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楚霸王,被围垓下 第59节
“你打算怎么做?”叔孙通眨巴了几下小眼,动问道。
“既然他灭我满门,那我自然也要以血还血、以直报怨。”黄极忠站起身来,满脸煞气蒸腾。
叔孙通眉头大皱,本能就感觉此事很有些蹊跷,但见大将军黄极忠神志恍惚,状态疯癫,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满腔愤怒急于宣泄,不仅失去了辨别分明的能力,也失去了听取劝说的耐心。
叔孙通转念又一想,黄极忠迟迟下不了造反的决心,那么杀光大司马樗里错满门也是不错的选择,只要迈出这一步,就容不得他退缩了,如此一步一步,最终必然走上反叛道路。
想通了此点,叔孙通也就缄默其口,没有吭声。
“嗷——我滴母耶——”
偏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宛如受伤恶狼般的凄厉惨嚎,而这惨嚎听在耳里感觉莫名的熟悉。
“是黄霸儿?”黄极忠敏锐听出是自己长子声音,起身奔出偏殿,来到后院,果真见一名虎背蜂腰、面如重枣的年轻将领,死死抱着母亲的棺椁,已然哭得昏厥过去。
另外一名三旬左右、面白无须举止沉稳的将领,也抱着一具棺椁嚎得凄惨。
正是自己在北军中任职中郎将的儿子黄霸与女婿罗甸。显然在北军中闻听到了音讯,慌忙回来奔丧。
叔孙通赶紧让仆役将两人扶进偏殿,用布帛沾了冷水擦拭黄霸儿额头与脖颈,将之擦醒。
然后黄极忠与儿子、女婿三人抱头又是一通痛哭。
“父亲,这是谁干得?真是大楚使者团项昌狗贼所为?真个是他,我黄霸儿誓死也要将之生擒回来,在母亲棺椁前剖心剜肝,祭奠母亲在天之灵。”黄霸儿用袖子一擦滚滚热泪,“腾”的跳将起来,拔剑出鞘用力挥劈着,“嗷嗷”直叫。
黄霸儿性烈如火,脾气暴躁,生性嗜杀,无论在军营还是在府中,一旦被人触逆,必杀之泄愤。而今自家被人屠了满门,这等仇怨如何能忍?恨不得立即杀到项昌跟前,将之拖回,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你们回来的正好!黄霸儿说得对,这等灭门血仇岂有不报之理?至于是何人所为,我也已经探查清楚。”黄极忠平稳了一下情绪,冷然道,“不仅是项昌,还有大司马樗里错那贼。你们两人带回来了多少亲卫?三百?够了,人手绰绰有余。”
黄霸儿精神一振,厉叫道:
“父亲,你下令吧,我要去砍项昌那狗贼。至于大司马樗里错,等我砍完项昌再去屠他满门。还有共尉那老贼,干脆杀进王宫,一并剁了。”
共尉保护项昌,拦着黄极忠不让他报仇,显然也是遭到了黄霸儿的深恨。
听闻他这番话语,旁边的叔孙通双眼一亮,刚要出声极力鼓动几句,黄极忠却骂了一句:
“放肆,你以为造反是过家家?既然决定要报仇,首要速战速决,那能任由你性子一家一家挨着砍过去?你带领三百亲卫,攻击迎宾馆邸,去将项昌碎尸万段,将他人头带回来祭奠咱们满门老小。罗甸,你带领家族六百甲士,突袭樗里错府邸,将之灭门,以血还血。所有突袭的甲士全部蒙面,不得暴露身份,时间就选在今夜半夜。”
黄霸儿面色狞厉,与面色肃穆的罗甸,同时重重点头接令。
罗甸心细,轻声道:“大人,迎宾馆邸有护卫守护,黄霸儿带三百亲卫就怕难以冲杀进去,不如与我麾下六百甲士对调一下。”
黄极忠欣慰看着他,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们弟兄相亲相敬,相互扶持,我心甚慰。放心,迎宾馆邸护卫主官孟夏,原先是我下属,我已经派人请他前来。他为人注重私利,渴望军职升迁之心旺过炉火,只要我许诺保他无恙,再给他升职两级,绝对会乖乖听话。”
“到时候让他借口换班,让出一条路来,大楚使者团不过区区三十余人,并且一半带伤,黄霸儿带领三百亲卫冲入,足以杀个通透。反而是你,前去屠灭樗里错府邸,虽然是突袭,却不闻狗急还跳墙?一定会遭遇府内护卫拼死顽抗,无异是一块硬骨头,还需好生在意。”
罗甸挺直胸膛,慨然道:“大人放心,且安坐府内,看我与黄霸儿如何大破凶贼。樗里错文士出身,又厌恶军略,府邸内护卫看着粗猛,实则不过一群徒有虚表的酒囊饭袋,我绝对会全功而还。”
叔孙通在旁插嘴,查漏补缺道:“大将军却不能安坐府内,召集一干同僚议事,同时大开府门让外人得以看见,以示清白。此外还需将家族散落各地的力量收拢起来,调回江陵城,以备不时之需。”
黄极忠点头全部答允下来。
在孟夏校尉的护送下,在典客庄容的陪同下,项昌带着三十名身负箭伤衣襟遍布血污、堪称有史以来最为狼狈的使者团招摇过市,在围观的百姓商贩大小贵族指指戳戳中,抵达了距离王宫西北侧不远处的迎宾馆邸。
迎宾馆邸占地不小。
在一大片森森巨树掩映间,大大小小坐落了十几座独立而清幽、华丽而舒适的宅院。每座宅院各不相同,建筑风格也是迥异,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更有假山溪水、花圃点缀,仅仅观赏就颇为赏心悦目。
临江王国毕竟是坐拥一地的诸侯国,而迎宾馆邸又是王国给外国使团的第一印象,堪称门面,建造的这般用心奢华,也是情有可原。
迎宾馆邸的主官典客庄容,陪着笑,引着项昌进入了一座最大、最华美的单独宅院中。
虽然大楚前番被大汉锤的气都喘不过来,看着岌岌可危,但虎死还不倒架,余威犹存,况且大楚还没有真正一败涂地呢,名义上还是天下诸侯共主,庄容这位小小典客哪敢怠慢?乖乖将最奢华最宏阔的一栋宅院分派给了大楚使者团。
受王命前来保护的孟夏校尉,冷哼一声,与庄容打了个招呼后,径直指挥兵士在周围布防守卫,却是看也不看项昌一眼。
进入馆邸后,项昌发现庄容已经安排好了伺候的侍女与奴仆,垂手站在院内等待迎接了,当即挥手全部赶走,仅仅要求庄容每日送几只活羊以及些许木柴进来,此外一概不需要,手下骑兵会自行劳作。至于饮水,院内也有水井,可自行取用。
想不到项昌年纪这么小,不仅不自我娇贵,贪图享受,并且如此谨慎,庄容双眼掠过一丝讶异与赞赏,倒也没有多话,干脆的点头答允,完全按照项昌吩咐行事。
待庄容告辞,项昌见再无外人,与众骑兵纷纷褪下身上衣衫,然后自胸口位置解下一个个干瘪破碎、裹满鲜血的皮囊,丢在地上。没有“负伤”的骑兵打上井水,所有人依次将身躯清洗干净,换上了崭新衣袍,相顾“嘻嘻”而笑。
一切收束停当,屈复指挥骑兵上前将破烂肮脏的衣衫与血包皮囊一股脑儿卷起,在院内一处偏僻角落挖了一个深坑,全部丢入其中,先是焚烧,然后掩埋掉。
不得不说黄极忠不愧是临江王国顶尖战将,所料不差,大楚使者团在东城门遇袭,的确是项昌策划上演的自己攻击自己的一场好戏。
已经确定大将军黄极忠彻底倒向汉营,成为敌对一方,随时有可能对自己痛下杀手,项昌怎敢冒冒然进城来?既然已经是敌非友,项昌也就不客气,决定直接给黄极忠来一记狠的,让他痛彻心扉。
经一番思虑后,项昌定下了这个计策,自己抢先动手突袭自己,一来将水搅混,让黄极忠与叔孙通的多日谋划落空,同时也逼迫临江王出面安抚,派遣重兵保护,确保自身在江陵期间的安全。
当他将自己这番谋划对周殷与伯丕和盘托出后,周殷与伯丕两人真个震惊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还能这么玩?特别伯丕,虽然自周殷的传信中得知了项昌在垓下城“设伏斩灌婴”“一日说三王”的传奇操作,但毕竟没有亲历,感受不够直观,心头敬佩是真,却也没有那么震撼!而今见识到了项昌这番超乎常理、完全不走寻常路的骚操作,一时真有些惊为天人。
接下来项昌将伯丕这位大柱国所掌控的能量与资源给充分利用了起来,先是将自己带来的一千骑兵乔装改扮,分几天时间悄无声息运送进了城内,然后动用一切手段构陷、威逼、收买黄极忠府邸仆人,严密监视大汉使者叔孙通以及大将军黄极忠的动向。
黄极忠与叔孙通之间的密谋自觉隐蔽异常,无人知晓,实则府邸内甲士的调动、集结,甲胄兵械的调拨与分发等等一切信息,通过府内被收买的仆人,源源不断传递出来,早被项昌给全部掌握。
也因而项昌在东城门一亮相,得知消息的黄极忠与叔孙通带领甲士兴冲冲进入预设埋伏地点时,提前数日进入江陵城的大楚精锐才会那般时机精准的杀入黄极忠府邸,将他失却了有力保护的府邸给纵横犁了个透。
黄极忠毕竟是临江王国位高权重的大将军,灭他满门容易,接下来能否顶住他的疯狂反扑,更为重要。
对于黄极忠的反扑项昌倒是并不在意,只要他不造反,那也就没什么可怕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反而恰恰是临江王共尉的态度。
如果共尉选择全力支持黄极忠,并且因而倒向大汉,那就坏了,他们这支大楚使者团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共尉和稀泥,打哈哈,那事情就好玩了,黄极忠满门就只能是白死。他根据大柱国伯丕的情报,结合前世史料,察觉临江王共尉不仅中立态度坚若磐石,同时与黄极忠之间还有着极深的矛盾。
据伯丕说,王国近半兵权掌控在黄极忠手中,让共尉这位诸侯王极为忌惮与不安,数次想要夺取回来,都被黄极忠给滴水不漏的挡了回去,因而共尉对黄极忠这位大将军一直是忌惮又提防。
正是将所有这些情报都掌控清楚,项昌才下定决心,痛下黑手,狠狠捅了黄极忠这一刀。当然随后事情的走向,也与他提前的预判无所差别,黄极忠暴跳如雷,要斩杀自己一行泄愤报复,却被临江王共尉给硬生生拦下,还派遣了重兵保护。
“咩咩咩……”
一阵羊叫声不断响起,几名奴仆驱赶着六七只羊,抱着大捆的柴禾,再次来到院来。项昌让奴仆将柴禾在院中放好后,又示意骑兵们将这几只大羊接过,然后挥手将他们驱退。
这段时间一直吃干马肉的大楚骑兵,看着这些活羊一个个眉花眼笑。项昌笑骂一句,让他们全部宰杀掉,然后架起炭火进行烘烤,尽情饱餐。
接下来典客庄容满脸堆笑,亲自拎着两坛美酒,快步走来,奉给项昌。项昌微笑道谢,接过后,随手递给了身后的项喜,然后带着他走到院子西侧凉亭前。
“夜郎国使团藏好了?可稳妥,没有问题?”项昌在凉亭前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院子里骑兵们兴高采烈的杀羊、清洗、烧烤,随口问道。
“请公子放心,一个个都用锁链给锁了,关在我一处庄园的地牢里,由家族私兵严密看管,保证跑不出来。”庄容垂手站立项昌跟前,神色恭谨的禀报道,宛如臣僚。
这位庄容典客却是大柱国伯丕的人,而今暗中也倒向了大楚。那夜郎国使者团会跑的那等干净利落,无踪无影,就是被庄容监守自盗,偷偷抓住严密关押起来的。
“孟夏校尉刚才前往大将军府吊唁,得到大将军黄极忠单独接见,两人在殿内密谈良久。回来后,孟夏校尉神情紧张又亢奋,围着这座宅院转了好几圈,不住详细查看围墙低矮及防护薄弱处,不知其意欲何为。”庄容上前一步低声道。
庄容的另一重身份,是伯丕安插在江陵城情报网的头子,利用自己职权的便利,不仅能够通过各国使团探听到各国情报,对于江陵城内大小贵族的各色隐秘事端也是知之甚详。
伯丕将之交给项昌,使得项昌在江陵城内行事便利度大增。
第113章 烟消云散
项昌眼神一沉,旋即微微冷笑:“这有什么难猜的,黄极忠被我灭了满门,他的性情又不是一个善于隐忍之人,接下来打算干什么,简直秃子头上的虱子般明了。而他与孟夏这位我大楚使者团防护军队的长官密谈,用意自也是不言而喻。”
庄容对此自然也是早有预料,想到他迎宾馆邸可没有多少得力人生,项昌身旁也仅仅三十骑兵,一旦黄极忠带重兵杀进来,孟夏要是再被策反放水,那真个无抵御之力,禁不住面色大急:“公子,要不你偷偷从后门溜出去,到大柱国府邸暂住吧。”
项昌摇头:“孟夏既然倒向了黄极忠,必然将这座宅院看守严密,眼下不是防备外敌来袭杀我们,恰恰是防备我给逃走。只要我一旦出了此院,他必报信黄极忠,然后大将军府就会对我展开酷烈的袭杀。”
庄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额头一层细汗渗出,急道:“这可怎么办?我立即通知大柱国,让他将家族私兵,连带您的部将都调来?”
项昌摸着下巴,略一沉吟,轻笑道:“无须那般紧张。既然黄极忠能够将孟夏校尉拉拢过去,那我们为什么不将孟夏校尉给拉拢回来呢?你去请孟夏校尉来一趟,我与他好好商谈一番。想必以孟夏校尉的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只要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定会悬崖勒马,弃暗投明的。”
庄容本能就感觉有些不靠谱,孟夏堂堂校尉,那能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他就来个抵死不认,又能奈何他分毫?然而见项昌坚持,只得低头匆匆去了,同时暗暗也打定主意,一旦项昌说服不了孟夏,那怕项昌不同意,他也要通知给伯丕,让他速速派人来保护。
不多久后,孟夏校尉在庄容的引领下,带着十几名亲卫,一脸傲然进宅院来。
宅院内大楚使者团的骑兵们已然将刚杀的羊肉架在炭火上烧烤起来,一个个兴高采烈,满面红光,极为热闹。
见项昌孤身一人远远坐在凉亭前的一块石头上,孟夏一脸狐疑,想了想,还是将亲卫留在原地,自己跟随庄容慢慢走到项昌跟前。
“昌公子招我前来有何见教?我之所以保护你,是王命要求,除此之外不认为与你有什么好说的。”孟夏原本对项昌就颇有敌意,而今走了一趟大将军府,得到了黄极忠的亲口承诺,更是有恃无恐,看项昌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敷衍都懒得敷衍,言辞态度堪称恶劣,完全不将项昌这位堂堂大楚长公子放在眼里。
项昌咧嘴一笑,丝毫不以他的态度为意,翘着二郎腿上下好好打量了面容颇凶、身躯高瘦而结实的孟夏几眼,一开口却差点没有将孟夏这位堂堂校尉给吓得当场跳起来:
“刚才孟校尉前往大将军府邸吊唁,大将军哭的可伤心?死了满门老小,的确想想就让人叹息。嘶,据闻大将军还与校尉很是倾诉了一番衷肠?可见大将军与校尉关系匪浅啊。”
“听闻在我入城前,大将军与大汉使者叔孙通已经在我前往迎宾馆邸路旁,带领甲士埋伏好,只待我经过时,就要将我当场斩杀,也就是说如非我在东城门外遇到凶徒突袭,根据以往行程安排顺利进城,眼下的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大将军得知消息这么准确,也不知是谁为他通风报信呐。”
看着项昌笑吟吟的面容,眼神却是殊无笑意一片冰寒,孟夏就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首先想不到自以为隐蔽的行踪,居然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完全被看了个底掉,甚至连自己为大将军通风报信都在他掌握之中。其次他心下雪亮,就冲项昌的话,他立时推断出东城门外大楚使者团遇到的袭杀,的确如大将军所言,就是项昌自我谋划实施的诡计。
“你敢监视我?好大的胆子!你是想死吗?”孟夏猝然转头,阴鸷的双眼逼视旁边袖手侍立的典客庄容,右手不自觉抓住了肋下的剑柄。
孟夏反应无疑也是极快,瞬间意识到以项昌这外来户根本不可能对自己这坐地虎行踪掌握那般严密,至于是何人监视甚或跟踪自己,自然只能是眼前的这位庄容典客了。
庄容的两道倒撇八字眉一抖,斜睨了他一眼,毫不理会,置若罔闻。
“孟夏校尉稍安勿躁,——为何不先回答我的问题呢?”项昌眼下可非刚穿来时的稚嫩小白了,接连经历血战,亲手斩杀的汉营将领兵士都不知凡几,而今一旦愠怒,一股霸横凶暴的气势不由散发,孟夏这位号称校尉实则没有经历过什么血战的将领,立时就有些扛不住。
项昌身着便服,仅仅肋下悬了一柄宝剑,并且胸口好像还有伤,旁边的庄容更是文臣,按理说他这位校尉根本不必如此畏怯才对。即使他们俩一起上,也应不是他的敌手。然而孟夏不知怎地,心头总有隐隐的不安,本能感觉要是自己真敢亮剑,那死于当地的一定是他。
孟夏微微扭头,向侧后方看去,希冀能够引起留在不远处的亲卫们的注意,却意外见自己带来的亲卫此时与大楚使者团的骑兵吆五喝六,一起满嘴流油吃起了烤羊肉,兵刃都扔在一旁不说,甚至隐隐已被大楚骑兵给包围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名双眼凶光直冒的大楚骑兵,忽然抬头看向了他,咧嘴对他一笑。那家伙脸庞上赫然挂了一条血红大蜈蚣,这一笑,大蜈蚣抖动,让孟夏又是一惊。
一边暗骂亲卫,孟夏一边无奈收回了眼神,避开项昌的虎视,低头垂眉道:“大将军身为国之柱石,家中遭此大难,我身为军中将领前去吊唁,不触犯什么王法吧?至于项昌公子所言,为大将军通风报信泄露你的行踪,对此我毫不知情,还请明鉴。”
不得不说孟夏还是有两把刷子,一番紧张思索后,敏锐意识到项昌不过是诈唬自己,实则不敢对自己怎么样,毕竟他还要靠自己保护,其次真敢伤了自己,自己麾下的兵士闹将起来,也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当然,被项昌气势所慑,刚才的盛气凌人消散了个无影无踪,语气透露着忍气吞声,丝毫不敢触怒了。
“呵呵,一推六二五,概不认账?孟校尉,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看着你也像个聪明人,怎么给人感觉偏偏徒有虚表呢?江陵城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为什么我偏偏选择你把守的东城门进入,对此你就没有好好想一想吗?”
孟夏身躯一颤,抬头猝然看向项昌,好像要看透他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诈自己。
“之所以选择你,当然是因为与其他三位守门校尉相比,与黄极忠关系最深,曾在他手下任职时间最长,并且你这个人上进欲望最强,是最有可能在他拉拢之下完全倒向他的。你看看,眼下这不就跟我设想的一般无二了吗?”
面对项昌话语的接连暴击下,孟夏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件一件剥掉了衣袍,几乎毫无秘密可言,眼下明明是深秋时节,他浑身却是一阵阵燥热。
虽然惊惧不已,孟夏却知此事绝不能松口,故而凭借仅存的理智,咬着牙关矢口否认,拒不承认。
“你以为只要能够硬扛住,死不承认,就能够安然将黄极忠给你的承诺落袋为安吗?”项昌一摆手,旁边侍立的庄容慢慢自怀里擎出了一根金灿灿的令箭,对着孟夏一晃。
看着那根令箭,孟夏终于再次控制不住自己面容的情绪,双眼瞪大,面容骇异,如见鬼魅。
“认识?呵呵,你当然认识,此乃你的顶头上司中尉徐僚的令箭。对于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徐僚大为愤恼,已经决心对你动手了,是我给拦下了。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的说词,不打算改一改?”
孟夏面色惨白,满头满脸的冷汗滚滚而落,看着项昌,喃喃道:“徐僚中尉对王上很是忠心,怎么可能投了你?不对,徐僚与大柱国伯丕交好,一向唯他马首是瞻,应该是大柱国伯丕投向你了吧?大柱国伯丕一向在朝堂极为低调,丝毫不惹人注意,想不到咬人的狗才不叫。——还有你,这么说你也是大柱国伯丕的人了?”
孟夏最后看向了典客庄容,得到的回答依旧是一个白眼。
事到如今,负隅顽抗完全失去了意义,孟夏长叹口气,神色颓丧,彻底认命,将与大将军黄极忠招他前去对他的吩咐,以及对他的承诺,一一合盘托出。
“很好,这不就很上道吗?接下来,还有一事需要麻烦孟校尉一二。”项昌一脸赞许,起身拍了拍孟夏肩头,在他耳畔笑吟吟低语了几句什么,转而向着院子里的篝火堆走去,——那烤得焦黄流油、香味儿浓郁的肥羊,他可馋了一个时候了。
临走,他最后悠悠然又丢下了一句话:“既然打算做叛贼,就定下心好好做,别再想三想四。大将军黄极忠我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满门我说杀就杀,别人的,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