。”
听王翊这么说,李过等人心中一喜,以为王翊愿意开恩,他连忙说道:“朝中百官皆歧视我等顺军降将,只有堵公没有门第之见,以赤子之心对待我等,堵公胸怀家国大事,只要能够消除他对楚王殿下的偏见,以堵公之才,定能成事。”
王翊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官去见见这位堵巡抚,亲自游说他吧。”
李过听言,先是迟疑片刻,而后才点头应下,道:“那就有劳王抚台了。”
说罢,他们也顾不上继续进餐,李过亲自领路,将王翊带到了营中一处并不算起眼的营帐前,那营帐外站着数名士兵,见李过等人到来,连忙昂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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