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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736节

  这条漆黑的长龙从他面前经过,裴液眼神定在空处一动不动,山一样的大辇威严而静默。

  唯一飘动着的是数面燕字旗,很多人瞧见这个字也要反应很久才想起那是来自何方。

  他确实已经远离神京太久了,燕王雍北,在壬午三月十六的午夜回到了这座他亲手打下的都城。

  ……

  ……

  裴液望着这条长队直直穿过了这条长街,而后次第进入了皇城,竟然在城门处同样留下了玄甲的卫兵,与禁军共立一处。

  没有理会街上的喧嚷,他偏头望了一眼遥远处细高如针的观星台,径直回到了修剑院之中。

  “以前我一定会劝你不要冲动。”黑猫卧在窗棂前,罕见地主动开口。

  裴液两手枕在脑后,望着房梁:“你可以直接夸我现在稳重,但以前我也没那么莽撞傻愣好吧。”

  “你现在跟稳重也不沾边,只确实不那么傻愣了。”黑猫道。

  “说了我不傻愣。”裴液心不在焉地反驳,手指扣着剑柄的纹路。

  他静静望着房梁,屋里挺久没有人声,约有两刻钟。

  裴液轻声道:“操你妈的,真想宰了他。”

  黑猫一跃到了他的枕旁,没有讲话。

  裴液直直望了房梁一会儿,抬手取过书来,继续翻开了这本泛黑的古卷,《幽生篇》已经将至末尾。

  入京以后,裴液很少再有心浮气躁的时候,半年来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次。

  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用习剑来平定,也许一部分是他本有的习惯,另一部分是明姑娘带给他的感觉,他分不清了。

  但总之无论世事多乱,握住一本剑籍,就仿佛进入了一个宁和的世界,握住了改变一切的力量。

  裴液翻着书页,绝大部分的意识研习着这门幽静妖谧之剑,揣摩并确定着其中每一个细节;剩下一缕则等着仙人台的魂鸟,他想这时候李缄在做什么,雍北在做什么,西洲又在做什么,他们最快第几个时辰、能通知给他什么样的消息。

  然而北方的皇宫十分安静,仿佛车队进去之后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所以当第一个时辰过去,小窗“噗”的一声被戳破,一道细影飞入的时候,裴液猛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然而他摊开手掌,微微怔住了,不是魂鸟细锐的尖爪,而是一枚明润的小玉剑。

  少年冷硬的面容一下就松缓下来了,因为那几乎已成为一种反射,每次见到这枚干净熟悉的玉剑,那股清凉仿佛就从触肤之处一路蔓延进心里。整片夜色都安静下来,杂念消散如冰雪。

  比研习剑籍要有用得多。

  实在久别了,自年节之后,只闻传言之消息。

  “裴液,三月无信,愿心畅体佳。

  不知你是否还在神京,冒昧发剑一探。我明日入京,冀望先去寻你,不知合不合适?

  临近京畿,渐闻你之消息,原来已声闻于外,非是吕蒙之三日,更近楚庄之飞鸣。

  另,剑院半年修业,不知剑练得如何了,明日若果然得见,望与君谈论。

  云,三月十六于京畿旅店。”

  裴液深吸口气,感受到心中的喜悦一点点像潮水般泛起,它很安静平和,绝不猝然如狂。

  裴液微笑一下,一字一字看了这封信好几遍,然后翻身下床,正襟危坐在桌边铺纸研墨,提笔一笔一画地回复了这封信笺。

  “明姑娘,我一切都好,得闻你终于至京,心里十分高兴。

  明日我可能有些行程,仙人台、修剑院、宫城……不知何处,但无论何时,我都极愿意跟明姑娘见面。

  练剑的时间不是很多,但也修习了一些,【蝉鱼观】的春剑已练完了。现下正有两门剑在学,等着请教明姑娘。

  液,十六夜于修剑院挚笔。”

  他细查了几遍没有错字,绑好系在小玉剑上,有些依依不舍地抚了它片刻,然后抬手放飞,任其一掠没入了夜空中。

第767章 觐见

  凌晨。

  漆黑的大辇行过皇城,扈从两千八百玄甲,南衙百官都见到了这一幕,听见动静的青袍朱紫们掀帘走出来,然后每一个都沉默不语。

  除了禁军之外,多少年来,这里头次出现第二种甲色。

  官员们比百姓要敏感许多,有些提前已知这位赴京的消息,有些不曾知晓,但震撼过后很快就确知了这条长队的身份,而后再次震惊。

  中原没有这样的甲,南方也没有这样的甲,它色泽漆黑,只有在雪天冰地上才显得鲜明,它沉重狰狞,比寻常铠甲厚重一倍有余,而且尖锐可怖,多有棱角刺爪。

  这种铠甲和人作战不会太方便,但它会令甲士像个沉重的刺猬一样,使得某种更大的东西对其无处下手,难以杀死。

  北疆的甲。

  这条长龙也没有在意他们的意思,它沉重而静默,就此穿过了皇城,而后在城门之下列队,成一片锋冷的戟林,那座山一样的大辇停下来了,一道背影从上面走了下来。

  众臣面面相看,照理说觐见亲王应当行礼,但这位燕王却没有回身看南衙一眼的意思,他立在辇前,抬头望了一会儿宫城的门,而后就一人未带,径直走了进去。

  直到南衙诸署间响起一道木声:“政务繁忙,都回去办公吧。”

  众人一惊,瞧见元照那身紫衣,匆匆一礼,转身回衙去了。

  雍北有一张冰冷无情的脸。

  但不是屈忻或颜非卿一样的寡淡,他的冰冷很浓烈,仿佛要冻掉每一双望来的眼睛。两条眉毛末端上吊,拉出一种凶冷残酷之气。其余的地方他与雍戟极为相似,深刻冷峻的面容,只是更被风霜摧折,粗糙而成熟许多。

  他穿着燕王冠冕,顶冠佩剑,一丝不苟,走进宫门时,大监已在门前迎候。

  内侍重重,宫女列队。

  雍北什么都没看,也没听大监在身前低头说什么,他立在这座宫门之前,抬眸望去几个熟悉的方向,只见样子大都更迭,春日里的花草都变了颜色和种类,不知如今是谁的口味。

  兴许是李家那个娘们。

  “……燕王殿下可先往——”

  雍北抬手推开了他,按剑迈步向前,大监言语骤停,所有内侍都僵直了身体,低着头的不敢抬起来。

  自前夜知晓这队车驾接近神京后,皇后殿下一天一夜接近不眠不休地紧急准备,内仆局每个人都忙碌得连轴转。

  本朝确实不曾有这样的先例,至少李从凤登位之后,这位大唐唯一的异姓王从未进入过神京,她也没料到他会在这时忽然而至。

  翻找礼制,追溯祖例,这种敏感之事,每一处细节都不可错漏。其实最可参考的应是二十三年之前,那个女人还在时的旧例,那时候燕王不吝入京,起居注上记载就足有八次。

  但那确实是个野女人,异姓王入宫面圣数次,几乎没有定下任何可遵循的成例,大多时候甚至没有值得记录的迎接,许多次她自己就不在宫中。

  李从凤用一天一夜的时间填补了这份空白,使得每处流程都得体而恰当,每处安排都有条文可以依凭。

  当年封赏时赐剑履上殿、入朝不拜,李从凤知晓这位的凶名,尽量小心地避免了一切可能触犯他的细节,并且保有了麟血天家的威严。

  以二十岁初登临后位数年,后宫中没有一人能翻起波浪,这位李家嫡长的手段和眼光一直都是头筹拔筹。

  今晨她就遣内官将觐见流程快马奉去了王府车驾,然而始终没有回信。

  直到这时候,才应当知道这位燕王是什么意思。

  他全然无视了这一切。

  雍北按剑向前,将丹凤门抛在身后,当他离开这座巍峨城门的阴影时,回头仰望了一眼,看向某一处女墙,定定瞧了一会儿。

  然后他回过头,还是那张凶冷的脸,面前是一片极其辽阔、令人震撼的巨大空旷,这是群臣上朝的朝场,也是皇帝生命的最后一天,两支军队最后厮杀的战场,雍北好像闻到了一些铁锈的味道,也听到了一些厮杀。

  他抬起头来,在遥遥那段的尽头,金色的宫殿伫立着,白色的天光刚刚亮在它的身后。

  他直视着那座宫殿向前走去,自然无人敢拦他,他眼中也没有任何人,整片广场上就只有这一道身影穿过。

  登上龙尾道,又有内侍微颤着奉来仪仗,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低头登阶,来到这座宫殿就如来到早已熟知的故地,雍北还记得自己二十七年前从丹凤门顶一跃而下时,是踩在现下的哪一级台阶。

  早都已修补得没有丝毫痕迹,年岁又在上面打磨出了新的旧貌。

  这时候雍北意识到那种捉不住却始终笼罩的别样之感是什么了——这宫里有股冰冷的死寂。

  他没有停步,径自登顶,进入了含元殿,没有理会内侍们顶俸的洗手沐面之礼。

  全都是死寂的一部分。

  然后他穿过含元殿,过了宣政门,又笔直地穿过中朝庭院,再登入宣政殿,过了紫宸门……自始至终没有减慢一丝一毫脚步。

  这样一言不发地前行本应激起一些恐慌了,禁军应当守住道路,大监应当提醒呵斥,但当众人发现皇帝也没有依制坐在宣政殿接见的时候,就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内宫一切应问皇后,但皇后听罢只有一线紧抿的唇。

  雍北面无表情地登上紫宸殿,然后又穿过,向后而去,来到一方安静无人的园圃。

  这里的花色与种类终于令雍北感到熟悉了,水仙铺在塘里,香气飘在岸上。春日青嫩的草上,黄袍的男人正坐在案前。

  他没有着正装,也没有洗沐,头发就随意挽着,赤足,案上放着一壶酒。低头看着手上的一支碧箫。

  周围一人也无。

  雍北没有看花也没有看酒,他按剑走上前去,直到一丈以内。

  然后低下头,双膝重重跪倒,头触地面,拜于木案之下:“末将雍北,觐见吾皇陛下!”

  李曜抬起头来,温声道:“平身吧,雍。”

  雍北直起身体,双膝却没从地上离开,他望着对案那张干净的脸,许久,低声:“陛下,久别了。”

  “轻裾从前讲,有种鬼受执念牵系,永远不能离开某处地方。我不离神京,你不离北疆,咱们也都是大唐的地缚灵。”大概十年老臣,也见不到这位唐皇这样温淡的笑,他将箫搁在案上,“且坐吧。”

  雍北从地上站起来,没有理会膝上的泥,在案前盘腿坐下。然后提起酒壶,为二人都斟上了酒。

  李曜似乎仰头望着柳条:“北荒近日如何。”

  “还是那样。”

  “没有一日不想南下么。”

  “没有一日不想南下。而且每一天都更疯狂。”雍北道,“前月我奏报,神九凤之灵显于北天,承位者或是新任狼主。此事今已证实,那个二十四岁的狼崽,做了荒神祭司。”

  “每代荒人都不乏英雄。族群恢复得如何。”

  “跟老鼠一样能生。”雍北道,“那年兵锋抵至八裔城外九百里,清扫杀戮,十年来北荒任我探知耕耘,然而如今,探子线人都在一个个失去消息,商队再也抵至不了长城八百里外……迷雾又重新遮蔽回来了。”

  “他们正在蓄积一场新的南下,我嗅得到。”他道。

  “在那之前,我再亲征一次。”李曜提起杯子,饮尽了酒,搁回桌上。

  雍北同样一口饮尽,没有讲话。

  李曜偏头看向水塘:“雍。二十七年前咱们在此饮宴,案前四人,有你,我,轻裾,无缙。那时昏君枭首,山河正待收拾,大家手上还染着血,开怀畅饮,其乐何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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