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13节
至于上呈奏疏后,是否会得罪陇西李氏,那不是刘据该担心的,反而是陇西李氏该担心的。
“绛伯。”
“老奴在。”
“你走一趟丞相府,将之交给相国。”刘据指着三奏说道。
事关三公之一,必须要形成公议,不然,是杀不死一位御史大夫的。
“是。”
绛伯携奏走后。
卫青走了进来,望着面色沉凝,姿态稳重的外甥,不知不觉间,躲在他羽翼的人儿已然长大。
一位中大夫,一位酷吏,还有一位御史大夫,这份心性,这份手段,太果断了。
“据儿,锋芒是否太露了些?”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刘据站起了身,念了句诗,在卫青震惊的目光中,笑着往外走道:“舅舅,走吧。”
一万金丢出去。
可不是为了北军诸将几句轻飘飘的谢语,帐门外,是八万将士的阅兵仪式!
第21章 厚障壁
长安城,秋雨如注。
两双牛皮靴在雨中拾级而上。
秋高气爽,本该是适宜气候,但关中就是这样,连绵月余的雨水,让城里城外都变得湿滑难行。
皮靴落在阶墀上,雨水纷飞,铿锵顿挫。
黄门苏文正在殿前值守等候,见阶下两人前来,浑身被雨水打湿,忙带着小宦官们打丝绸盖迎了上来。
这副景象,可不能进殿廷议。
趁着站脚的工夫,两人看着茫茫深雨中的未央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长叹。
此天子居处,可以说是绮殿千寻、离宫百雉,画檐如叠波翻浪,崇楼似堆岭叠嶂。
在大汉立国之初,为了这座万宫之宫,也是前后动用钱粮无数,军民数十万,何等辉煌壮丽,仅仅过了七十余年,就为当今陛下看不眼里了,竟要动用几百万金,军民数百万来新建四宫。
“董公。”中大夫庄助对董仲舒的六百石太史令官职毫不嫌弃,尊敬道。
论学问,董仲舒当世第一,论能力,董仲舒能以国相之身在胶西国撑三年,不知要胜人间多少人。
董仲舒眉头不自然抖动了下,恭敬道:“中大夫。”
但就这么一声,庄助忽然觉得什么东西变了,遥想当年,他、董仲舒、公孙弘、辕固生、冯唐,等等,就在这身后的承明殿中同堂竟试,那时的董仲舒是怎样的意气风发,又是在试后狂言“自己就是经典”,“不是陛下选不选我,是我要不要服侍陛下”,那时的恢弘气魄,令所有人心悦诚服,自叹不如。
那也是庄助无数个午夜梦醒时的向往和叹息。
一声“董公”,一声“中大夫”,不知为何,庄助的眼眶湿润了。
“中朝尚书令暂缺,董公,不知是否愿意屈尊?”
大汉官职,在当今陛下时发生重大的“朝局之变”。
在过去的时间里,中央政权中,除了皇帝之外,掌握实权的就是丞相,辅佐皇帝,总管政务,权倾朝野,不仅百官恭谨从命,哪怕是皇帝也要优礼相待。
但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如高祖皇帝那般容人之心,皇权、相权的矛盾不言自明,尤其到当今陛下时,田蚡为丞相,任用官吏,权移主上,君臣矛盾达到巅峰。
为了削弱丞相权力,加强皇权,陛下通过重用文武侍从之臣,逐渐形成了中朝和外朝。
外朝又称外廷,中朝又称内朝。
中朝官大体上有两类:一类是所谓天子的宾客,这类人在朝廷中本来是没有地位的,往往是挂着侍中的头衔参与谋议。
另一类是文武官中的心腹之臣,如武官大司马、前后左右将军、文官太中大夫、光禄大夫、中大夫以及尚书等,同样是加上侍中或给事中的头衔,共同组成中朝之官。
如果归类总结,中朝三官,一将军幕府,二尚书台,三侍中、侍郎、给事中等加官,秩大多不高。
如尚书台的长官尚书令,和中大夫一样,同属少府,只是六百石之官。
但和外朝太史令这样的六百石官相比,皇帝心腹之臣的尚书令所代表的权力要大出无数倍。
庄助不想看到这位有王佐之材,虽伊吕亡以加,管晏之属,伯者之佐,殆不及也的老同年就此沉沦下去。
董仲舒的眼睛一亮,又是一黯,“陛下怎会用我?”
十七年前,他的“天人三策”就在这里震撼世人,甚至深刻影响着这些年的政令,“君权天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为世人所知,却遭到了陛下的恶意曲解。
君权天授之说,只有天命所授之人,才能推翻前朝,建立新朝,而高祖皇帝便是那个天命所授之人,后继之君,也是天道认可的人,从法理上否定了造反者的合理性,陛下当然是乐于认可的。
但是,陛下否认了天象灾异变化是皇帝无道、天道示警的部分,或者说“约束君权”的部分。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说更是如此,在原文中,他明明说的是“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其意在“表彰六经”,而不是灭绝诸道。
董仲舒要的,是儒家鹤立鸡群,不是儒家一枝独秀,因为他擅长的《公羊春秋》,所推崇的儒学也不是先秦儒学,而是吸收了道家、阴阳五行家、法家的成分改造成的新儒学。
绝了百家,也绝了儒家推陈出新的可能,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董仲舒清楚知道,一潭死水的学问,终将走向毁灭。
陛下不管这些,一竿子打死百家,又对儒家删删减减,只将忠孝、纲常,等等有利统治万民的部分保留下来,其他的一概删去。
董仲舒无法预见这样的儒学,是否会一直成为显学,但可以肯定,这样的儒学会受到所有统治者的追捧,以及,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的万民唾骂!
假如让董仲舒身在权位,必然试图更改这一局面,触动统治根基,陛下又怎么会允许?
庄助看着面前的人儿,语调迟缓但却非常清晰地道:“董公只答愿或不愿,其他的,有我。”
董仲舒默然良久,慨然说道:“若陛下用我,我愿为尚书令。”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君子之约成。
庄助眼中显出兴奋的光芒。
“丞相驾到——”宫殿外护卫一声长长的报号。
丞相公孙弘到了,正要转身进殿的庄助、董仲舒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隐隐约约望见雨中一乘抬舆和几个身着披雨的人影也向着承明殿方向来了。
“老相识了,迎一迎吧。”庄助下了阶墀,董仲舒也下了阶墀。
虽然在下着大雨,视线不佳,但近了对面那行人也能渐渐看清了,正是公孙度、张汤等公孙丞相的儿子、门生、故吏。
须眉皆白的公孙弘独自乘坐那乘抬舆,在望见迎过来的庄助、董仲舒,连忙吩咐紧跟在抬舆旁的公孙度,“停,快,扶我下来。”
满脸菊花般的笑,迎着庄助而去,丝毫没有要将之立斩御前的烟火气。
第22章 独断
这里面大确实大,却不像“殿”。
房子的正中设的不是须弥座,而是一把简简单单圈着扶手的紫檀木座椅。
两侧的四根大柱呈正方等距,约有两丈,两边都堆满了竹简文书。
右通广内,左达承明。
广内是汉朝宫廷的藏书之所,象征着皇帝的书库,承载着帝王的书库之重。
承明,则是天子左右路寝的雅称,因承继明堂之后而得名。
广内殿的藏书之丰富,堪比古今图书的宝库。
而承明殿更是群英荟萃之地,皇帝在此接见文武百官,聚集文人墨客,所以,又称“著作之庭”,大雅宏达之士在此聚集,校理秘文,启发篇章,说是人才殿堂一点都不为过。
大司马不在,中朝以庄助为首引着尚书台、侍中、给事中等加官排成一行在左边站定。
公孙弘引着公卿排成一行在右边站定,然后,公孙弘一人慢慢走到靠近御座右侧绣墩上坐下。
这便是姜尚之后,丞相的威仪,百尺竿头。
苏文高声道:“陛下驾到!”
听到龙行虎步的声音,公孙弘这时才带头山呼:“臣等恭祝陛下——”
“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人整齐地俯首称臣。
刘彻走到御座边,没有坐下,只是用一只手扶着御座一侧的扶手,漠漠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平身吧。”
“谢万岁!”
刘彻的目光望向了郎官桑弘羊,“说说看,有些什么上奏?”
桑弘羊立刻走入殿中央,朗声道:“启奏陛下,有御史署参奏,淮南、衡山二王谋反一案的奏本,还有弹劾皇太子……”
中、外朝官员谁的神色也没有变化,廷议开始,陛下与中朝官员一唱一和是惯例,但几乎没有什么用。
以淮南、衡山二王为例,都已经人死国灭了,参奏还能干什么?剉骨扬灰?
紧接着弹劾储君,外朝丞相府、中朝大司马幕府都没有动作,区区御史署,只是在引人发笑。
果然,刘彻直接道:“还有呢?”
“还有御史大夫李蔡报来请予廷议的盐铁策。”桑弘羊道出此次廷议的主要事宜。
“那个,那个——这个盐铁策,朕已经读过了,今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见解。”
刘彻望向中、外两朝的公卿,沉着声调,“这件事,关系到朝廷的百年大计,千年大计,所以你们可以畅所欲言,都谈谈,御史大夫李蔡!”
李蔡走入了大殿中央,应声道:“臣在!”
“你可以先作一个说明,朕也想听听众位爱卿的高见。”
“启奏陛下,盐铁策出自民间,关系重大,臣以为,当由贤人亲入殿中为诸位公卿,诸位列侯,诸位宗室大臣说明。”李蔡熟练推脱道。
而这,也是刘彻的想法,颔首道:“宣见吧。”
“是。”
东郭咸阳、孔仅觐见。
看到是这二人,两朝不少官员皱起了眉头,按照汉律,商人是不可以出仕官吏的,即使是以富訾选官,商人也被排斥在外。
感受着官员们冷漠的目光,东郭咸阳没有丝毫不自在,侃侃道:“诸位公卿,诸位列侯,诸位宗室大臣,草民现在提出的盐铁之策,并不是什么新鲜主张,不过是春秋时期齐国名相‘官山海’的旧事,也是秦国商鞅变法中‘控制山泽之利’的重提,盐、铁专卖,由朝廷垄断经营,寓税于价,百姓避免不了征税,又感觉不到征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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