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32节
“孤是储君,也无意于在父皇春秋鼎盛时接过国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孤仍以造福大汉为己任,若是众望所归,唯有当国才最能造福大汉,孤也只能担起责任来,完全舍弃自己的私心,不过,当国又何必一定在长安呢?”刘据慢慢说道。
福伯默默记下储君所说的每一句话,忍耐着心中的震惊,平静道:“老奴记下了。”
储君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曲解了陛下的诏命。
监国、当国,别看只差一个字,意思也很相近,但有本质的区别。
监国,君主外出时,太子留守代管国事,称为监国,有时君主因故不能亲征,由太子代行职务,亦称监国,又君主本身尚在,而准备传位于太子,往往太子先称监国,再正式称帝。
与当今情形最相近的,可能是第三种监国,但丞相府也有猜测,陛下是在装病,根本没有打算交托皇权,监国,就显得很可笑了。
而当国,就一个意思,执政,主持国事。
换言时下,监国是不可能监国的,帝不豫,无法执政,作为储君,要做的,是当国执政。
帝豫后,再还政,就如同商朝初年伊尹放失德无道的太甲于桐宫,又在三年后迎回悔过自新的太甲。
储君放天子?
第54章 移驾
大雪初晴,整个长安城还埋在雪中。
太阳虽然无力,却是非常的晃眼,随着椒房宫、丞相府、御史大夫府车马返回,眼看着大浪就掀起了。
事情的发展也如众人预料的那样,丞相府传出了风,储君无意监国,而在当国。
中、外两朝官吏人人默然。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陛下穷兵黩武,一心武功,将三公九卿推在前面,以一个个替身挡杀住那些企图劝谏休养生息、施恩天下的清直之臣,但当主父偃、庄助等人倒台后,储君既立,公卿、将军纷纷倒戈,陛下竟不得不披坚执锐亲自上阵,连战连败。
现在,丞相府放出消息的行径,和最初择太子师时,陛下的故意试探何其相似?
在宗亲之血染龙庭下,储君欲效伊尹放太甲,放陛下于甘泉宫。
只是,三公九卿甚至两朝之臣竟无一人愤君父之慨,二十年了,陛下的肆意妄为,也该到此为此了。
廷尉卿张汤的领衔上书,群臣落名,“请陛下移居甘泉宫,将养龙体,他日痊愈,国之大幸。”
公卿、列侯、将军、宗室大臣们知道,这次,陛下真的失去了责众的权力。
至于储君放陛下于甘泉宫,何时还政于陛下,或者说,是否还政陛下,列侯亲贵们完全不做考虑,先放了再说。
二十年了,知道他们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
从宫门到宣室殿一直到门口,都排站着好些寺人和宫娥,一个个紧闭着嘴,侧耳听着大殿里的太医在报着单方上的药名。
董仲舒缓步走到殿门外站住了,也侧耳听着。
大殿内传出太医的声音:“龙胆草三钱,生山栀三钱,木通两钱,大生地五钱,泽泻三钱……”
世人常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博学多识的董仲舒读过不少的医书,也知道不少药材的药性,以上的药材搭配,清泻、降火。
“朕是火山吗?”突然刘彻狂躁的声音打断了太医奏报单方的声音。
董仲舒能听出的药方,常常进补丹药的皇帝又如何听不出来,怒吼道:“春陀!”
“奴婢在。”
“叫这个废物滚出去!”
“喏。”
春陀请出了太医,在殿外,董仲舒问候道:“义太医。”
这是位女医者,也是巾帼医家第一人义妁。
当年,王太后年老多病,陛下听人说起义妁医术高超,便派人专程暗访,结果证明义妁医术高超,常用药物不过是些山间的草木藤叶,但疗效极好,便诏她入宫,封为王太后的特别侍医。
王太后故去,义妁就留在宫中,常为后宫妃嫔诊治疾患,大汉立国七十余年,当属本朝后宫女子安健,义妁功不可没。
义妁还礼。
董仲舒想了想,隐晦提醒道:“既然这样的单方不行,义太医何不进些温补之药?”
“心有烈火,不泄而增,是为剧毒,御史大夫可要弑君?”义妁明眸皓齿,但说出的话,却是让人那样心惊动魄。
良医不问时政,她不想知道宫内宫外的是是非非,陛下的龙体,要说有病也有病,要说没病也没病,心火旺盛,短时间是烧不死人的。
可是,故意开错药方,等同烈火烹油,龙体的违和就会明显了,到时候,自知没病却患病的陛下,恐怕会杀了她和家族所有人。
义妁知道董仲舒没有恶意,更多的是善意,但这不能掩饰儒生那好为人师的恶习,小小的给了个教训。
“绝无此意!”董仲舒说道。
“倒是御史大夫,似乎吐了不少的血,该进补一二了。”
义妁望着董仲舒那面如金纸的脸,“御史大夫若需单方,可来太医院寻我。”
飘然而去。
董仲舒心潮起伏,直到恢复平静,这才迈入大殿中,“储君拒绝监国,臣特来向陛下复旨。”
刘彻盯着董仲舒,脑海中回忆着廷尉狱中与庄助的最后一面,一个仅有几分精明几分死学的儒家宗师获得那样推重,如今看来,未免太可笑了,想来死前的庄助的确老眼昏花,看错人了。
“董仲舒,朕看你尚算读书有志,谦恭谨慎,三公之位,或对你勉强,再入中朝,当个博士,随驾左右吧。”
随着请君入瓮的计划失败,群臣上疏,朝变在即,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事实已然如此。
但刘彻相信,这是暂时的,就像即位之初,祖母窦太皇太后对他尊儒尝试的镇压一样,终有一天,他会把失去的拿回来。
而且,不会太久,窦太皇太后给他留下的,是孝文、孝景之治的无数积累,但他给太子留下的,是十数年来汉匈战争过后的国库亏空,满目苍痍。
国政,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富国、强民的道路,有且仅有一条,那就是变法。
古往今来者,变法成功与否,都会触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得罪无数的人,一旦怨恨沸腾,便是他翻盘的时候。
到那时,皇后、储君、卫氏、新兴军功集团……所有的人,都要迎接真龙的愤怒。
在此之前,要对外廷的渗透、对中朝的安排,来像过去太子所做的那样,居于外,而遥使政令。
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之位,是必须要拿到的,换成心腹之臣的枚皋,制衡丞相府,中朝的吾丘寿王,继续制衡卫青、霍去病。
董仲舒没有犹豫,深深一躬,“多谢陛下知人善任。”
被储君识破儒生帝国计划,董仲舒就直觉死期将至,苦思冥想求生的可能,不成想,陛下却将活路送来了,躲入中朝,当个小小的博士,伴随在龙驾身边,储君再想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胶西国的经验告诉他,活着,就有希望。
“当国,太子想当,朕遂了他们的意又如何?”
刘彻的眼睛炯炯有神,望着殿外的白雪宫檐,冷着声调,“去拟旨吧,请太子择地当国,长安也好,北军也罢,即便是洛邑,朕都随他!
太子应该还会辞让,多拟两道旨意备着。”
“喏。”
“朕自去甘泉宫,就不劳太子流放了!”
“恭送陛下移驾,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第55章 序幕
“你们真是害苦了寡人啊!”
北军校场中,刘据面对着再三推辞,仍旧合词劝进的中、外两朝官吏,勉强从请,如是说道。
政治如同用兵,有时候也是一种“诡道”,需要权谋机变,当然,胜利是唯一的目标。
就如刘据骂董仲舒今朝儒生人尽小人所说的孔子《论语·里仁》那句话,“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可以说,这段话代表了中华人的利益观,只要你谈利益,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小人。
这种君子和利益对立的思维方式,让华夏人在利益面前都显得很是谦虚,尤其是政治家不是道德模范,在面对巨大利益的时候,更不可能为了面子而放弃,但如刘据这般,如何避免掉入“利益小人”的伦理陷阱呢?
那就是“三让而受”。
三辞三让,以绝天下之谤。
光禄大夫侍中吾丘寿王和新的御史大夫枚皋,努力静处不动,神情肃穆。
如果劝进当国,是储君的人来,那就成储君的独角戏了,但这是双簧,三次劝进当国,只能由陛下的人来,即,他们俩。
如此一来,就形成储君多次拒绝,是在陛下、列侯亲贵逼迫下,才无奈接过国政,储君没有考虑自己的利益,都是陛下、是列侯亲贵为了生前事、身后名,强制把当国执政交托到储君手上。
对陛下,是孝,对臣下,是仁,对万民,是慈。
明明是场宫廷之变,储君放逐了陛下,储君却成了孝、仁、慈之君,陛下成了“狗”?
吾丘寿王、枚皋,就觉得历史太长也不是什么好事,什么困境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四目相对,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绝望,陛下,真的能赢吗?
可能、也许吧?
诸礼毕。
吾丘寿王、枚皋、李广、李敢、李陵、韩说、汲黯、郑当时、桑弘羊……刘受、刘辟强等中、外朝公卿、列侯、宗室大臣随即离场。
储君虽将北军大营设为当国执政的地点,但大汉国柄很多时候出自丞相府、大司马幕府这样的私门,和兰台、廷尉署、少府这样的官署,只有无法决断的时候,才会呈递圣前,现在,回京回衙。
“太史令。”
刘据望向奋笔疾书的太史令司马谈,笑道:“记下来了吗?”
“回上君,如实记下了。”司马谈答道。
“乱臣贼……”
跟在父亲身边的司马迁小声嘀咕着,但没有嘀咕完,脸上就重重挨了个巴掌,趔趄了下,不可置信望着神情淡漠的父亲,“我司马家是史家,史不可改,不能揣摩,更不可添思杂情,多年的学游,是为了让你能写实记下历史,不是让你去交友结亲,以情乱史的,日后,你就好好当郎中,史馆的事,就不用你了。”
“你就我一个儿子,不用我,是想列祖列宗的家业至此而止吗?”
这一路的学游,他见了不少人,受到了不少世家大族豪强的恩惠,听了不少的故事,想着既报恩又在史书上挥斥方遒,父亲的话,司马迁无法接受了。
“断了,也比毁了的好!”
司马谈冷冷地望着独子,“小临、小观不史,我就把史书带入坟墓中,我是史家,不是小说家。”
司马临、司马观是司马迁的两个儿子,也是司马谈的长孙、次孙,一个八岁,一个六岁,能接过史家重任就接,不能接,司马家的史记便就此而这。
“父亲,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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