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163节

　　可若是将其作为偏师，执行偷袭的任务，那反倒能够发挥出奇效。

　　“你可先率本部先行东进，于长湖北岸搜罗舟船，为渡湖做准备，等我号令再渡湖南去。”苏言对他说道。

　　“遵命。”侯承祖抱拳应下。

　　侯承祖领兵东去，苏言则率领主力于长湖以北安营扎寨，日夜派出游骑刺探荆州军情，以逸待劳。

　　豪格对于敌人的想法并不知情，尽管舍弃了被裹挟的汉民，但大量钱粮还是严重拖累了他们的行军速度。

　　一直等到三月十九日，豪格的兵马才终于到达荆州对岸的渡口。

　　望着那奔流不息的长江，豪格不禁长舒口气，对岸的荆州府城已经鳌拜率领的前锋先行控制，避免汉民宵小趁机作乱。

　　在大军抵达渡口后，清军又马不停蹄将那一车车的钱粮都运上渡船，整个渡口一时间一片热火朝天，士兵们的喊叫声、打骂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

　　被精选下来的汉民精壮在皮鞭的鞭挞和士兵的呵斥下就像是两脚行走的驴一般，战战兢兢地将钱粮运上船。

　　清军在荆州渡口一直用了四天时间才终于将全部的兵力和战利品运到对岸的府城内。

　　等主力尽数渡江后，驻扎公安防范明军水师西进的工部尚书星讷才陆续撤离公安，退回荆州与豪格汇合。

　　为了避免明军在他们还未完全撤离之时就强行突破跨江铁链，星讷下令制造了数千具稻草人，给它们套上甲胄号衣后分别立于两岸的水寨寨墙上迷惑明军。

　　等最后一批清军撤离水寨后的第二天，明军才终于发觉不对，斥候冒险乘船抵近侦查，才惊愕地发现那寨墙上站着的并非清兵，而是一个个歪七八倒的稻草人。

　　“天杀的清狗，居然如此狡诈！”

　　黄斌卿听闻斥候汇报，登时勃然大怒，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心里也不禁为自己的大意而感到懊恼。

　　清军已经撤离公安，那不就代表其主力已经渡过长江撤往荆州了，黄斌卿想到这点，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派人快马加鞭前去通知苏言。

　　同时，他也请来了鲁之屿，二人一番合计后，决定现在突破那条阻挡在他们面前的跨江铁链，封锁荆州水道。

　　如果清军此时已经撤离荆州，那他们还能顺势占领荆州府城，将清军的退路切断。

　　……

　　与此同时，荆州府城内。

　　在清军主力还未全部渡江前，豪格就命鳌拜派出大量游骑向北侦查敌情，以免大军在北撤途中遭到明军伏击。

　　这不侦查不要紧，一侦查，豪格就得知明军在数日前就抵达长湖以北，且其兵力足有三万之众，还拥有众多火炮。

　　这下，豪格顿时就不淡定了，他忍不住骂道：“明军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快，难怪我军尚在湖南之时不见任何阻拦，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豪格所部兵力其实并不算多，除去交给星讷调遣的还未汇合的一万兵马外，其本部就只有不到三万余人，其中包括一万四千余八旗兵与一万两千余外藩蒙古兵，以及博洛的两千八旗兵。

　　而挡在他们北上道路的明军就有超过三万之众，还拥有众多火炮，尽管从字面上，清军的总兵力要高于明军，但是明军的威名以及那数量众多的火炮，还是让豪格的心脏不住敲鼓。

　　豪格自己心里也清楚，他手下的这一万四千余以及博洛麾下的两千余八旗兵，很有可能是大清朝最后还保持成建制的八旗部队了。

　　要是这些八旗兵尽数丧命于此，别说是继续维持住在北方广大地区的统治，即便是退出关外，也恐怕难以为继。

　　因此，他打心底不愿意直接与明军正面开战，能够避战退往北方是最好的，即便不能，也要以最小的代价结束战斗。

第289章 豪格：爷不和你打，爷跑四川去！

　　就在豪格心中忧虑的同时，罗洛浑等清军高层将领也闻讯而来，聚在了一起。

　　博洛一上来就开口说道：“明军动作迅速，只怕安陆、荆门都已经被明军占领了，若是我们按照原计划北上，中途定会出现什么变故。”

　　周围几人都面色一沉，他们都有些畏惧明军的威名，不太愿意直接北上与明军开战。

　　尤其是博洛，他被明军一路从江南撵到这里，接连损兵折将，没有患上恐明症已经算是他心理素质好了。

　　他刚刚之所以说出那一席话，多少也有不想北上迎战明军的小心思在里面。

　　在场几人倒是没听出博洛的小心思，罗洛浑沉声道：“可若是不往北去，我等又能去往何处？往东大片州府已被明军占据，往西又有蜀道之难，且大西张献忠与明朝余孽混战，真是进退两难。”

　　说到后面，他不禁扼腕叹息，颇有一种对未来的旁皇与无措。

　　不料，豪格在听了罗洛浑后面那句话以后，眼中闪过几分异色，插话道：“或许，这四川并非我军不可踏足之地。”

　　“什么？”

　　众人一惊，都用惊诧的目光打量着豪格，鳌拜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道：“大将军，您是说，我们转道四川，再走汉中退回陕西？”

　　豪格点了点头，傲然道：“不错，四川张献忠流贼也，不足为虑，蜀中明军又各自为战，若我军转道四川，如何是我军之对手？”

　　“可我军队蜀中局势并不明朗，且军中辎重马车众多，蜀道之难，如何能够穿过？”罗洛浑担忧道。

　　“眼下已经不是心疼那些钱粮的时候了。”豪格蹙眉道：“我军这近四万大军已经是大清朝最后的可用之兵了，若是尽数折损于湖广，则大清社稷危矣。”

　　豪格身为太宗文皇帝之长子，对父亲一手创建起来的大清朝自然有着很深的感情，即便他没能即位称帝，帝位落在了弟弟福临身上，他也不能坐视大清灭亡。

　　眼下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北上与明军硬刚，且不说能不能战胜明军突破明军封锁，即便侥幸取胜，这近四万大军也会死伤惨重。

　　而且再往北的荆门、安陆等地肯定已经被明军占领，襄阳也很有可能危在旦夕，即便是击败了挡在面前的明军，也难以保证会不会有新的明军阻拦他们。

　　若是选择转战四川，横穿西蜀经由汉中北上，虽然也同样要面对众多艰难险阻，但四川的张献忠和明军残部都不足为虑，不是他们的对手。

　　想到这，众人都感觉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博洛见豪格有心避开与明军的战斗，心中甚喜，但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勉强控制住表情变化。

　　“若是大将军准备转战四川，谨慎起见，末将愿先领精兵攻取夷陵、归州、夔州等地，为大军扫平阻碍。”鳌拜上前拜倒在地，主动请缨。

　　“好！”豪格赞赏地看着鳌拜，鳌拜对他忠心耿耿，又能征善战，是豪格最引以为重的部下，对方主动请战，他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明军也一直监视着荆州府城的动向，若要开拔，就需借助夜色掩护，以免被明军提前发觉。”他接着说道。

　　“末将谨记大将军嘱咐！”鳌拜应道。

　　当晚，鳌拜就率领数千精兵在夜色的掩护下开离荆州府城，一路往西而去，这夷陵与归州两地并未被清军占领，仍然归于明廷治下，但城中守备空虚，只能勉强抵御周边的流寇与匪盗。

　　因此，当鳌拜率军兵临城下后，二城几乎是兵不血刃被清军先后拿下。

　　鳌拜每下一城，就于城中宣布戒严，封锁各门严禁百姓外出，以此尽可能封锁消息，并打探通往蜀地的道路通行情况，以及蜀中的战况进展。

　　不过夷陵、归州都在蜀地外，这里如何能够打探到鳌拜想要的情况，他只能继续星夜赶路直扑夔州而去。

　　此时的夔州由总兵谭宏领兵囤驻，此人早年聚众起事，后被明廷招安，于崇祯十二年大败张献忠，升任游击，张献忠入川后，又大败义军，受奉总兵，接受督师王应熊调遣。

　　此时的蜀中局势与原历史并不同，原历史上，张献忠之所以屠成都率军北上，就是因为所谓的“蜀民不忠”的理由，决定放弃四川，在李自成落败后夺取并重返陕西老家。

　　却没想到在大军北上途中，他们刚好遇到了南下的清军，张献忠本人被豪格一箭射死，其部只能仓皇南下转战云贵。

　　而这一世，没有了清军这一最大的阻碍，汉中、陕西活跃的顺军残部又如何是张献忠的对手，或是被歼灭，或是主动投降，张献忠顺利占领汉中。

　　而后趁清军主力尽数被歼灭于江南，西北空虚，击溃了固守陕西的固山额真何洛会，占领陕西大半城池，这一切豪格到现在都还不知情。

　　眼下的大西国，占据半个陕西、汉中与川北之地，而四川明军则在少保、武英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总督川、湖、云、贵四省军务的王应熊的统筹下收复川南、川东甚至成都，与大西军于龙安、保宁一线僵持对峙。

　　可以说，没有了清军这第三方介入，张献忠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他的陕西老家，王应熊又成功收复被屠城过的成都，双方都对现状很是满意。

　　然而，试图从夔州入蜀的清军强势登场，势必会搅动四川局势，打破现有的僵局。

　　三月二十五日夜，清军在被买通的向导的带领下奇袭至夔州城下，夔州虽然是进入巴蜀的门户，但驻守此地的谭宏并没有因为清军入寇湖南而严加防范，反而在听闻武昌光复的消息后，带头松懈下来。

　　因而，清军兵临城下后，鳌拜只用赶制的数十架云梯就强行攻破了高大的夔州城，杀入城内，城中守军几乎一触即溃，谭宏甚至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死在了乱军之中。

　　等第二天天明，被夜里的喊杀声惊吓得瑟瑟发抖的百姓向外窥探，就惊愕地发现，街上已经满是留着金钱鼠尾辫的清军。

　　夔州陷落，鳌拜一边继续封锁城门，极力阻止消息传开，一边派人乘快马返回荆州，通知豪格可以动身开拔了。

　　而荆州这边，豪格在鳌拜出征后就马上做好随时能够开拔的准备，在工部尚书星讷率领一万陕西绿营前来汇合后，后者也对转道四川的计划表示了认同。

　　他甚至对豪格说：“四川的张献忠和明军不过一帮乌合之众，两方相斗，我军或许能够渔翁得利，趁机夺取四川，以四川的富庶，即便丢失了江南、湖广，也能供应朝廷粮饷。”

　　豪格对此表示，你想的很好，以后别想了。

　　他现在还不敢奢想太多，只想顺利撤回北方，至于江南（广义上的长江以南），他说什么都不想再来了。

　　清军在荆州龟缩，而苏言也不急着与其开战，清军毕竟有数万之众，自己主动进攻，清军肯定会选择据城固守，那他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倒不如继续守株待兔。

　　在两军对峙期间，苏言也收到了从安陆转送来的王光泰的投诚书信，明军在湖北的胜利已成定局，因此他对于王氏兄弟的投诚反应很是平淡，只是表示只要他们能够攻克襄阳，便为其论功行赏。

　　三月二十八日，鳌拜的使者终于回到荆州，将攻陷夔州的喜讯告知豪格。

　　豪格听后，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喜形于色，道：“入川门户已被我军攻取，传我军令，大军今夜集结于安澜门，连夜向西突围！”

　　不过很快，豪格就从喜悦中冷静下来，近四万大军和上百辆马车行军的动静，即便是有夜色掩护，也肯定会被明军察觉。

　　明军又不是聋子和瞎子，怎么可能对他们向西突围无动于衷，因此必须要从其他方向制造更大的动静，以此吸引明军注意力。

　　想到这，豪格当即将诸将召集起来，将自己的忧虑和想法告知众人，众人一听，却是没有多少纠结，就马上想出了解决办法。

　　博洛最先上前一步，他的眼中带着几分狠辣，道：“大将军，可于白天在城中各处放置易燃物，今晚大军突围之时纵火焚城，那苏贼不是自诩心系黎庶么？他眼见荆州城内大火，若是选择追击我军，则荆州城及城中百姓毁于一旦，若是选择入城灭火，我军将有充足时间撤往夔州。”

　　“妙啊！”豪格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其实按照他原本打着的最坏的主意就是弃车保帅，命绿营作势从城北突围，吸引明军注意力，使主力能够趁机突围。

　　这样一来，虽然放弃了绿营兵，但能保住更加忠诚和精锐的八旗兵和蒙古兵。

　　却没想到，博洛这招虽然狠辣，但听起来更有效果！

　　罗洛浑等人也都对此交口称赞，没有人会去在意纵火焚城会有多少百姓因此丧命，在他们看来，那些汉人百姓就如草芥一般，甚至比草芥更加卑贱。

　　于是，豪格马上采纳了博洛的这个提议，命其于城中各处堆放易燃物，泼洒火油，尽管荆州城内的火油库存并不足以在全城泼洒，但很快，城中就弥漫起刺鼻的火油的臭味。

　　荆州百姓们都注意到了清军的动作，一种可怕的念头随即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阻止他们！”

　　“天杀的清狗要纵火焚城了！”

　　“不能让他们焚城，阻止他们！”

　　很快，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园，城中百姓自发组织起来，走上街道试图阻止清军继续堆放易燃物，泼洒火油。

　　但清军如何会任由他们破坏计划，在博洛的命令下，清军毫不怜惜地举起屠刀，对那些试图反抗的百姓展开屠戮，一颗颗人头落地，街上血流成河，百姓发出痛苦的哀嚎、尖叫和哭泣声。

　　不过屠杀很快就被制止——这并非是豪格心生怜悯，而是他担心城内的动静会惊动明军，便下令停止了对百姓的屠杀，转而采取全城戒严，严禁百姓私自上街。

　　在刚刚那可怕的屠杀的震慑下，城内百姓已经被吓破了胆，如何还敢违抗清军的命令，他们瑟瑟发抖的躲在家中，绝望地看着清军将易燃物堆放在家门口。

　　入夜，清军集结于城西安澜门内。

　　眼见天色变暗，豪格深吸一口气，下令打开城门，亲自率军自安澜门鱼贯而出，在鳌拜的使者的指引下往西而去。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辆辆满载的马车穿过城门，由于荆州城墙在去年忠贞营围攻荆州之役中多处被轰塌，部分清军甚至直接从缺口离开城墙，头也不回的流入黑暗之中。

　　大量清军出城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明军的眼线，一直在监视荆州的明军斥候第一时间赶回大营，向苏言汇报清军的动向。

　　得知清军居然从城西离去，一路往西进发，苏言惊讶地瞪大双眼，一拍大腿，道：“清军居然真的往四川而去了！”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清军居然会为了不与自己开战，宁愿绕远路与张献忠和四川明军开战，也要进入四川！

　　“该死的，真是失算了。”苏言暗骂一声，而后也顾不得自责，当即下令吹响集结军号，追击清军，阻止其退往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