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137节

　　“尚不可透露，还请见谅。”

　　蔡玄点了点头，将令牌归还给对方，沉声道：“既然如此，本府知道了。”

　　“下官告退。”

　　陈柏说道，随即带着通判以及府衙内其余涉案官吏离开府署。

　　蔡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以及府署内人心惶惶的官吏们，长叹口气：“风向要变了。”

第252章 截杀

　　“指挥使，这是这几日江南各地抓捕的官吏名录，请您过目。”

　　南京幕府天玑司衙门内，指挥同知孔安将一份名录递呈给陈彬，后者接过查看一番后，双眼微眯。

　　名单上排在前面的都是官职较高的官员，光是知府就有三名，陈彬还看见了一个熟人的名字，苏州府通判，他去年反清被下狱时还被那名通判本人讯问过。

　　而现在，攻守易势，那名通判反倒被下了狱。

　　“这苏州通判陈平生犯了何事？”陈彬饶有兴趣地问道。

　　孔安想了想，回答道：“此人勾结诸多乡绅强占田亩，收受贿赂合计二千二百两，还将前去府城报官的百姓中途驱赶。”

　　陈彬倒是吃了一惊，道：“这可是大王的兴起之地，一个小小通判安敢如此嚣张？”

　　孔安不置可否，道：“这些官吏都在押送回南京的路上，什么时候对那些涉事缙绅施行抓捕行动？”

　　“仅靠天玑司断不能将所有涉事缙绅缉拿归案，我还需要前去请示大王，请大王允许军队配合。”陈彬回答道。

　　孔安点了点头：“那么，下官就前去准备审问的牢房和人手了。”

　　陈彬随即带上名册离开了幕府，前往楚王府拜见苏言，等他被领入府中时，整个王府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当他见到苏言，看见后者脸上那抑制不住的喜色后，心里马上猜到了什么。

　　他连忙抬手行礼，道：“恭喜大王。”

　　“哦？文质怎么知道王妃诊断有喜了？”苏言笑着问道。

　　“下官并不知道，只是看府中下人都喜气洋洋，便斗胆猜测，倒是被下官猜中了。”陈彬微笑答道。

　　“哈哈哈……”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猜的不错，今日本王心情很好，晚上留下来一块吃个饭再走吧。”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随后，苏言二人来到院内的石桌石凳旁坐下，他问道：“文质此次前来，有何要事汇报？”

　　“大王，这是这几日从江南缉捕的官吏名录，请您过目。”

　　陈彬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名册呈递过去，接着说道：“接下来，下官准备对涉事缙绅进行抓捕，只是天玑司人手不足，抓捕行动也恐遭反抗，所以下官想请大王允准调遣军队参与，协助抓捕。”

　　苏言没有丝毫犹豫，便点头同意了陈彬的请求：“我会命第九旅听从你的调遣，若遇到抵抗者，允许当场格杀。”

　　陈彬心中一喜，连忙抱拳道：“下官领命。”

　　接着，两人又讨论起各地官吏对此事的反应，根据陈彬所言，各地官吏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天玑司都抱以警惕、畏惧、排斥的态度，因为一下子有许多官吏被缉拿，以至于许多官吏都人心惶惶。

　　苏言听后，面露冷笑：“我看这帮官吏是看世道混乱，监察体系还没重建，就开始得意忘形了，现在天玑司突然动手，就等于给他们当头一棒，也足以遏制住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了。”

　　陈彬附和道：“此次行动过后，想必各地官吏都会安份守己，收回伸出去的手了。”

　　苏言点了点头，他想到了什么，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我那亲家公在任上的表现如何？”

　　陈彬愣了一秒才明白他说的亲家公指的是谁，他回忆了一下，答道：“蔡知府于任上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只不过……”

　　“不过？”苏言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扫在陈彬身上，让他有些刺痛。

　　“呃……”陈彬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昆山县缙绅王永祚曾到过苏州府宴请蔡知府和苏州通判，当时我们的人手还不充足，没探听到席上谈话的内容。

　　而王永祚在回到昆山后，又贿赂本地县丞、主簿，其后强占、兼并良田达四百八十五亩，有百姓前往府城报官，却被苏州通判命人驱散……”

　　陈彬话还没说完，苏言就愤怒地捏拳用力砸在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他恨声道：“苏州可是我军兴起之地，地方缙绅都如此嚣张，实在可恨！”

　　“还有那蔡玄，身为本王的亲戚，居然收受贿赂，包庇不法，简直是要把本王的脸都丢尽了！”

　　陈彬连忙说道：“大王息怒，那王永祚曾是右佥都御史郧阳巡抚，于乡里影响力颇深，又与苏州望族申氏交好，故而……”

　　一听连申氏都牵扯其中，苏言眉头几乎要拧成一股绳，他问道：“那申氏也有参与？”

　　“却有。”陈彬回答道。

　　“该死！”苏言骂道：“这帮缙绅实在贪婪，这申家几乎是江南第一望族，富可敌国，如此还不满足，可恨至极，你回去以后告诉钱肃乐和李之椿，凡有功名在身的涉事缙绅，皆顶格处置，不可轻饶放过！”

　　“这……”陈彬潜意识觉得不妥，忙劝道：“大王，若是激起江浙士绅不满，集体反对，恐怕会影响抗清大业。”

　　“本王能够光复江南半壁，靠的可不是士绅的支持，靠的是三军将士的追随。”苏言冷笑道：“那些士绅即便是集体反对，又能如何？”

　　见苏言心意已决，陈彬也只好将话都咽了回去，将他的命令记了下来。

　　经过这件事，晚饭陈彬也没有留下来，匆匆返回幕府办公，而苏言也命人将张煌言叫了过来。

　　等张煌言到来，苏言直接开门见山道：“玄著，我欲重开大计，对各地官员进行考核评比，能者上，劣者下。”

　　张煌言一惊，他看着苏言不太好的表情，心里猜到了对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也没有询问，只是点头应下：

　　“下官领命，只是这大计要何时举行？眼下恩科还未结束，各地官吏空缺严重，恐怕没有足够的人手。”

　　“等恩科结束，录用官吏以后吧。”苏言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随后，苏言又让张煌言将蔡玄调回南京述职，此举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就陈彬汇报的内容当面训斥他，其二则是让他不卷入接下来对申家、王家动手的风波之中。

　　虽然苏言对蔡玄没什么感情，但对方好歹是自己亲弟弟的岳丈，和自己也是亲家，不管是为了照顾弟弟还是为了家族的名声，都必须让他置身事外。

　　……

　　与此同时，苏州通往南京的官道上。

　　陈柏策马走在最前面，身后的天玑司缇骑分散两侧，将被缉拿关押在笼车内的官吏保护在其中，他们虽然不认为有人会公然袭杀车队，但还是尽可能提高戒备。

　　“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村子了，今晚就在村子里投宿住下，明日再赶路。”

　　陈柏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对着身后的部下们说道，骑士们三三两两的应了下来，得知很快就会到村子，都不免有些松懈了下来。

　　百米外，道路旁的林子内，一队人马已经设伏许久，眼见车队到来，为首一人连忙压低声音，道：“他们终于来了！”

　　说罢，他看向四周，嘱咐道：“尔等检查武器，皆听我号令，此战必须将笼车内的人尽数杀死，勿留活口一人！”

　　“遵命！”

　　众人齐声应喏，随即各自检查起手中的武器，为手中的弓弩上弦，或是为火铳装填弹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彷徨，官道上截杀官府要犯，可是死罪！

　　很快，天玑司的车队就缓缓驶入伏击圈内，为首的陈柏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林子，眉头微蹙，心底隐约升起几分异样。

　　他下意识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刚想提醒身后的部下们提高戒备，可就在这时，异象突变！

　　只见一支响箭如闪电般从林间穿出，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就好似一道信号般，林间两侧随即响起数道铳声，伴随着数十支弩箭朝着车队攒射而来！

　　“敌袭！”

　　陈柏大声呐喊，猛地拔出佩刀，抬手将朝自己飞来的一支箭矢劈开，他身后的骑士们也连忙拔刀迎敌，但许多人还没看见敌人，就被两侧飞来的弩矢和弹丸射翻坠马。

　　“杀！”

　　袭击者打出一轮射击后，随即丢下弓弩火铳，拔出佩刀呐喊着冲了出来，向官道上的车队围杀而去，陈柏眼见袭击者人数众多，而己方又被射杀一片，深知定然不是敌人的对手。

　　他只能咬了咬牙，心里一横，大声喊道：“莫要恋战，随我突围出去！”

　　骑士们听言，皆放弃了与冲上来的敌人鏖战的想法，纷纷拍马跟着陈柏的方向试图突围出去，但袭击者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任他们顺利突围出去——一旦放跑了他们，一定会引来官府最为猛烈和迅速的报复。

　　“追上他们，不许放跑一个！”

　　随即就有一队袭击者骑着快马向突围的缇骑追击而去，他们一边追击，还一边举起小型骑兵弩对准前面的缇骑射击。

　　弩矢从身后射来，缇骑根本无法躲过，接连惨叫着中箭坠马，陈柏听着手下的惨叫声，目眦尽裂，恨不得停下来调头回身迎战。

　　但他也清楚现在并非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含恨看着身后的追兵，不断挥动刀背抽打在坐骑身上，以此提高马速。

　　但眼见双方之间的距离被拉开，突然从身后高速飞来数支利箭，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可其中一支还是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后背。

　　陈柏惨叫一声，身体随之一时失去平衡，他连忙用尽全力攥紧缰绳，才让自己稳住身形没有坠马，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从后背传来，鲜血随着马匹奔跑的动作不断向外涌血，让陈柏眼前的场景愈发模糊起来。

　　“不行……我必须要活着逃出去……”

　　他心里想着，用力咬住舌尖，试图以此保持清醒，但陈柏的脑袋愈发沉重，他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让自己紧紧贴在马背上。

　　身后马蹄声愈发急促、逼近，陈柏却已然无力反抗，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视野前方赫然出现了一队缓慢行进的车队。

　　……

　　天玑司押运队伍遭到袭击的消息迅速传到南京，陈彬听后大为光火，他咬牙切齿地对孔安说道：“还是小瞧这帮缙绅的胆量了，居然敢公然买凶截杀押运队伍，难道真以为杀掉那些涉案官吏，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孔安眉头紧蹙，抱拳道：“指挥使，这已经不是一般的缙绅了，必须要对他们重拳出击！下官请亲自带队前往苏州，调查此事。”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袭击者背后的人的身份，但陈彬和孔安心里都清楚，除了那些缙绅之外就没有其他可能，唯一的问题就是，是哪家缙绅指使的。

　　陈彬点了点头，道：“你务必小心，苏州缙绅众多，不要贸然行抓捕之事，等第九旅到达苏州后再动手也不迟。”

　　“下官领命。”

　　孔安领命而去后，陈彬坐在衙门内抓了好一会头发，才前往楚王府面见苏言。

　　这种大事显然不可能瞒过苏言，陈彬在见到苏言后，便主动将所有事情都向他汇报了一遍，等汇报完以后，他俯首请罪：“此事皆系下官之过，下官太过低估那些缙绅的手段和胆量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等地步，还请大王降罪。”

　　苏言面无表情地盯着俯首请罪的陈彬，故意等了数秒后才开口说话，虽然只是短短数秒，但也足以陈彬心下惶惶，冷汗直流。

　　“此事的确是你考虑不周。”苏言沉声道：“如若不是正好碰上返回南京的李御史的车队，连你手下的总旗也会一并丧命，你必须要引以为戒，日后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且罚你一年俸禄，必须将一干涉事缙绅缉拿归案，严惩不贷！”

　　陈彬猛然抬头，见苏言只做出这样的处置，哪里不明白这是再给他一次机会，陈彬连忙拜谢，口中道：“下官领命，定然不会再让大王失望！”

　　说罢，陈彬匆匆告辞离去，他改变主意了，准备亲自前往苏州，他毕竟是苏州土生土长的，对苏州缙绅的了解程度要远比孔安这个后来者深厚。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苏言的用词，一干涉事缙绅而不是幕后黑手，这“一干”二字就值得推敲了，以苏言对缙绅团体的态度，在这“一干”范围内的缙绅数量，只怕是不在少数了。

第253章 兵临苏州

　　苏州府昆山县，王府。

　　“这该如何是好？居然正巧碰上李之椿返回南京，给他放跑了一人！”

　　“苏言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早就磨刀霍霍准备对我等动手了，现在又给了他这一动手的借口，他定然不会放过！”

　　正堂内一片嘈杂，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士绅老爷们此时哪里还有在外面的矜持尊贵，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急促和忧愁，就连当初听闻南京陷落，清军下江南的消息时，都不曾有这般兵荒马乱的模样。

　　王永祚坐在主座上，神色阴晴不定，让人看不出他的内心所想，当初他在听闻收受自己贿赂的苏州通判等官员被抓捕后，就敏锐的意识到情况不对，马上联络交好的几家士绅豪族，一同派死士袭杀押运车队，试图灭杀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