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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道横行 第215节

  宽大的衣袖再也藏不住消瘦的手腕,上面的刺青图案清晰可见。

  “公姓晏,名戌仔,浓眉虬髯,面如黑漆,司平定风浪,保江海行船,嫉恶如仇,驱鬼斩邪。晏公他从来都不是一尊恶神。所以世人不应该忘记晏公,更不应该污蔑晏公。”

  沈戎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

  “阿婆,您觉得这样值得吗?”

  “如果你是问我自己儿女为了神祇献出性命是否值得,那我当然觉得不值。可如果是为了报还恩情,那耀宗的爹娘死得其所。”

  老人转头看向身后:“小沈,有没有兴趣听老婆子讲讲以前的故事?”

  沈戎点头:“您说。”

  “李家村往西北三百海里外,有一座很小的岛,就算是一个小丫头,绕着岛跑上一圈,也要不了半天的时间。岛上就住着三十几户人,家家户户就靠着捕鱼捞珠来勉强维持生计,是一个穷到所有教派都没有兴趣在这里传播信仰的地方。”

  “不过穷是穷了点,但是过得平静安宁。鱼肉吃多了虽然也会腻,但村子里一直没有人被饿死。现在看来,这已经算是很珍贵的好日子了。”

  李阿婆话音轻缓说道:“可惜后来有一群海匪发现了这座小岛,他们把当这里当成了临时的落脚点,每当打劫完一处地方后,便会绕来这里休整一段时间。”

  “海匪随意打骂驱使着岛上的百姓,要是有人敢反抗,哪怕只是稍稍忤逆了他们的命令,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砍掉脑袋。”

  “那几年,岛上的日子很难熬,可根本没有人敢逃跑。因为那群海匪在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提醒村子的百姓一遍,等他们下次回来,要是村上少了一户,那整个村子的人都得死。”

  “村子里的人明明都会游泳,也都会划船,可海匪的威胁却像是在所有人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村子里的每一艘船上都像是长了眼睛,每一块船桨上也生出了耳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儿子只要出海去捕鱼,爹娘就得在村里四处走动,让其他人知道这家还有人在岛上,出去的人很快就会回来。”

  李阿婆像是受不住潮湿的海风,端着板凳来到她常坐的位置。

  沈戎还是坐在门槛上,烟锅里的火光灭了又亮。

  “村子的北边住着一个寡妇,家里的男人在一次出海的过程中被风暴给卷走了,就剩下一个小男孩和她相依为命。”

  李阿婆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微笑:“男孩很聪明,但是也很调皮,经常跟村子里其他孩子打架,脸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衣服也几乎没有干净完整的时候。可男孩知道怎么哄他娘开心,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一桶潮汐褪去后留在滩上的鱼虾,男孩都说是他爹给娘俩送来的礼物。”

  “男孩的娘怎么还忍得下心怪他?没有办法,他娘就只能给他把衣服缝好,然后又被弄破,又给缝好一天过一天,补丁一块叠一块,可缝着缝着,男孩他娘却突然发现,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男孩的衣服已经不会再被外人扯烂了,可是也再穿不下了。”

  “男孩长大了,家里又有了顶梁柱,日子本该渐渐好起来。”

  老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可已经消失了快一年的海匪突然回来了。这一次他们很狼狈,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子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恐惧。他们把岛上所有的村民全部抓了起来,说是要用他们来酬神,换取神赐击杀敌人。”

  “后来,村子里的人被救了。一个自称晏公的男人,单枪匹马便杀了所有的海匪。可他自己也受了伤,便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李阿婆忽然叹了口气,“晏公在海边搭了一座茅草屋,整天没事就在村子里转悠,经常拉着村里的年轻人,给他们讲述岛外面的事情。”

  “已经长成青年的男孩最喜欢跟在晏公的屁股后面,每次回家,他都会把从晏公嘴里听到的故事告诉自己的娘亲。原来,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叫做‘气数’和‘命数’的东西,都有资格踏上‘命途’,摆脱倮虫的身份。”

  “什么是倮虫,青年和他娘都听不懂。但是他们知道,晏公不是普通人,他能驱使鱼群,也能治疗疾病,知道该怎么开垦荒地播种粮食,还知道海的那一边,有一望无际的辽阔土地和数不清的高山。”

  “男孩笑着问他娘,想不想去海的那边看看,说不定他爹就在那里等着他们。可那天他娘忙着播种晏公给的小麦种子,根本就没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再后来,晏公走了。他告诉村民,他在岛上留了自己的雕像,这代表着从今往后这座岛就是他的教区,不会再有人敢来骚扰他们,让大家安心生活。大家信不信他也无所谓,他不在乎这些东西。”

  “村民们这才知道,原来晏公也是教派中人,甚至可能是从天上来,专门拯救他们的神。可有人怀疑晏公就是个骗子,和那群海匪长着不一样的脸,但干的都是一样的事情。”

  李阿婆转头看向沈戎,笑道:“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相信的时候却又不相信。看着凶相毕露的恶人,他们会变得善解人意。可遇见对他们好的人,却又觉得对方肚子里都是吃人的恶毒心思。”

  沈戎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村子里的人吵了很久,有人信,有人不信,最后吵饿了肚子,就各自回家。男孩他娘也不觉得晏公是什么神明,只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就日夜供奉晏公留在岛上的雕像。”

  “从那以后,岛上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不过家家户户的饭桌上不再只有鱼肉和虾蟹,身上穿的衣服也没了那么多补丁。一到六月,岛上碎碎的田亩里长满了黄澄澄的苗子,风一吹,光是闻着那个味道,就让人觉得肚子里饱涨涨的。”

  “一晃就过了很多年。男孩成了男子汉,娶了一个很贤惠的妻子,还怀上了一个孩子。”

  李阿婆轻声道:“他娘则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享起了别人羡慕的清福。可老东西总是闲不住,偷偷摸摸给自己选好了一处坟地,就在岛上最高的地方。因为那里能看的最远,说不定就能看到那艘很多年前出海的渔船。可惜.”

  “好日子总是不愿意多留。”

  李阿婆话音突然大了几分:“突然有一天凌晨,海面被炮火撕碎,天空被火光照亮,卷上沙滩的海水红的像血一般。大家都很害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等到炮声消失,一大群穿着黑袍的人就冲上了岛,说曾经帮助过他们的晏公是恶神,他们都是恶神的信徒,死不足惜。”

  “村里的人都死光了,但是其实在炮声还没响起之前,很多村民就梦见了消失多年的晏公,老太婆一家也在其中。晏公他不再像多年前那样年轻,虽然头发还是黑色,但脸上已经满是皱纹,看上去很累很累。他让村民们赶快跑,可除了老太婆一家,根本就没人相信。”

  李阿婆讲完了故事,

  “老太婆一家逃到了李家村,村长是个心善的人,冒着天大的风险收留了他们。可老太婆的儿子却忘不了那群破坏了他的家园,污蔑救了他们一家的晏公的九鲤教徒。”

  李阿婆似乎再也无法用外人的视角去讲述这个故事,脸上的皱纹里浸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家明说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气数和命数,要去鲛珠镇寻找救晏公的办法。媳妇不愿意离开他,跟着一起去了。就留下老太婆我一个人带着孙子住在这里。”

  阿婆定定看着沈戎:“老婆子我一把年纪,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你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相信。但是受人恩情涌泉相报,我儿子他是个好孩子。”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撩起了双手的衣袖,将上面的刺青完整的展现在沈戎眼前。

  右臂上是一尊踏海而立的武将,身披明光铠甲,腰挎斩魔长刀。

  左臂上是一名高坐法案的官家,身着高冠博带,手持诛邪令箭。

  唯一诡异之处,便是武将和官家的面门上却没有五官,只有空荡荡一片,有形而无灵。

  沈戎眼眸骤然一缩,他从这两幅刺青上竟然感觉到了淡淡的气数。

  这不是普通的刺青,分明是一件极其特殊的命器!

  “天下无神,都是鸠占鹊巢的贼。与他们多说无益,只能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李阿婆神情肃穆对沈戎说道:“这是晏公给老婆子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懂,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能懂。”

第205章 角色神格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进入十二月后的正东道依旧没有半点转冷的意思。

  和东北道截然相反,这里的天气似乎永远被定格在了晴空万里,金阳不知疲倦的照耀着无垠海疆。

  李耀宗因为高烧而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没有再问过沈戎半句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仿佛从来没有去过鲛珠镇,也没有多想念自己的爹娘。

  他身上那股子叛逆顽劣的劲头也彻底烟消云散,每天准时准点到修建在铁皮沉船上的村庙报道,规规矩矩上课学习。

  如此反常的举动,着实让教塾的先生担惊受怕了几天,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憋着劲在鼓捣什么大事,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李耀宗始终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才让他接受了对方洗心革面的事实。

  浪子回头金不换。

  教塾的先生因李耀宗的变化倍受鼓舞,认为这里面除了九鲤老爷的保佑之外,还有一部分是自己孜孜不倦的教导。上课也变得更加积极,往往一天就能把《鲤跃九章》翻来覆去讲上几遍,将一群半大小子折磨的头晕脑胀,苦不堪言。

  村长李三宝虽然遗憾沈戎没有得到镇庙的赏识,但也没有因此责怪沈戎。

  反而经常安慰沈戎,让他就在村里好好呆着,好好跟着自己学习祭奠奉神的仪轨,以后说不定能接他的班。

  李家村虽然是个穷地方,但是村庙的布道公高低也是份正经的神职,只要把村庙守好了,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沈戎对此则深表怀疑,毕竟他还没见过谁家上了道的命途中人还需要亲自出海捕鱼来维持生计。

  就算是在五仙镇里,只要是上了道,那就能换来一身暗警的衣服,拿上一份旱涝保收的薪水,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反而在这些神道教派中,‘贫富差距’如同天堑鸿沟。

  像李村长这种守着一座香火凋零的小庙的布道公,日子过得跟普通倮虫也没有多少区别。

  老村长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沈戎对继承自己的神职兴趣缺缺,十分积极主动的邀请沈戎跟着自己一起祭拜神明,洒扫村庙,背诵教典。

  但是沈戎每次都有各种理由来推脱,都是实在拒绝不了了,才会跟着李村长上一次船。

  别的村民上船都是毕恭毕敬,在九鲤老爷的神像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可沈戎倒好,上船后就像捞出水的鱼,蔫头耷脑,无精打采,哈欠连天,能找地方坐着就不会站着,歪着身子翘着脚,似乎不在意九鲤老爷就在跟前。

  村长让他行礼叩拜,沈戎就说自己撒网扭了腰。让他上香祭奠,就说自己钓鱼伤了腕。让他背诵教规,就说自己脑子不好使,背不住那么多字。

  每每气的老村长一崩三丈高,可就是拿沈戎没有办法。

  反复几次以后,老村长终于认清了现实,彻底放弃了培养沈戎的念头,安排人为他在距离村庙最远的南边角落搭了一座新鱼排,将沈戎赶了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安排倒是正中沈戎下怀,每天除了准时准点去李阿婆家蹭饭以外,

  就是研究从李阿婆手里得来的神道命器——【绥靖江海】。

  这件神道命器的本体就是两副刺青,左文右武,如今就依附在沈戎左右肩膀之上。

  沈戎尝试过将其收入【墨玉扳指】之中,可试了几次也无法做到,每次沈戎灌入气数,【墨玉扳指】便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甚至传出一丝畏惧的意思,似乎不敢冒犯【绥靖江海】。

  可无论沈戎用什么方式查探,始终都无法确定这件神道命器中到底固化了多少气数或者命数。换句话说,沈戎到现在也没弄懂【绥靖江海】是几位命器。

  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件命器的等级绝对比红满西送给自己的那把【赤色堂旗】要高。

  要知道当初【墨玉扳指】是可以收纳【赤色堂旗】的,但是却无法收纳【绥靖江海】,由此便能看出两者高下。

  命器的等级没能弄明白,具体的效用能力沈戎也不敢轻易探索。

  毕竟有了【惑厄染面】的例子在前,沈戎担心自己要是贸然将气数注入其中,会不会又在命海中滋生出一颗新的‘神道种子’。

  不过沈戎的研究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在跟老村长的交谈中,沈戎大概弄清楚了神道命途的修炼方式。

  就是信徒通过向神祇供奉气数或者完成任务来累计神眷,等神眷累计到一定程度后便能换取到神职,成为教派肱骨。之后若是表现优异,便有机会能够在神祇流传于世的事迹中获取一个‘角色位置’。

  而这个‘角色位置’则在神道命途之中被称为‘神格’。

  简而言之,神道命途的人要想晋升上位,核心关键就是命数和神格。

  这跟人、毛、地三道之间的区别就很大了。

  除了大家共有的命数要求之外,人道的要点是职业技法,毛道的要点是传承血脉,地道的要点则是祖庙许可。

  这三者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可神道命途的神格与它们相比,就显得有些过于虚无飘渺了。

  神格的本质是神祇的神话故事,用老村长的话来说,神话传播的范围越广,越是深入人心,那神祇的威能就越大,参与神话之中的信徒所能凝聚的神格上限也就越高。

  可如何凝聚?

  是靠着信徒口耳相传就行,还是需要著书立传,编撰成典?

  信徒需不需要对神话中的内容深信不疑就可以,还是也要为你立庙塑身,陪祀神祇身侧,同享香火才算作数?

  要凝聚一颗足够上位的神格,又需要多少人知道你的故事?

  百人,千人,还是万人?

  这其中必然还有更加详细的划分和界定。但是李村长自身的实力水平不过刚刚上道,很多东西他也不了解,自然无法解答沈戎的疑惑。

  但尽管如此,‘神格’这个说法,还是让沈戎隐隐猜到了【绥靖江海】这件命器的作用。

  李阿婆告诉沈戎,这件命器是晏公在临死之际交付给她,让他赠予有缘之人。

  所以这件命器很可能就是‘晏公’这位神祇的传承,只要沈戎愿意接受,那他就是新一任的‘晏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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