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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31节

  郑国子产的田制新政、齐国管仲的经济统制、越国文种聚集国力的新政、鲁国宣公的初税亩新政、晋国的赐田减税、秦国简公的初祖禾等主要新政摘录内容。

  不知不觉间,董仲舒额头上渗出晶晶细汗。

  刘据想不到,人人称道的董公竟是一位白发白须白眉高耸的老人,贵为三公,却身着白麻布衣,高挑瘦削,明亮幽深的目光透出一种清奇矍铄的神韵来。

  “御史大夫。”

  听到刘据的呼唤,董仲舒这才回过神,躬身下拜道:“见过储君。”

  “怎么失了神?”

  “慑于储君的天纵之才。”

  董仲舒望着那简帛,由心而发,“臣从春秋中读到的是学问,而储君从春秋中读到的是治国。”

  “董公的意思,学问不能治国吗?”

  “圣人的书是拿来给别人看的,拿来办事是百无一用。”

  董仲舒毫不避讳,直言道:“臣想知道,储君从春秋中获得了什么?”

  “三百年春秋,新政围绕田制与税制之变化发生,然皆为粗浅,无一巩固,反倒被新政激起的巨浪吞没,郑国、齐国、晋国、越国因此相继灭亡。”

  刘据在燎炉上架起陶罐煮水,同时利落地收拾陶壶陶碗。

  “储君读过《战国书》?”

  “未及窥见。”

  “请储君听我一言……”

  董仲舒似乎是见猎心喜,为刘据讲述了战国以来魏国的李悝变法,楚国的吴起变法,齐国的邹忌变法,韩国的申不害变法,对变法的内容、特点、嬗变及其结局,都做了鞭策入里的解说和总结。

  “那秦国呢?”刘据笑道。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儒家最蔑视秦国,秦人也最厌恶儒家,儒家士子不入秦,几乎是天下皆知。

  直到始皇帝一统中原,秦国、儒家的相处,仍然不太愉快。

  “儒家行仁政礼制,不以成败论美恶,不修仁政,虽成亦恶,修行仁政,虽败亦美,此乃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道理,秦国者,非儒生能评。”

  “御史大夫不评,日后儒生再评,恐怕会有失偏颇。”刘据笑了笑道。

  董仲舒心中一动,知道储君说的什么意思,儒生最了解儒生,暴秦、暴君,传说不到百年就这样了,再传说千年,始皇帝之名,就很难再入耳了。

  “大争之世,弱肉强食,势力较量,或可暂忘不以成败论美恶之理。”

  董仲舒仍不讲商鞅变法,却给予了秦国、秦君委婉的总结陈词。

  “好一个大争之世!好一个弱肉强食!”

  刘据为董仲舒的急智拍手叫好,再问道:“那我汉家呢?”

  “高祖皇帝痛恶仁政礼制,行老子之大道之术,缩减官府,军士归田,无为而治,解天下刀兵连绵,可称千古圣君。”董仲舒颂圣道。

  那个手提三尺剑,七年立下不世之功的人儿,哪怕尿溺儒冠,也只能抨击德性,抨击不了能力。

  “御史大夫少说了一个,小国寡民。”刘据指出了他未尽之言,“这也是公羊兴起的原因。”

  大汉初年,大汉不像是帝国,更像是一个个邦国,虽然中央朝廷拥有着最高权力,但上下政令难以统一,尊皇而自治。

  道家之学,不是寻常所言的修身养性之学,实乃一种深奥的邦国大学问,然,止于邦国。

  当邦国一个个融入帝国中,帝国拥有且能发挥出帝国的力量时,道家精华,便耗尽了。

  这时,就要有新的学问,公羊春秋,趁势而起。

  “储君明智。”董仲舒再次躬身下拜道。

  火盆陶罐中的茶水已经煮沸,刘据轻快地将浓酽的茶水斟好两只陶碗,分置两人面前,举碗笑道:“这就是你血溅龙庭的原因?”

  如鸡皮的手一抖,茶水滴滴落下,染湿了董仲舒的衣裳,举碗答道:“储君的意思,臣不明白。”

  “御史大夫,这世间很多事情,其实不必知道过程,从结果上,就能得出很多真相,就比如说,血溅龙庭的获益者,有谁?”刘据点头微笑。

  “臣不知……”

  “孤是一个,且是最大的一个。”

  刘据为其添了些茶水,“还有,御史大夫。”

  君权天授。

  这是一把双刃剑。

  父皇一直对“承认君权”很高兴,认为这是统治的理论根据,正统法理,却对“约束君权”置之不理。

  就父皇恶劣的性格,要接受约束,那根本不可能,但在宗亲之血染龙庭,走投无路的时候,首次接受了“天罚”,自此以后,父皇的权力就有了“天道”的限制。

  甚至,凡有洪涝、旱灾、地震、日食等灾异变化,都会成为儒生攻讦皇帝的机会。

  为了消灾避祸,皇帝必须采取某些方式,就比如举贤良方正,以举贤制代替原本的察举制。

  而儒生,总是会贤的是时候。

  董仲舒在出任胶西国相前,与中山王刘胜有无接触,刘据不知道,但在上任后,与中山王必然有接触。

  胶东、胶西,两个诸侯国,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资源,可以与所有诸侯王有联系、接触。

  中山王的刑场狂言,绝对与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董仲舒默然。

  不承认,不否认。

  承认、否认,在刘氏皇帝,包括储君这,没有什么用,只要是认定的事,没有解释的余地。

  “御史大夫失意久了。”刘据轻飘飘的一句话,董仲舒立刻动容了。

  “就想改改这人间。”

  “自问学问如高山,却屡屡不受重用的董仲舒,为了自己,也为所有儒生,想要创造一个儒生的帝国,御史大夫,孤说的,对吗?”

第53章 炉话

  “淡茶做酒,拥炉清谈。”

  刘据添加木炭,继续煮茶斟茶,行为举止间,丝毫不忙不乱,“御史大夫,回神了。”

  “储君为何告我?”董仲舒不解不辩,慨然叹道。

  “不忍心见一门学问诞生于人间最崇高的理想,毁灭于人性最卑劣的欲望,仅此而已。”刘据悠悠道。

  儒家的“大同社会”,可以说是华夏人思想传统中最后理想社会或人类社会的最高阶段。

  那是全民公有的社会制度,包括权力公有和财物公有,而首先是权力的公有,其政治理想是“天下为公”,具体措施是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孔子在四百多年前就提出了,然而,儒生的鲁国却是战国最早灭亡的王国之一。

  正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自古以来,治国有千百张主张,大而言之,不外乎王道治国、道家治国、儒家治国、墨家治国、法家治国。”

  董仲舒似乎回到了建元元年初见陛下时,亢声道:“王道治国,曾是两千多年历史延续的成规定制,尤其是典范的西周礼制,一度使天下康宁、一片兴盛,时至今日,儒、道两家都还在不遗余力地为这种王道礼制张目礼赞。

  但是,春秋战国以来,王道礼制大为衰落,虽然历朝国君为了表示自己仁义,仍坚持说奉行王道,可又有几人赞赏王道?

  道家治国,在秦献公时期西行入秦,曾是秦地的一大骄傲,可是,终秦六世,无一人君操道家之学。

  今朝以道治国,储君言止于邦国,非帝国之学。

  墨家治国,是天下最简朴、最勤奋、最巧思、最主张正义且最有实际战力的学派,然墨家的‘息兵’和‘兼爱非攻’两点为政主张,这在任何时代、任何人君都是行不通的。

  法家治国,以鲜血铺路,以人骨变法,前秦之亡,难道还不能说明弊端重重吗?

  既然诸法不行,儒家治国,为何不能成为人君的选择?

  难道储君以‘人性’二字,就能抹去我儒数百年之功吗?

  这天底下,哪有千年不败的国啊!”

  “所以,御史大夫想说,既然大汉终有亡国之日,为什么不能败在儒家的手中,对吗?”刘据撕破了董仲舒虚伪的痛心疾首和长篇大论,概括道。

  董仲舒低下了头,难堪的沉默。

  “御史大夫忘了,大汉,不是儒生的大汉,汉之立国,儒无寸功!”

  董仲舒面色涨红。

  “我大汉,不该成为儒生的试炼场,而儒家,也不该慨他人以慷,董公,忘了圣人的仁恕之道!”

  话音方落,一股热血直喷三尺之外!

  董仲舒染血的胡须不断抖动,凝望着淡笑的储君,坦诚真挚说道:“储君就不愿意一试吗?或许我们,能胜过人性。”

  “董公可以胜过一时,也可以胜过一世,但胜不过的是历史,鲁国之亡,不在国祚百年、千年、万年,而在人心。”

  刘据不无惋惜,说道:“这就是鲁国亡时,无一儒生反楚记录的原因,鲁地人,并不怀念鲁国,儒生怀念的,是鲁国时期儒生享受的优待。

  孔子说:‘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于利’,今儒生者,人尽小人……”

  话音未了,董仲舒颓然后仰,栽倒于地。

  这时,大帐外清晰地传来“咔嚓咔嚓”的踏雪之声,丞相府家老福伯掀开帐帘,可见天色微微发白,大雪依旧纷纷扬扬。

  瞥了董仲舒一眼,福伯躬身下拜道:“见过殿下。”

  “这是丞相府招来的麻烦,丞相府要解决,别让孤失望。”刘据摇摇头道。

  为了公羊春秋中的“嫡庶之分”佐证,丞相公孙弘将董仲舒从凶险的胶西国调回了京城,不想御史大夫李蔡、中大夫庄助的死,给了董仲舒飞黄腾达的机会,位列三公,竟多了非分之想。

  儒生帝国,也是想瞎了心。

  “相国代老奴转述殿下:‘公羊春秋本就集百家之所长,没有什么儒家正统之念,更不会有非分之想。’”福伯恭声道。

  和储君的由果导因不同,丞相府是找到了董仲舒联系中山王刘胜,引诱光禄大夫侍中吾丘寿王的证据,多少年的熟识,董仲舒的所作所为在公孙弘眼中,毫无秘密可言。

  在来北军前,公孙弘就特意有了交代,如果殿下没有发觉董仲舒的儒国计划,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殿下有所察觉,那就立刻撇清干系。

  “希望如此。”刘据点头笑道。

  福伯的躬身幅度又大了两分,“殿下,御史大夫此来北军,是奉旨传诏,请殿下回京监国。”

  “孤无意监国。”

  “如果陛下,中、外朝官吏询问,殿下不愿意负责任,担当国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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