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165节

　　或许是因为马车数量过多的原故，在车队两侧只有少量清军护卫把守，不过在车队外围，还能时不时看见游弋巡视的清军骑兵。

　　为了避免惊动清军，柯志文与苏和远远就下令熄灭火把，在火把熄灭后，这近五千名骑兵顿时隐藏在夜幕之下，只剩下战马粗重的喘息声。

　　两位骑兵团指挥官也凑到了一起，讨论接下来的进攻计划。

　　在接受整训的那一个月里，苏和与他麾下的蒙古骑兵都接受了系统性的汉语教学，说话虽然还带着点口音，但已经可以较为流利的与他人交流了。

　　苏和主动提议道：“柯将军，我部皆为蒙古骑兵，可装作清军靠近，先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而你们继续隐藏此处，若是敌军骑兵前来驱赶，你再率部出战，配合我部夹击敌军，如何？”

　　“可是你们的装备明显要比清军更好，只怕还未靠近，就被发现了。”柯志文眉头微蹙，说道。

　　“无妨。”苏和摆了摆手，并不在意：“清军车队连绵数里，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并前来迎战，以车队内的清军数量来看，我们完全能够赶在敌人来援之前进行破坏。”

　　听苏和这么说，柯志文也觉得有道理，他点了点头，道：“大王下令骚扰清军，却没有要求我们如何行事，我们可以在突入车队后杀死牲畜，驱赶民夫，破坏马车车轮，这样也能拖缓清军的行军速度了。”

　　二人达成共识，苏和随即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光明正大的打出火把，隐藏旗号，向清军车队奔去。

　　这突然出现的两千多名骑兵很快就被外围巡视的清军游骑发现，那些游骑顿时警惕起来，担心这是来犯的明军骑兵。

　　不过就在这时，从那骑兵中策马跑出来几骑，为首之人用蒙古语高声喊道：“我们是友军，奉将军之命前来协助护送！”

　　几个游骑听到这纯正的蒙古语，顿时放下心来，拍马迎上前去，也没有察觉到对方是用“将军”这个笼统的词语而并非指名道姓。

　　等他们靠近后，就看见那几个蒙古骑兵也配合的摘下了头盔，露出底下充满蒙古风格的小辫子和大饼脸。

　　这几个游骑见状，更加放松下来，可就在双方走到几步开外的距离时，那些蒙古骑兵却突然发难，抽出战弓搭弓引箭，就朝着靠近的清军游骑放箭射击。

　　清军游骑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箭矢如毒蛇般迎面洞穿了他们的咽喉，一箭封喉，几人当场毙命。

　　而后，其中一名蒙古骑兵举起火把，在头顶旋转一圈后，一直观察这里的苏和当即拔出佩刀，怒喝道：“儿郎们，随我上，报效大王的时候到了！”

　　“杀！”

　　两千多名蒙古骑兵发出震天战吼，驱动战马就如脱笼猛虎一般向官道上缓慢行进的清军车队冲去。

　　车队里的清军茫然地看着向这里冲来的骑兵，还有些手足无措，还是把总旗官最先反应过来，神色大变，喊道：“不好！敌袭！”

　　“列阵！列阵！”

　　长长的车队内顿时混乱起来，护卫的八旗兵和绿营兵连忙推开那些惊恐的民夫，跑到面向骑兵的一侧试图结阵抵挡，而民夫则是慌忙躲到马车后面。

　　蒙古骑兵奔腾而来，在靠近车队后，骑手们纷纷于马背上弯弓搭箭，朝着结阵的清军放箭射击。

　　那箭矢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极为毒辣，躲在盾牌后的清兵纷纷中箭倒地，装备鸟铳的士兵匆匆完成装填后，也顾不上瞄准就朝着敌人的方向胡乱开了一铳，而后又是慌忙装填。

　　但他们注定没有打第二枪的机会了，眼见蒙古骑兵呼啸而来，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结阵的清兵压力剧增，甚至还未等敌人发起冲锋，就有人惊恐的尖叫着转身逃跑。

　　就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有了第一个人逃跑，单薄防线瞬间分崩离析，绿营兵们仓皇逃窜，只有少数八旗兵还在原地坚守。

　　但随后，拔出马刀的蒙古骑兵就向他们发起了最为猛烈的冲锋，战马迎面撞上了这些坚守的八旗兵。

　　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盾毁人亡，八旗兵或是被撞飞出去，口吐鲜血，生死不明，或是被卷入马蹄底下，活生生踩成一滩肉。

　　那些鸟铳手也跟着仓皇逃窜，有人还在原地仓皇装填，正欲举铳射击，蒙古骑兵就呼啸着冲到他面前，手起刀落，直接将他的手臂连根斩断，鸟铳手惨叫着捂着断臂倒在地上。

　　越来越多骑兵从他们身上跨过去，冲入车队里，将牵引马车的牲畜杀死，使用马刀或是斧头砍断车轮，大声呵斥驱赶民夫。

　　“苏和！这些马车上全是粮食和金银！”

　　混乱中，一名都司跑到苏和面前，对着他大声喊道，他的脸上还带着贪婪的神色：“我们可以带上一些金银，没必要全部留给敌人。”

　　苏和顺着他的话看向那一辆辆马车，只见其中几辆马车上面盖着的油布不知何时被掀开，露出底下满满当当的钱粮。

　　周围的蒙古兵也都注视着这些马车，蠢蠢欲动，脸上写满了贪婪之色，若非接受整训后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军纪所限，他们早就一拥而上，哄抢财物了。

第292章 荆州焚城

　　“我们不能带上这些金银。”

　　最终，苏和还是做出了决定，他摇了摇头，对那名蒙古都司说道：“敌军随时可能赶来围堵我们，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

　　那名都司听言，面露失望，也只能将苏和的命令传达下去，同时泄愤般抡起斧头对着车轮用力劈砍，砍得木屑横飞，车轮咔嚓一声直接断裂开来。

　　蒙古兵们也只能收起了心中的贪念，大肆破坏马车，而就在这时，一直留意观察清军动向的士兵突然大声喊道：

　　“敌军来了！”

　　顺着他的叫声，苏和等人连忙循声看去，就看见远处有一条火龙正在向这里快速涌来，从火把的规模来看，不下数千之众。

　　“撤退！”

　　见状，苏和当即大声喝令，吹响集结号角，往来时的方向撤退，蒙古兵们连忙翻身上马，有的人在撤退之前，直接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马车上，将上面的油布点燃。

　　蒙古骑兵虽然是分散在长长的车队进行破坏，但他们集结的速度很快，如潮水般重新退入黑暗之中。

　　奉命前来围剿明军的甲喇章京巴哈纳面色阴沉，眼见明军试图撤离，他狂呼酣战，就要率军前去追击。

　　但在这时，麾下的一名绿营骑兵佐领拦住了他，劝道：“章京大人，眼下还没摸清楚明军有多少兵马，冒然追击只怕有失，将其赶跑即可，莫要因此损兵折将。”

　　巴哈纳不耐烦地扬起马鞭，喝骂道：“你们汉人就是胆小，郡王已经率领骑兵阻截明军，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的明军一定只是少数，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你若再劝阻，老子就抽你几鞭！”

　　绿营佐领听言，虽然心中惧怕，但还是苦苦哀求，巴哈纳更加不耐烦，扬鞭狠狠甩在他脸上，将佐领抽得惨叫连连，而后大声道：

　　“随我追击，定要将那帮该死的汉狗碎尸万段！”

　　他话音落下，跟着他前来驱赶明军的三千骑兵就呼啸着往明军撤退的方向追赶而去。

　　苏和眼见清军骑兵果然追赶过来，一边有意控制速度，与清军保持距离，等靠近胸甲骑兵团埋伏的地点后，抽出响箭往半空射去。

　　那箭矢腾空而起，一边发出渗人刺耳的长长的尖啸声，在尖啸声中，苏和与身后的蒙古骑兵分别向左右绕出一个半圈，回身迎向追赶的清军。

　　而在同时，不远处设伏的胸甲骑兵团也猛地打出火把，只听一道嘹亮的军号声响起，这两千多名胸甲骑兵呐喊着冲向清军。

　　“不好！果然有诈！”

　　巴哈纳在听见那半空中响起的尖啸声后，瞬间神色大变，马上意识到了事态不对，连忙勒紧缰绳，大呼撤退。

　　但明军已经从两面奔腾包夹而来，清军还未完全调头，明军就如同脱笼猛虎一般直扑而来，迎面杀入清军阵中。

　　豪格本以为有博洛前去阻挡明军，虽然还有漏网之鱼跑来袭扰车队，但其数量肯定不会很多，因此拨给巴哈纳的大部分都是绿营骑兵。

　　可他万万没想到，博洛那个废物非但没能拦住明军，反而还放过来了近五千明军，这派出来的三千骑兵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接战后很快就被击溃。

　　巴哈纳只能率领身边的数百八旗兵竭力拼杀，左突右冲，勉强在明军的围捕下突围出去。

　　但等他仓皇逃到安全的地方时，身边的三千骑兵就只剩下不过千人，其余骑兵或是在战斗中阵亡，或是在混乱中走散。

　　明军也没想到居然能够这么轻易的击溃这支清军骑兵，在将其击溃后，骑兵们又再度向清军车队发起进攻。

　　他们直接就将清军车队拦腰斩断——此时还有上万清军还在荆州城内，明军骑兵来袭的消息很快随着溃兵的足迹传入城中，顿时在军中引起一阵骚动。

　　负责殿后的尚书星讷面色阴沉，他马上意识到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明军骑兵在城外的袭击已经摧毁了众多马车，而那些无法移动的马车也导致官道堵塞，让后续的马车无法通行。

　　那些满载钱粮的马车若是不能从官道通行，难道还要从两侧被开垦出来的稻田穿行吗？以马车本身的重量，只怕是刚推进去，车轮就深陷泥地了！

　　因此，现在摆在星讷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坚持走官道，但是要逐个将挡在前面的马车推走，这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而且明军骑兵就在附近时刻威胁，不可能放任他们清理马车，只怕还未等他们将官道疏通，明军主力就已经杀了过来。

　　第二个选择则是放弃马车，让城内的士兵和民夫背负尽可能多的粮食，如此一来虽然不得不放弃数量庞大的钱粮和军需辎重，但肯定能够赶在明军主力杀来之前尽数撤离荆州。

　　此时豪格已经率领前军撤出数里外，星讷来不及征询前者的意见，他只能随机应变。

　　星讷没有考虑很久，便做出了他所认为最为正确的决定。

　　“传令下去，放弃马车，全军将士与民夫皆背负粮食，步行赶路！”

　　星讷的命令迅速传递下去，城门及城墙缺口后等待出城的士兵们顿时一片哗然，对这个命令充满了不解。

　　但军官们可没有心思和他们解释，只是用严厉的语气喝令他们听命行事。

　　清兵只能将马车上的油布掀开，解开牵引着马车的驮马和驴，将一袋袋粮食搬下来，转移到牲畜背上。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老老实实地搬运粮食，许多人趁乱将车上的金银藏在身上，可很快就有人被监督的军官发现。

　　愤怒的军官直接上前一脚将其踹翻，士兵惨叫一声摔在地上，怀里藏着的金银饰品也跟着洒落一地，军官一边扬起鞭子用力抽打上去，一边大声骂道：

　　“驴日的憨货，真是要钱不要命，撤出去以后你就指望靠这些吃饭吗！老子打死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那士兵被鞭挞得不断哀嚎，周围的士兵见状，都不禁心生畏惧，原本伸向财物的手也缩了回来，老老实实搬运粮食。

　　清军放弃马车，虽然搬运能力受到了影响，但行军速度却得到了提高。

　　眼见越来越多士兵搬着粮食出城，星讷脸上神色稍缓，下令道：“点火焚城吧，我们也该撤出荆州了。”

　　“遵命！”佐领领命，随即将星讷的命令传递下去。

　　一些留在城中负责点火的士兵很快就收到命令，他们略有些惋惜地打量着这座城池，但还是毫不犹豫举起火把点燃了干草堆。

　　火势在易燃物和火油的助燃下迅速蔓延开来，点完火的清兵头也不回往城门方向跑去，只留下周围百姓惊恐的叫喊声。

　　荆州百姓眼见大火燃起，也顾不上白天清军在街上的暴行，纷纷跑出家门，叫喊着想要灭火，但火势迅速蔓延，荆州城内的建筑又大多是木制，一座接着一座房屋随之燃烧起来。

　　“走水啦！走水啦！”

　　“清军焚城了！快出来灭火！”

　　城中响起百姓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尽管百姓奋力想要灭火，但火势还是无法控制地愈演愈烈。

　　为了扑灭火势，百姓蜂拥跑到护城河边，用木桶或是任何可以装水的容器舀水，再跌跌撞撞回到火场边上，徒劳的将河水泼向火焰。

　　可这几乎是杯水车薪，火势并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愈发猛烈，那熊熊烈火散发出的高温几乎要将奔走的百姓灼伤。

　　清军焚城后，全力从安澜门外突围，这上万人马的动静很快就被第三胸甲骑兵团与蒙古骑兵团探明，同样探明的还有府城方向那逐渐被火势照明的夜空。

　　这一消息被汇报到柯志文面前，后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忙看向荆州城的方向。

　　尽管这里与荆州城之间也有两三里地的距离，但柯志文还是能够隐约看见天边那被火势照亮的红色夜空！

　　“天杀的清狗，安敢纵火焚城！”

　　柯志文目眦尽裂，心中充斥着无边的愤怒，他当即就要率部向离开城池的清军发起进攻，但却被苏和拦了下来。

　　“柯将军！”苏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劝道：“你我麾下皆为骑兵，若是敌兵结阵，只会徒增伤亡，倒不如尾随作势进攻，使其不敢安然撤军，拖延其行军速度，等待主力！”

　　苏和身为蒙古人，自然不像柯志文有这么深的愤怒，还是能够站在理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柯志文听罢，表情不断变化，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同意了苏和的提议，并派人前去回报。

　　另一边，陈国柱与博洛的战斗也终于进入尾声，最终还是明军技高一筹，杀得清军大败，自恃弓马娴熟的蒙古骑兵只能在胸甲骑兵的追杀下仓皇逃窜。

　　陈国柱身先士卒，挥动马刀，怀揣着堵截猎物的心情，纵马疾驰，追赶着夜幕中阵型混乱的蒙古骑兵。

　　蒙古人此刻哪里还有对汉人的轻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汗水打湿发辫，黏在皮肤上，用蒙古语嘟囔着什么，用力抽动坐骑，只求与明军拉开距离。

　　陈国柱选定了一名骑着灰马的蒙古佐领紧追不舍，那名蒙古佐领时不时回头查看，一张丑陋的大饼脸几乎面无血色，战马跨越灌木丛，整个人都险些被掀下马鞍，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