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770节
“世兄真是忙得一点时间没有。”姜银儿低头翻开册子,“我给世兄讲一讲羽鳞试的规则好了。”
裴液笑着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所以我第一时间来找最靠谱的银儿。”
姜银儿微笑,她认真起来确实像个板正的先生:“首先世兄要知晓,羽鳞试后修者所得的名次,不是直接由战绩得到的,而依然是由仙人台评定的。盖因人数实在众多,胜负关系容易混乱,因此羽鳞试后,仙人台会在考量所有对阵场次之后,出一份新榜,以之为今年之夏榜。”
裴液点头。
“今年羽试共二百三十三人,其中在榜者一百六十三人,不在榜者七十人。因取在榜者后七十人,与榜外七十人一一比试,先以‘中间折,首尾对’分配对阵,待胜负出后,再按结果重新分配排名。如此三轮之后,重新定下在榜之七十人。
“而后再进行第二轮,此新七十人会与剩下九十三人混合起来,分配对阵。由此重新确立鹤榜排名。”姜银儿道,“其中还有一些细处的规则,譬如若胜你之人最后确认的排名高你二十名及以上,那么你可以在这名次差距内挑选一人再比一场。”
“是极。若祝哥首轮就碰上明姑娘,那也忒倒霉——不对,祝哥能不能进这新七十人里还未可知。”
姜银儿好奇:“祝真传刚刚从这里过时还问世兄了,我说世兄既不在修剑院,也没跟明姑娘一起,他说你肯定是跟太子殿下一起。原来是真的。
“世兄,你在修文馆里跟太子殿下待一天做什么?读书吗?”少女想了想,“只剩两天,还是练剑好些吧。”
裴液沉默地看着这张干净的脸,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并且感觉自己和她之间差的那短短一岁多在此时化作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一端叫做大人,一端叫做少女。
于是他点点头,淡声:“差不多吧。”
“差不多?”姜银儿眨着眼。
“嗯。”
“……”
“……”
“接着讲你这个。”裴液伸手一指她小册子。
“哦。”姜银儿乖乖低下头,认真道,“鳞试……鳞试基本的规则也与羽试相似,只不过鳞试的人远远多出羽试,凫榜九百人,今年与会者有约六百人,榜外则已照例选出了九百人。
“因此鳞试从一开始就混合起来,再分到大小擂台上比试。”姜银儿牵了牵少年袖子,令他站起转身,往朱雀门前巨大的广场望去,指道,“世兄瞧,共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擂区,每一擂区又有甲乙丙丁四个小擂,共十六擂。胜则升擂,败则降擂,仙人台会根据胜负关系不停重新分配,一轮轮打下去,直到把确实弱的筛下去,确实强的露出来。
“之后,新得之凫榜九百人,再进行定位之比。”姜银儿道,“因为分擂可以区分出谁能入榜、谁应出榜,但显然瞧不出前一百名、乃至前三百名之间的高低。”
“哦,是这样。定位之比也是九百人混着打吗?”
姜银儿摇摇头:“凫榜定位之比,是分级来的,就像爬梯子一样。
“首先是后三百名与中三百名,两组相混,重新比过
“然后所得新的中三百名,与前面二百名——也就是第一百到第三百——相比斗。
“再然后是新二百名,与他们前面五十名——也就是凫榜五十到一百这个范围——混合比试。”
“你就在这个范围。”
“是的。”姜银儿点点头,“再然后就是五十加二十,二十加十……最终得到十二人,再与等在终点的前二十相加,是为三十二人鳞试之决。”
裴液缓缓点头:“这比羽试要复杂得多了。”
“是啊,因为一切能参加羽试之人,都是江湖上名实俱足之人,或掌门、或堂主、或成名宗师,一场两场,谁高谁低也就看出来了;
“鳞试则洋洋千人,非得大浪淘沙,先把真金淘出来,才能在真金之间分出高下。”
“那我的第一场擂赛是什么时候?”
“鳞试十六擂,第一场都将在午时开,按世兄排位,应当是第一场——世兄没带册子,那一会儿去问问仙人台的人好了。”姜银儿笑,“不过世兄其实可以不用去打。”
“嗯?”
“因为正如所说,比试后的名次,依然是由仙人台评定的,擂试只是给仙人台的评定提供论据而已。”姜银儿笑,“世兄就算完全不去打,留空到最后结束,仙人台也不会动世兄的名次的。”
“……”裴液全没想到是这样,笑道,“那怎么行,好容易等一回羽鳞试,结果就只打最后几轮吗?岂不是傻子所为。”
“杨同修和颜师兄就不打算去打的。”姜银儿道,“鹤真传、群非【公子】她们也不去打。”
“……”裴液看向杨真冰。
杨真冰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在这里瞧一瞧鹤榜吧。”他道。
裴液又望向颜非卿。
颜非卿眸眼不抬,淡声:“分擂也要去打,平时是没赢过吗。”
裴液一手抓住他们一个胳膊,不顾颜非卿紧紧皱起的眉头,正声道:“少废话,咱们唐三剑进退与共,我去,你们两个也得去!”
颜非卿死死盯着他沾了点心的手,右手缓缓摸向腰间之剑。
杨真冰冷冰冰道:“平日十天半月的也不见人,一见面就套近乎。”
第799章 羽鳞(二)
裴液没有拉走两位院友,在颜非卿拔剑斩断他手腕之前果断松开了手。
而冬剑台上的钟声也留下了他。
三次悠远的敲击过后,仙人台长史没有波动的语声传遍了整个冬剑台,曰:“一擂:二百九十七位,龙君洞庭,【雪匣藏剑】祝高阳,对,榜外第一,箫马剑,【高天木鸢】关衣。”
剑台四周熙攘的声音一下降下去许多,杨真冰也将目光挪去台上。
这两个姓名或许排在末尾,但比起鹤榜那些久不露面的老怪物,二人正是纵横江湖的年纪,知晓他们名字的人多之又多。
祝高阳从洞庭席上走下来,洞庭那边隐隐传来为大师兄助威的声音,其对面飞落下一道身影,青衣白裤,背剑束发,女子,脸潇洒而有棱角,像一匹原上独驰的骏马,雨鬣霜蹄。
祝高阳的声名由南一路飞入神京时,关木鸢的名号一直流传在北方群山与旷野上。
箫马剑之主的独女,今年是她第一次赴会羽鳞,被仙人台列为榜外七十人中的“第一”,目标显然不仅仅是挤入榜尾。
裴液抿了抿唇:“祝哥第一个啊。”
姜银儿点点头:“因为后三位都没有来。”
台上祝高阳立定,微笑执礼:“关少主,请。”
关衣洒然一抱拳:“久闻祝真传剑术独步江湖,早想领教。无论胜败,今日毕后关某愿请祝真传喝酒。”
祝高阳拔剑抱拳:“何敢辞谢。”
裴液瞧得出男子的眼神很认真,生死临头的时候他都喜欢开几句玩笑,但这时那张英朗的脸很慎重,唇微微抿起。
盖因“雪匣藏剑”前面,还有“龙君洞庭”四个字,羽鳞试的第一场,万众瞩目,剑脉的大师兄承负的不仅是自己。
裴液知道他多半还没恢复过来,八水上那次【五腑藩篱】,对灵躯也是一种无可挽回的摧残,固然身体的伤损已然弥合,但元气一定还没复原。
仙人台鹤检投下一枚小令。
【同世律】掀开一角,冬剑台上灵玄放入。
关衣身形一霎消失在视野中。
裴液拨开鹑首,目光都全然追不上其人的速度,他下意识转过头,祝高阳身边已响起一声金玉响彻的铮鸣!
关衣之剑居高临下地斩落,祝高阳背剑一封,然后身形极快地偏开让过,飘飘纵在了三丈之外。
‘祝哥接不住她的剑。’
裴液想。
关衣之剑没什么玄妙的,至少这一剑没什么玄妙,它带来的是冬日驰马中旷野的北风,一招一式没什么矫揉,得等连绵起来才萧烈开阔,冷入骨髓。
但就是这直来直往的一剑,男子接不住。
裴液自己都能看出来,那么男子一定更轻易读透这一剑,他在剑道的深厚造诣绝非虚言。
但在力量和速度上,他俱都难撄其锋。
也许正因这门剑过于直来直往了。
男子的虚弱在这时具象化了,面对裴液时、面对青风使时,其实还不大凸显,他最显眼的特质依然是“强大”,但当面对同层级的对手,“四分之一”的限制就令他像个病弱之人。
他确实也还带着些隐伤。
没有有效的阻挡,剑台就是一片旷野,关衣展开了自己的剑风。
整座冬剑台的灵玄随其剑而舞,几乎将人们重新带入了凛冬,祝高阳在其中心退步、架剑,每一击都带来一次摇晃,许多人都瞧出他的难以支撑。
“祝真传,怎么灵玄不济?”关衣抬眸,“身体有恙吗?要认败吗?”
祝高阳脸色微白,看着她抿唇一笑:“关少主,不要松懈。”
关衣没有松懈。
剑风之中,这位女子几乎飞了起来,乍隐乍现,宛如风神,每一剑都携来千钧之力。
玄门战斗的基础总是对灵玄的争夺,但在这一项上祝高阳已完全失败,如果冬剑台此时是一片海,那么祝高阳就是孤舟,关衣就是海神。
祝高阳支撑得十分艰难,这时每接一剑他都已开始踉跄,臂膊震动,身形摇晃,确如浪中飘舟。
裴液心脏提着,他有时都瞧出关衣剑中隙漏——她也不在乎展露——但男子已确实没有余力去捉。
这种实力上的硬差距无可逾越,正如当时在奉怀时邢栀就说,实力四存其一,对正在上升期的男子很可能是难以翻身的重创。
裴液抿紧了唇,看着场上艰难踉跄的身影有些难过,即便早已知晓了这个事实,他对男子最深的印象依然是骄傲、坚韧和无所不能。
但下一刻他眉毛微微一松,两眼怔住——他似乎捕捉到了一种旋律。
也许是受益于近日的琴乐,他对韵律、尤其剑中的韵律敏锐了很多。
在很多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裴液已隐隐听到了缓慢地、渐入的节奏。
从剑声中传出来。
未必总是上位者掌控下位。
有时候,自以为掌控了对方的人,往往因沉醉于这种掌控,而在实际上受到对方的引导。
祝高阳就是如此。
发簪早被震脱,他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
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超卓的对剑道的理解,他每一次接剑,都接在自己想要的地方;每一合过后,关衣都不自觉地斩在他准备给她的地方——因为那里如此合适。
她沉醉于这种逼近胜利的、强大的力量感,沉醉于对他的压制,如果她要离开,祝高阳就会迸发出剑势,令她颇感不安地重新回到这种节奏。
剑台上吹拂的依然是北国旷野的冬风。
强大、凛冽……但其中渐渐奏响的却是楚歌。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上一篇:诸天之内世界外挂
下一篇:聊天群:开局给带土看神威难藏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