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30节
“他们不就是想换一个皇帝吗?”
“一个不像朕一样,能听见声音,看见影子就瑟瑟发抖的真龙天子。”
“什么苍天?什么天命?千古骂名,朕都不在乎。”
“一世命即万世命,太子愿意等就继续等,等到天下大治、盛世降临,我会一直活到那一天!”
“无父无君,弃国弃家!”
“……”
刘彻混乱颠倒说着话,但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的精神几近崩溃。
“陛下……”
“将司马相如编入军中,开春随嫖姚校尉出征,让他看看,国家是什么样。”
“让太史令即刻修史,开史馆,修前今之史,国朝典籍悉数供观,不少人死了,更多的人还在活着,可以去看,可以去听,朕不求千古之名,但求一部信史……”
天家父子,刀刀见红。
刘彻无法原谅司马相如的《元狩赋》,可又杀不了他,只能将其塞入军中,多多受苦,寄希望于司马相如的消渴症早发,卒于他日。
刘彻无法接受太子储君的诋毁编排,也无法相信死后,太子储君会给予他公正客观的历史评价,只有将修史之事放在活着的时候。
眼下的史官,尚值得信任,为他保全身后之名。
刘彻仰倒在地,连吾丘寿王都没能将之扶住,大殿众人一窝蜂拥了上去,把人抬上床榻,皇帝仍然喋喋不休,只是,含糊到连听清都困难。
“既然太子想要朕的位子,朕不豫,太子若进长安,让他监国秉政又何妨?”
“也让他知道、知道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
皇帝彻底昏了过去。
吾丘寿王连命韩说去寻太医,而后简单安抚了受惊的皇子闳,便走出了宣室殿,叫停了中、外两朝官员的怒骂,但见公卿意犹未尽的模样,显然,公卿很高兴成为储君的刀。
“廷尉卿。”
吾丘寿王喊住了最起劲的张汤,说道:“陛下口谕:‘龙体欠安,请御史大夫亲至北军,诏皇太子进宫,监国秉政,钦此。’”
骂圣一天的诸臣能泼的脏水都泼的差不多了,这时听到陛下要请储君回宫监国秉政,竟没有任何突然之感,像是船行至桥洞自然要放下桅杆一样,理当如此。
张汤是被点了名的,强忍着狂喜,率先表态,“臣领旨!”
所有骂圣的官员,“臣等领旨!”
……
御史大夫府。
董仲舒逐渐习惯了三公之位,也继承了前任留下的宝贵遗产,“少做事,多走动”。
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事情越多,事情越多,失误越多,失误越多,能力越小,是以,能力越大,能力越小。
夤夜闻听圣意,董仲舒便又回去睡了,直到次日卯时醒来,梳洗一番,直觉得精神焕发舒畅极了。
全然无视了等候在府上,一夜未眠,多次催促未果的廷尉卿张汤杀人的目光,传召储君监国,这么好表功的机会,既然遇到了,等到天荒地老都是值得的。
但昨儿的骂圣,和夜儿的煎熬,都是非常损耗精神和力气的,等到董仲舒邀请他同乘时,张汤的虚弱,和眼前的虚影,是瞒不住人的。
“一番无用功,廷尉卿又何必如此在意呢?”董仲舒搀扶住道。
陛下想借储君监国,暂时转移世人视线,但身在“敌阵”,有仲秋射猎一次,储君就知道其中滋味了,以现在的形势,除非陛下驾崩,储君是决计不会进京的,即便储君想以身试险,卫青、霍去病、北军十二将也不会允许。
监国的诱惑,太低了。
御史大夫的辎车缓缓驶出玄武阙,但见两车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车,来自椒房殿,一车,来自丞相府,明晃晃的走在了辎车的前面。
见此情形,董仲舒命幽幽一叹,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皇帝陛下?
第51章 当国
冬日第一场雪悄然来临。
而且一来,便是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大雪、寒风呼啸,阻挡了行人的脚步,长安城来客抵达北军大营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刘据的老内侍绛伯告诉丞相府家老福伯、董仲舒、张汤,储君睡下了,有任何事,放到明早再谈。
在福伯、董仲舒、张汤的目送下,椒房宫的来人则连车都没下,往储君所在大帐而去。
三人默然,跟随着军士指引,暂时安顿下来。
“公子。”
“华姑。”
刘据见到了母亲的随侍长御女官倚华,彼此的称呼有别其他,非常亲近。
“华姑娘。”卫青掀起了帐帘。
亲自托盘提篮而入,将酒菜摆上长大的木案,简单而又实惠,中间一个大陶盆,盛着一整只热气蒸腾汤汁鲜亮的炖肥羊腿。
旁边四大碗素菜,分别是绿葵、藿菜、鲜韭、一盆无名野菜。
另有两只小铜碗,却盛着红亮的米醋和黄亮的卵蒜泥。
边上一个大木盘,摆着一摞热腾腾的白面饼,酒器是大大的陶碗。
“军人无华,大盆大碗,华姑娘莫嫌粗简。”卫青同样亲近笑道。
是平阳侯府的熟识了。
当初他和姐姐卫子夫在平阳侯府做奴,倚华是平阳公主身边的近人,多次接触,倚华照拂颇多,姐姐获幸入宫,倚华成了随侍女官,那时的皇后,还是陈阿娇,嫉妒之心下的无数刁难,倚华为姐姐化解了许多。
看到面前简朴的餐具和鲜绿的青菜,倚华顿感一阵清新,嫣然一笑,“军人本色,便羞煞世间珍馐也,奴婢见过大司马。”
卫青点点头,坐了下来。
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让刘据有几分惊讶,有几分意思。
舅母在诞下表弟卫登后,不幸死去,舅舅鳏居也有三四年了,想成好事固然是好,但却没那么简单。
作为中朝第一人,续弦的权利,往往不在舅舅的手上,再说,华姑的身份也不太匹配。
“风雪夜寒,先暖暖身子。”
刘据对舅舅示意道:“舅舅,代我敬华姑一杯,洗洗尘。”
卫青端起造型憨朴的陶杯,笑道:“华姑娘,请。”
“大司马,请。”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凛冽的秦地凤酒,酒劲远胜上品贡酒,一抹红晕,浮于俏颜之上。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淡淡的红颜,更见美人底子,就在刘据想再说什么时候的时候,卫青指着大陶盆道:“华姑娘,来一块炖肥羊,将米醋和卵蒜泥调和,蘸食大嚼,味美无比,试试?”
“筷子不济事,来,上手!”
在刘据、倚华呆愣的目光中,卫青两手撕扯开一大块带骨肥肉,然后趁着热腾腾的时候,一口吞下。
能看出,这羊肉是真的肥嫩浓香,一日未食的倚华食欲大振,也是有几分饥饿,但终究没有下手,刘据用刀为其割了羊肉,放到铜碗里。
羊肉最是滋补,几块羊肉下肚,倚华额头涔涔冒汗,“本色本味,好吃痛快,只是,若让孔夫子遇到此等本色,怕是要气歪了鼻子。”
不正不食。
圣人的饮食规矩,在大汉立国之初,被儒生叔孙通引入了宫廷,又延伸到大汉权贵之中,倚华自幼在平阳侯府,再入皇宫,这样没有做作的吃饭,是头一次。
另外,倚华对葵、韭、藿三种常见蔬菜很熟悉,但那野菜,只一口,便尝出其中的泥土味和嫩脆清香,以及苦涩。
细嚼下咽,苦意久久不散。
“富家佐餐,可为美味,若做常菜,野菜,苦菜也。”倚华蛾眉微皱道。
身在侯府,身在宫廷,见多了达官显贵的猎奇,甜的吃多了,会想尝尝苦的,但她清醒的知道,富人的苦和穷人的苦,是两种苦。
一种是忆苦思甜,浅尝辄止,一种是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华姑,普通百姓可没有炖肥肉,甚至连葵、韭、藿都没有,能餐餐有这苦菜为食,便是天幸了。”刘据递过汗巾说道。
倚华默了一下,才道:“娘娘派我前来,要问公子是否做好了接过国政的准备,现在看来,已经无需再问了。”
从陛下无疾而病,到百官骂圣,其实,陛下连退路都没有了,必须暂离国政,来逃避世人的指摘。
公子回京,或不回,没有什么影响,监国秉政的是人,不是某个地方。
在皇宫外,在长安城外,哪怕不在关中,不过是公书、章疏多跑点地方而已。
但是,卫子夫在担心,一国国政,全压在年少储君身上,会不会把儿子压垮了。
作为储君,刘据要做的就两件事,积蓄力量,反对陛下。
作为监国储君,刘据要做的事情就多了,平衡各方势力,解决朝廷弊政,富国强民……等等,稍有不慎,就是朝野哗然,天下动荡。
而那,就给了陛下罢储的借口和机会。
以皇后的身份,以母亲的身份,卫子夫都不希望刘据监国秉政,只想刘据在自己,在卫家庇佑下,当个平安太子,直至陛下驾崩,即位登基。
像个正常的皇帝、储君权力更迭。
可惜的是,刘彻、刘据这对父子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刘彻想复刻临江王刘荣旧事,刘据却毫不委屈,更毫不客气,通过卫青、霍去病、北军十二将,将帝国最强精锐牢牢地抓在手里。
还多番出手,斩陛下在朝的近臣,阻陛下推行的政令,尤其是这扑朔迷离的宗族之血,差点逼迫陛下向天下人谢罪了。
父不父,子不子,卫子夫怎么都想不到,我…我们的大汉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原受娘娘嘱托要说的话,倚华怎么都说不出口,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挡一位想为百姓做主的储君监国。
大汉建国七十余载,储位更迭了数次,但为民做主的储君,是头一次。
刘据无法向倚华,向椒房宫的母亲解释,不能等待父皇正常老死,接过皇位的原因,也无法解释父子间不能停止斗争的原因,思忖笑道:“华姑,请转讲给母亲,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第52章 儒生帝国
一场好大的雪,月落日升,天色透出一丝青色的亮来,已经是雪陷踝骨。
董仲舒踏雪而来,帐内不算宽大,却是温暖整洁,三面竹简木架,没有任何装饰物。
中间一张本色木案,一只燃着粗大木炭的红亮燎炉设在长大的木案旁。
木案上那本大书刚刚合上,而书皮上三个大字,曰:《春秋经》。
书旁有一支尺余长的毫笔,和写满篆字的简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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