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领主的工业革命 第271节

　　可他也很清楚，这座汇聚信仰的教会城市中除了可恶的神棍，还有许多普通的无辜者——被从各地征召前来服劳役的贫民苦工、贵族暗中掳掠进献的孩童孤儿、长久被关押在审判庭中的施法者和“背信者”。

　　当教会高层大举逃离圣城的时候，这些人是决计不会被一同裹挟着离开的，必定是被当作没有价值的存在，无情的抛弃在即将毁灭的城市之中。

　　通讯器中传来滋滋的声响，是位于后方地面部队发出的行动请求……

　　火焰之子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身前专注操控飞艇航行的副手米歇尔，对方立刻会意……猛地将操控摇杆拉至最高，飞艇前端立刻微微低头，借着自身的重量朝正前方开始俯冲！

　　紧紧跟随在后方的轰炸飞艇如影随形，如鸟群般黑压压一片的空中部队纷纷接到指令，开始效仿领头“旗舰”的冲锋动作。

　　急速的滑行下坠带来明显的失重感，令从未肉身飞行的中阶法师们难以忍受，米歇尔抽出一只手将挂在脖颈上的防风护目镜扣在脸上，心头却隐隐浮起一丝莫名的快意。

　　即使未到高阶……他如今也能享受肆意飞行风驰电掣的感觉！

　　飞行编队距离圣城越来越近，城市的地面建筑在法师们的视野中也愈发清晰……一些低空振翅的翼生者率先注意到头顶从天而降的“鸟群”，纷纷挥动着肉翼转身望来，手中凝聚起黑水长矛和红光准备反击。

　　火焰之子毫不犹豫地拉动身旁的武器摇杆，配装在飞艇正前方的光束武器立刻激活发射，密集的光束自半空中突然喷发散开，如一张细密的光网朝敌人兜头撞去。

　　几名距离最近的敌人避无可避，立刻被光网笼罩其中，身体被瞬间切割成数段，血肉淋漓地坠落至地面。

　　随后处于冲锋阵列前端的速航飞艇便是猛地抬头，角度瞬间从俯冲变为拉起……在距离地面三百米不到的位置，丝滑地溜出一道弧线重新冲向云层。

　　至始至终缩在僚机身后的轰炸班组，也终于在此刻显露出了无形的獠牙。

　　投弹！

第624章 无差别轰炸

　　高爆航弹原本就外置悬挂在飞艇吊舱底部，随着摇杆拨动之下卡扣瞬间松开，脱离了束缚后借着俯冲惯性划出一道短暂的抛物线，随后便在巨大的重力作用下直直朝着正下方如残垣断壁般的神恩大教堂砸去。

　　被满满填塞了压缩液态魔能和龙焰粉末的实心炸弹重达百余公斤，金属铸造的弹体外壳在高速坠落的过程中，和空气剧烈摩擦发出奇特的尖锐啸鸣，立刻便吸引了正在地面聚集的敌人全部目光。

　　比起涂装了光学迷彩的飞艇集群投下的阴影，那些圆滚滚的炸弹反而变得不那么显眼，就连数十头行动缓慢的海螺兽都没有注意到，崎岖背部高高竖起的黑水喷口，直直朝着刚刚完成轰炸，正竭力抬升高度的飞艇瞄准。

　　嗖嗖嗖——

　　数股浓郁的黑水朝天喷射，在半空中迅速凝结成粗壮尖锐的黑色巨刺，险之又险地擦着几艘轰炸飞艇吊舱底盘滑过，随后高抛般重重砸进远方的城市建筑群里，腾起一团团巨大的烟尘。

　　而下一刻！

　　最先投放的数枚航弹，啸叫着砸进了围拢在大教堂周遭的魔蜥人大军之中。

　　黑色的异族狂潮中，顿时掀起数团炙热红灼热的烈焰！

　　炸弹的具体落点几乎无法辨清，升腾的火焰夹杂着黑水殉爆的浓雾掩盖了视线，群聚的敌人堆立刻被清理出数个宛若真空的巨大陷坑，周遭一切事物直接化为灰烬，爆炸引发的震荡波向四周急速扩散，迎头撞上的魔蜥人直接被撕裂掀翻，断裂的肢体和黑红交杂的体液如泼墨般溅射。

　　单枚炸弹带来的震荡冲击波及范围不过方圆百余米，距离更远处的敌人侥幸借着掩体幸免遇难，但随之而来的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则是大片大片城市建筑的坍塌，无数砖石立柱的碎片将躲避不及的魔蜥人掩埋其中，本就狭窄异常的街道更是直接堵死。

　　密集如雨的轰炸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但航弹的威力几乎毫无保留的对地面目标予以致命打击。

　　原本横亘在城墙内外的那条巨大的地陷裂隙，都在持续不断的震动中，被两侧成片倒塌的建筑掩埋填平，本就摇摇欲坠的神恩大教堂，更是直接从中央大殿开始向内坍塌，高耸的教堂塔尖倒栽着插进下方露出的深坑之内。

　　从云层之上的高空往下俯瞰，以神恩教堂为圆心的预定轰炸地点，几乎彻底被遮天蔽日的烟尘笼罩，只能隐约望见中央区域整体下陷了数十米高度，将其下的内部空隙填埋得严严实实。

　　飞艇驾驶员米歇尔推开罩在头上的护目镜，抬头往下瞄了一眼。

　　“霍登先生，圣徒之隙能被这样子填住吗？”

　　火焰之子撇撇嘴，对下方的战果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神情，“应该能……照陛下的话来说，如果一次没办法堵死，大不了再来一次，也就是费点返航重新装弹的功夫。”

　　事实也完全证明了，无论是速航飞艇还是轰炸飞艇，提升了航速和巡航高度之后，敌人中的翼生者根本摸不到他们，整个轰炸任务的执行过程中几乎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

　　一击即中，随后飞快脱离抬升高速，恢复航速绕行……果然可以完全避开敌人的追击。

　　这就是皇帝陛下口中不断向他们阐述的……空战的艺术！

　　……

　　这场酣畅淋漓的轰炸对魔蜥人来说确实是堪称致命的打击。

　　但同样……对于此刻正收缩防线，聚拢兵力与敌人展开街巷防御战的教会残余来说，更是堪称噩梦般的经历。

　　这些神罚派的教会审判军和虔信者，原本大多退守至更南面的城市建筑之内，距离神恩大教堂的轰炸地点极远。

　　但无论是从天而降的飞艇集群，还是轰炸后引发的一系列天崩地动般的震颤，都让他们原本就绝望的心态直接崩溃。

　　本就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轰炸引发的效应宛如天降神罚，遥遥向城北望去……过往被他们视作信仰标点的大教堂顷刻坍塌，地狱般的烈焰混着冲天的烟尘，逼迫着本就数量庞大的敌人更是疯狂地朝南边涌来。

　　黑水喷溅、鲜血残肢、重伤者的凄厉惨叫……持续不断地建筑垮塌和剧烈爆炸，将他们最后一丝死守圣城的坚韧意志也击溃了。

　　向神明祈祷在此刻已经毫无意义……

　　这场惨烈异常的异族攻城战和后续突如其来的轰炸，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和常识。

　　于是，负隅顽抗的信徒和审判军开始渐渐不受控制的向南逃离，一开始只是少数几人，随着放弃抵抗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涌向南面城门的人流竟逐渐汇聚得越来越多。

　　还没等这些残兵冲至代表重获生机的外城边缘……远处的天空再次传来那宛如死神降临般的尖锐啸声！

　　来自数十里之外的北境军地面轰炸部队，终于在此刻展开了火炮轰击！

　　炮弹几乎是泼天盖地的朝圣城飞驰而来，偌大一座恢弘的城市立刻成为一面占地数十里的巨大标靶，无差别的轰炸将所有残留下来的建筑统统洗刷了一遍，如同一把巨大的镰刀齐齐整整的沿着城市天际线横扫而过。

　　往日的地上天国也终于在此刻……彻底化作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

　　炮击已经持续了接近半个小时，数百门重型魔能舰炮按照侦察飞艇的指示，逐步调正射角展开了渐进式的轰炸。

　　新式火炮虽然早在王都时就完成了数十轮的试射试验，但真正投入到实战阶段，大部分士兵还是发觉自己低估了它的恐怖射程。

　　先头的三轮射距调整，收到的侦察反馈竟然是落点距离过远……这就意味着最大仰角的集火抛射，炮弹竟然直接越过圣城打到更远处的山林之中去了。

　　好在炮击方阵拥有一整套经过精密计算的射程表，虽然轰炸落点无法用目力所及，但凭借侦察飞艇的及时反馈，纵使相隔数十里之遥，仍能快速调整角度对目标重新展开火力打击。

　　这种堪称史无前例的战争模式，也让负责完成任务的炮兵们心头一片茫然……无须亲眼目睹轰炸目标，也不必顶着压力与敌人近距离接战，就能在堪称枯燥的重复动作中，彻底摧毁敌人的数万大军。

　　急迫异常的战前集结……还有出征前匆匆写下的阵亡遗书，在此刻仿佛成了笑话，沉甸甸地压在所有士兵心里，再也无人主动提及。

　　伴随他们的只有每隔四五十秒就同步响彻阵地的火炮轰鸣，还有炮弹飞速远去的啸声。

第625章 “烂摊子”

　　夜幕降临后，沃恩手中捏着一叠战报匆匆走进指挥所，向指挥官皮尔斯握拳行礼，“将军，这是前线发回的战报，已经抄送一份传回王都递交给陛下了。”

　　皮尔斯点点头，接过文件仔细翻看了起来……空中部队早在傍晚时分就陆续返回望山郡基地了，布设在戈瑞斯三十余里外的火炮阵地才刚刚结束轰炸。

　　五十门新式魔能炮经过六个小时的不间断轰炸，足足消耗了近两万枚运送到前线的炮弹，堪称这场战斗中军费粉碎机一般的存在……事实上要不是持续射击会导致炮管过热，炮击阵地折衷地采取交替开火的方式，消耗的弹药量恐怕还会更高。

　　至于伤亡人数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地面部队无人伤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执行轰炸任务的空战法师也堪称谨慎，整个行动中仅有两艘速航飞艇在掩护轰炸过程中，因操作不当没有及时抬升高度，导致被翼生者追击缠住……但好在队伍中高阶施法者及时出手，赶在飞艇坠毁前救下了驾驶人员。

　　“战果也根本无法统计……”沃恩有些恼火地挠了挠头，“被炸死在圣城中的魔蜥人不计其数，且还不包括圣徒之隙彻底塌陷后，被活活掩埋的后续增援，我们的侦察飞艇只敢在远处瞭望，没办法近距离观测计算。”

　　而且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人头数恐怕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教会方面贡献的——根据从教会那里交换到的情报，他们很明确轰炸开始前城中至少有近万余教会审判军和普通信众滞留，听侦察飞艇返航后的口述汇报来看，火炮在无差别的轰炸中率先堵死了他们向南出城的唯一生路后，光是死于城门废墟处自相践踏的人就有一千多，

　　同样被四散溃逃的魔蜥人杀死的也不少，两方都被北境军断了退路之后，诺大一座戈瑞斯城就成了活生生的困兽囚笼，血火交织之下的现实地狱……

　　不少翼生者侥幸逃出圣城，但很快就因黑水和红光能量耗尽，又没办法就近得到浮岛堡垒的补给，而选择降落到地面暂时隐藏……这也正中早早埋伏好的特战小队下怀，爆弹枪和狙击枪的双重配合下，将它们清理干净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大股没有来得及进入圣城的魔蜥人地面部队，在圣城遭到持续轰炸后……选择掉头朝北面逃离。”沃恩指着平摊在桌上的地图解释道，“我们怀疑圣城北面的那条水流丰沛的河道，可能是一处连通地下暗河的支系水脉，虽然无法让敌人的浮岛直接通过，但运输兵力却不受阻碍。”

　　皮尔斯嗯了一声，随口问道：“派人去把河段上游直接爆破截断即可，这些家伙离了水想从地渊里徒手攀爬上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沃恩点头应是，果断转身下去安排。

　　……

　　哈维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到前线传回的战报，匆匆扫过一遍后便招来了莱纳和阿斯达伦两人。

　　“嘶——两万发炮弹，陛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乎征调了银松城、金辉城两地所有城防的炮弹储备，还从王都紧急调拨了一万枚……传送阵、运载飞艇、铁甲船轮番转运，简直就是一个军费消耗的无底洞。”

　　莱纳扳着指头喋喋不休地计算着，话里话外都表达出一股痛心疾首的态度——一场超出所有人认知的远距离火力打击，再加上闪电般的空袭轰炸……所需要消耗的成本与资源同样超出所有人意料。

　　替哈维掌管王国“钱袋子”的莱纳自然是算得清这笔帐的，军事行动的成功的确替他们堵住了这个意料之外的防御漏洞，但除此之外别无任何收益。

　　圣城戈瑞斯眼下等于是直接被夷为一片废墟，整座城市彻底失去了所有价值……数万人口、教会积攒下来的庞大财富，大量珍稀藏品和魔法材料，一部分肯定被撤离的温和派直接带走，剩下的要么毁于轰炸和大火焚烧，要么彻底埋葬在已经崩塌的圣徒之隙中，和攻入城内的魔蜥人一同陪葬了。

　　就连阿斯达伦都不忍不住向哈维提议，“我觉得这次救援圣城的行动结束后，我们应该向教会的剩余残党强势地索取一笔战争赔款，才能彻底弥补我们的军费损失。”

　　哈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可以让负责连络他们的情报官，跟那些残余的教会高层保持接触，我相信走投无路之下……他们会选择无条件配合的。”

　　走投无路？莱纳愣了一下，恍然道：“陛下，您打算阻止他们南下撤离的行动？”

　　哈维轻笑一声，缓缓解释道：“哪用得着我出手阻止？他们本来就已经走投无路了……一万余普通信徒，还有数千血脉骑士组成的审判军，大量教会神官和牧师主祭，如果不分散开来各自寻求去处，南境任何一个王国都会将他们视为大患。”

　　奥兰德本就是魔法之都阿莱耶的强力支持者，自然不会倒戈接收流亡教廷，原本信仰基础最深厚的艾森加德，目前又近半国土沦陷遭受异族肆虐，原本南境中部的最大的巴克利公国教区，王室又突然倾向交好圣瓦伦，不再视他们为政治盟友……

　　去更遥远的法洛斯或伊鲁维亚，恐怕能坚持跟随教会抵达的信徒民众不足三成，绝大部分半路上就会因路途艰辛或缺衣少食而逃离，甚至纠集起来变成流窜的小股乱民袭扰周边。

　　说他们是走投无路其实并不为过。

　　阿斯达伦似乎猜测到哈维的想法，沉吟片刻道：“陛下已经替他们想好了去处？恕我直言，被教会彻底洗脑的信徒民众，不值得我们接收吸纳……他们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贫民还要难以转化思想。”

　　哈维挑眉道：“谁说我打算接收他们？我真正的打算是……把他们南下流亡的路子统统堵死，然后逼迫他们重新返回圣城戈瑞斯，替我好好守着被封堵的圣徒之隙，以防万一！”

　　这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哈维可没打算替教会收拾。

第626章 无望的流亡

　　望着山坡下绵延的大片临时营地，伊斯梅尔只觉得心情异常复杂。

　　奉教皇冕下的谕令，他和里维拉带领着温和派的教会高层，还有光耀骑士团的三千余审判军骑士，护送着近万圣城民众撤离了遭受异族侵袭的戈瑞斯。

　　人数如此庞大的整体迁移根本没办法保证平稳有序，离开还不到五十里，后方就传来圣城北墙被彻底攻破的消息，不断向他们发来求援讯号的神罚派死伤惨重，明显无法抵御敌人的汹涌攻势。

　　伊斯梅尔并没有打算返回支援他们，明知不敌还坚持抵抗，最后只能落得个和圣城一同陪葬的凄惨下场，比起冕下令他保留教会火种的重托，个人的荣辱和名望显得并不重要。

　　背弃神灵荣光、抛下同僚伙伴的罪责就让他和里维拉两人来背负，也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偏向神罚派的巴摩亚起初还坚持留守，等辉光大教堂在山崩地裂的震颤中彻底崩塌后，他也终于意识到局势已经恶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领着一队血脉骑士轻车简从地赶上了撤离的大部队。

　　但却在接下来的去向问题上，和伊斯梅尔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巴摩亚将巴克利公国边境的卡洛公爵，视为流亡教廷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打算劝说他们直接联络这位不久前才刚刚遭受圣瓦伦出兵打击，势力日渐衰微的边境大公，借由对方的科夫曼家族王室血脉的身份，让教会重新扎根立足，建立起新的核心教区。

　　伊斯梅尔则根本看不上这位巴克利的边境大公，连自己的封地首府蓝荆城都守不住，被那位圣瓦伦的法师皇帝派遣了区区近千的兵力，就打得措手不及弃城逃离……一直等到对方一番劫掠心满意足的退兵之后，才敢小心翼翼的返回封都收拾局面。

　　这种望风而逃不战自怯的懦夫，根本就不可能指望的上，况且科夫曼家族向来是在施法者和教会两头下注的骑墙派，家族内部还有加入高等巫师议会的高阶施法者存在，怎么看都不可能单方面倒向教会一边。

　　里维拉在考虑了一番后选择站在伊斯梅尔的一方，势单力薄的巴摩亚只能带着仅剩的神罚派数百名血脉骑士和战斗神官，趁夜径直离开了大部队，直奔巴克利公国而去。

　　思绪翻涌中，一名枢机主教匆匆走到他身旁，低声道：“伊斯梅尔阁下，向法洛斯或伊鲁维亚的独立教区发去的传讯，刚刚已经收到回复……”

　　他顿了顿，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两个教区的大主教均表示愿意接受流亡的信徒民众，但两国边境领主则态度坚决……不允许审判军骑士和战斗神官随意穿越边境，特别……特别是法洛斯，他们甚至直接通报了驻扎在本国的施法者联合会分部，打算集结兵力直接在国境线上阻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