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中状元了,你告诉我这是西游? 第38节
“启禀殿下!微臣…微臣不敢有丝毫懈怠!连日督责司吏、查点文书、核对目录……已有…已有眉目!请殿下放心,微臣…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彻查到底!不将此獠揪出,臣…臣无颜面对殿下!”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满口皆是表忠心、显卖力的辞藻,却含糊了所谓“眉目”究竟指向何方,更把彻查的由头全系于“殿下”的期待上。
李世民微微阖了下眼,似乎对他的保证并不太在意,也似乎对他的效率很不满。
他目光一转,再次扫过场中神色各异的新科进士,又落回孙伏伽身上,语气平淡无波:“罢了,公务虽紧要,此刻也无须过于扫兴。”
他顿了顿,语调微扬,“今日曲江池畔,恰逢其会。新科登第,才俊荟萃。汝乃昔日魁首,才学自是不俗。孤意,不如你也即兴发挥一下?也好叫新科状元见识我大唐文脉传承,让房、杜众卿也品评一番,看看是新科锐气冲霄,还是老成底蕴沉浑?”
这话一出,场中气氛瞬间微妙。
这哪里是“品评”,分明是将新、老两位状元推上公开较量的擂台!还是当着太子和一众重臣的面!矛头直指陈光蕊方才的“轻慢”。
陈光蕊心中暗笑。这位太子殿下,果真不放过任何敲打的机会。
让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来评价孙伏伽的诗?这简直太直白了,房玄龄等人正是通过孙伏伽这个“查案先锋”在魏征案上步步紧逼。
让他们给自己的“枪”来品评,结果还用猜么?更别提,李世民自己也憋着火气。这“较劲”的意图,几乎明摆在台面上了。
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神色,仿佛浑不在意。比就比呗,他本就不是为这个题来的。
孙伏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底掠过一丝强压下的激动和志在必得,
这可是御前露脸,尤其是在查案“不尽如人意”的此刻,更是个难得的翻身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查案不顺带来的慌张,拱手肃然:“臣……遵命!”
两旁早有内侍奉上文房四宝。
孙伏伽凝神沉思,提笔蘸墨,虽极力维持沉稳,但捏笔的手指因用力微微泛白,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他盯着桌上那幅波涛孤舟图,努力将刚刚查案的焦虑和被赋予重任的激动,都塞进颂圣的表象里。
一时间,场中再次响起细碎的书写声。先前已完成诗作的新科进士们,此时心态各异。
那些对考题早有准备的人神色还算镇定,笔下落墨虽慢却稳,字字推敲。一个红脸进士轻捻胡须,片刻后便提笔挥毫,脸上带着几分自信。
也有几个明显是临场发挥的进士便窘迫得多。一个瘦高个捏着笔杆,眼神慌乱地在纸上游移,额头沁出细汗,迟迟落不下第一笔。他几次抬眼偷瞄旁人的动作,又被自己臊得慌忙低头,显得坐立不安。
另一个矮胖些的进士则更紧张,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写了几字似乎不满意,急得脸色通红。
很快,陆续有人停笔。内侍穿梭其间,将写好的诗稿一一收起,呈送到太子案前展示。
只见纸上诗词各异:
“风急浪高舟欲倾,艄公奋力挽狂澜。拼将一力争前路,不惧波涛万丈深。”
“浊浪排空江风恶,扁舟起伏渺如粟。何当得遇济川手?稳渡滔滔向坦途。”
“水茫茫兮波荡荡,摇橹人兮何仓皇……”这首诗刚写了两句便没有再下笔。
众人目光扫过,有人暗暗点头,有人微微蹙眉,也有人为自己的作品感到汗颜,眼神游移不定。
殿前侍立的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也微微颔首,低声交流着简略的品评。
此时,刚遇此题的孙伏伽不愧是大唐第一位状元,灵光乍现,紧皱的眉头舒展,郑重落笔。片刻之后,他搁下笔,双手恭敬地捧起诗稿,声音带着刻意调整后的平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微臣拙作已成,请殿下与众位大人评点。”
内侍立刻上前接过诗稿,呈至李世民案前。李世民垂眸看去
江阔风涛卷,舟轻帝业浮。万民同舵手,稳渡向天流。德泽如川广,江山岂覆舟?君明臣直处,四海靖波流!
诗的前两句点题写景,后六句却直白又竭力地拍上了马屁。
将波涛汹涌的江面强行比作蒸蒸日上的“帝业浮”,将孤独的艄公偷换概念为凝聚万民意志的“舵手”,更是在众人皆忧心“覆舟”时,他笔锋一转直叩“江山岂覆舟?”
这是在替太子作答,用最谄媚的口吻喊出“不可能覆舟”!结句更是将功劳归于“君明臣直”的“君臣相得”,不仅拍了他的马屁,还隐晦地恭维了在场的重臣们。
这“才情”全都用在了奉承上,确实“老成”,也确实中规中矩又透着钻营的气息。
李世民看着诗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颔首。
这诗写得“很懂规矩”,很到位。至少,很合他们此刻想打压陈光蕊的需要。
“嗯,孙卿用心了。”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点评了一句,目光却精准地射向一直在场中央,几乎被所有人有意无意忽略了的陈光蕊。那份故意忽视的氛围几乎凝固成了实质。
“陈光蕊。”
李世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指核心,
“你的大作呢?让孤也见识见识,你那片刻写下的东西,到底是何锦绣文章?”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陈光蕊身上。许多人眼中带着嘲讽、轻视或等着看好戏的意味。李靖在后方看得是又急又气,恨不得上去代笔。
陈光蕊依旧平静。他刚才根本不是在“思索良久”,而是在观察,在确定某些事,不过现在,他已经从那个目标身上找到了更多的异常。
他将那张纸举了起来,坦然地迎着太子和所有大臣、进士的审视。
纸上确实只有寥寥数字,横竖各一行,墨迹不算工整,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力度与穿透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第54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八个字如同冰水浇进滚油,瞬间引爆了全场!
短暂的死寂后,嗤笑声、倒吸冷气声、愤怒的低语几乎同时响起。
“荒唐!简直荒唐!”
一个尖锐的声音最先响起,是房玄龄身侧的一个中年文官。他指着陈光蕊,脸上满是鄙夷,
这陈光蕊虽然是新晋状元,但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他平日与魏征走的很近,更是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
加上今天,他行为傲慢,有心人已经开出了太子的不悦,此时看到陈光蕊这八个字,直接跳将出来表现。
这样既讨好了秦王府的功勋,也讨好了太子。
“陈光蕊!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分明是拾人牙慧,抄袭《荀子》的‘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你一个堂堂新科状元,御前应制,竟拿前人语句敷衍塞责?简直辱没斯文!不知敬畏!”
此言一出,不少进士也露出恍然大悟和认同的神色。抄前人句子应付殿下?这胆子也太大了!
紧接着,长孙无忌冰冷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冰凌,狠狠扎了过来,
“何止敷衍!这是包藏祸心!‘覆舟’?你这是在暗指什么?含沙射影,隐喻朝廷不稳吗?这等‘民贵君轻’的狂悖之言,竟然敢在殿下御前写出,意欲何为?是大逆不道!”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位老臣也颤巍巍地附和道,
“危言耸听!殿下励精图治,天下归心,何来‘覆舟’一说?你不过一新晋士子,尚未踏入朝堂半步,也敢妄议天下大势?妄议君臣之道?这是祸乱之始!”
指责声浪层层叠加,从抄袭到大逆,瞬间将陈光蕊淹没。
太子李世民的目光终于从那八个字上移开,落在了陈光蕊脸上。
那目光深沉如渊,带着无形的威压,似乎在剖析他每一丝神情。殿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个“狂妄状元”如何收场。
“陈光蕊,”
李世民开口了,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字字千钧,
“给孤一个解释。御前轻慢在先,以此等语句交卷在后,你想说什么?”
陈光蕊迎着那目光,毫无惧色,声音清晰而平缓:
“回殿下。”
“其一,殿下出题,只言‘即景生情’,令学生‘以图为题,无论体裁,写下自己所见所想’。学生观此画,见风高浪急,孤舟危悬,艄公竭力,一念所至,只觉唯有此八字最能道尽其凶险变幻与艄公之心。学生所想者,便是此八字,乃是有感而发,心之所向。正如荀子当年亦是由此景此情而生此言一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指责他的人,继续说道,
“其二,学生虽未授官,但今日于此,既为新科进士,亦为殿下之臣民。敢问殿下,古之贤君,尧舜禹汤,何以得天下?非因血统贵胄,乃因其心系万民!何以失天下?夏桀商纣,非因天命不眷,乃因视民如草芥!”
“反观殿下,武德末年,天下纷乱,关陇凋敝,是殿下招揽英杰,不问出身,唯才是举。荡平群雄,安定四方,使士农工商各安其所。房玄龄、杜如晦先生,本布衣之士,得遇殿下慧眼,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尉迟恭、秦琼等将军,降将之身,亦得殿下信重,方显虎贲之威!此皆殿下胸怀寰宇、兼容并包、深知‘民为邦本’之明证!殿下之伟业,非一人可成,实乃汇聚天下民心民力之舟!”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园林中显得格外有力:
“学生以为,殿下志在开创亘古未有之盛世。欲达此境,非独尊君王可为。需明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非危言,乃警言!是殿下开创宏图伟业、定国安邦之根本大道!此八字,即是学生今日作为大唐一子民、一读书人,对殿下、对未来的谏言!”
一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将“抄袭”之指责驳斥得干干净净,更将“大逆”之帽子巧妙引开。
他将李世民过往的功绩、知人善任的度量一一列举,最终落脚点仍在“民心为本”的核心上。
原本喧嚣的指责声浪,竟被他这番话说得寂静下来。
李世民静静地听着。当陈光蕊说到他招降纳叛、重用房杜、尉迟秦琼等事时,他深沉的眼神中有微光一闪而逝。
待陈光蕊说完,李世民并未立即回应,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那篇孙伏伽进献的马屁诗稿上轻轻敲了一下。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太子的裁决。
突然,李世民发出一声短促而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
他再次抬眼看着陈光蕊,那目光中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一些,反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掺杂着深意的打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世民缓缓复述了一遍这八个字,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论.孤甚觉有理。一直以来这等想法便盘桓心头,却未曾如你这般,一语道破,写得如此直白通透。”
“嘶!”
尽管极力克制,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还是在人群中响起!群臣、进士们无不愕然!
方才还是惊涛骇浪般的大逆指控,太子殿下竟然……竟然表示了认同?!还觉得他说得通透?
孙伏伽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他刚才那篇竭尽所能颂圣的诗句,在太子一句“甚觉有理”的评判下,瞬间变得苍白可笑!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一种强烈的嫉妒烧灼着他的心。眼看太子似乎要被这小子“蛊惑”过去,想到房玄龄等人的重托,想到被围府查抄的魏征……
他再按捺不住,猛地踏前半步,急声道,
“殿下!陈光蕊此言听似有理,却居心叵测!他近日多次出入魏征府邸,与那魏征过从甚密!那魏征如今身陷嫌疑,陈光蕊却在此时于御前抛出这等言语,说什么‘民为邦本’,意欲何为?莫非是想借势为魏征开脱不成?还请殿下明察!此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连!”
孙伏伽的指控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魏征案”与陈光蕊这警世箴言强行捆绑!
李世民的目光骤然一凝!方才还略带激赏的神色瞬间冻结,锐利如刀锋的目光再次射向陈光蕊,其中蕴含着更深沉的探究。
所有人,包括李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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