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43节

　　马化豹是成功跑了，但驻扎在西庄的两千满汉旗军就没那么好运了。

　　当他们得知明军主力渡河的消息时，张煌言的兵马早已先一步渡河，并与其交手，清军想要撤退，但却被张煌言率军黏住，最终成为这场战役的牺牲者。

　　等苏言率军赶到西庄时，清军已经丧失战意，在明军的追击下四散而逃，那数百八旗满洲兵倒是发挥出了他们的骁勇，坚持到最后一刻。

　　张煌言见苏言居然这么快就赶了过来，不禁有些疑惑，策马靠上去，询问道：“经略，您难道没有与柏永馥交手吗？”

　　苏言摇了摇头，道：“别提了，柏永馥直接跑了，等我杀到凝禧寺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清军碍于我军军威，不敢交战，先一步逃跑了。”

　　张煌言听着瞠目结舌，道：“下官还以为柏永馥会为他的新主子顽强抵抗，却没想到这厮如此怯懦，未战先退，难道就不怕满人将他治罪吗？”

　　“他若是真有那么勇猛，又怎么会向满人卑躬屈膝。”苏言嗤之以鼻，不屑道：

　　“至于满人会不会将他治罪，我想多半是不会的了，满人也需要柏永馥这般人为其征战，只要柏永馥麾下兵马实力尚存，满人也就不敢轻易为难他了。”

　　还有的话苏言没说，只要他们打的越狠，江南局势愈发动荡，柏永馥这些汉人军阀的地位也就会更加稳固，

　　两人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交谈下去，因为很快，马化豹撤军的消息也跟着传了过来。

　　在柏永馥撤军后，苏言也就预料到马化豹会跟着撤退，他们可不是那种会死心塌地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人，友军都跑了，他们不跑还在等什么？

　　“经略，眼下清军主动撤退，我军也可乘胜追击，攻打无锡，进而解江阴之围了！”

　　张煌言兴奋地说道。

　　苏言点了点头，当即下达数道军令，他命黄宣率水师沿京杭运河先一步攻打无锡。

　　从此处到无锡有四十多里地，清军想要退往无锡的话至少需要一天时间，而水师走水路能在他们之前抵达无锡城下。

　　拿下无锡，便是断绝清军退路。

　　命黄宣先一步攻打无锡之余，苏言也率军追赶柏永馥、马化豹二部，若是能将其尽数歼灭在常州境内，清军除刘良佐部之外也就再也无力阻拦苏言进军南京！

　　另一边，黄宣得到苏言的命令后，不敢犹豫，即刻扬帆起航，沿运河向无锡县城的方向驶去。

　　不过他也心底清楚，自己麾下这三千水军并不精通陆战，虽然无锡城内的守军也并不多，但想要强攻拿下，也绝非易事。

　　因此，黄宣选择从军中挑选数百善战之士，乔装打扮一番，先行潜入城内，趁夜色夺取城门，响应城外大军入城。

　　他推断清军就算撤退的速度再快，也最快要等到明天白天才能撤到无锡城外，只要自己能够连夜拿下无锡即可。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水师在远离无锡的地方停下，那数百士卒直接乔装打扮成商队，以船上的粮食作为货物，将武器藏于粮米之中，乘坐小船驶向无锡。

　　虽然整个江南地区动荡不安，到处都有战事，但无锡作为京杭运河的中转站之一，仍然繁华，有无数舟船在梁溪河停泊，苦力脚夫高声吆喝，行人摩肩擦踵。

　　“几位爷，需要运货的吗？咱哥几个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了，保准完好按时帮您送到地方。”

　　这些乔装过的明军一登岸，马上就有一群苦力脚夫为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推销起自己，带队的参将罗秀文摇摇头拒绝了他们。

　　随后，他让一些部下留守在船上，自己带着其余人跟着人群混入城内，打探城中的守备情况。

　　因为无锡是运河中转站的缘故，这里每天都要接待大量商贾，连带着守军对出入县城的人员的搜查程度也松弛到了极点。

　　罗秀文他们只是被简单盘问了一番，就被放进了城内，甚至没人注意到他们手上常年持械长出的茧子，那守军的松懈程度让这些明军都感到瞠目结舌。

　　“将军，就这帮人的表现，就算咱们直接强攻，也肯定能打下来的吧？”

　　入城后，一名士兵忍不住嘀咕起来，罗秀文虽然心中和他一样的想法，但还是故作严肃，道：

　　“不要被他们的外表蒙骗，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先在城内逛一圈，将城中县衙、库房等所在地都记下，晚上大军杀入城内，就要靠我们带路了。”

第95章 夺城

　　入夜，繁华热闹的无锡县城也随之逐渐安静下来，满城好似披上了黑色披风一般，仅有零星的火光点缀其中。

　　“走！快跟上！”

　　夜幕之下，罗秀文带着部下穿梭在城中四通八达的街巷内，向南城门奔跑而去，沿途躲过更夫与巡夜衙役的巡视，终于到达南城门后。

　　等他们到达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乔装过的士兵，士兵们见罗秀文到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其中的总旗上前抱拳行礼，道：

　　“将军，标下已经观察过城门的守备情况，仅有不到五十人把守，上一班巡夜兵丁刚刚过去不久，预计一炷香后会再来一班。”

　　罗秀文点了点头，问道：“兵器都带上了吗？”

　　“都带上了。”那总旗咧嘴一笑，顺势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

　　“那便直接行动吧，以免夜长梦多。”

　　罗秀文说完，便从背着的包裹里拿出一把短弩，带着士兵们从藏身处鱼贯而出，压低身子，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灯火通明的城门快步跑去。

　　城门守军还不知道危险已经到来，他们还倚着长矛，相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排解烦闷。

　　就在这时，有一名士兵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动静，他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下一秒，一支弩矢从黑暗中穿出，迎面射穿他的面门，这名士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仰面倒下。

　　站在他对面聊天的守兵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惊得瞪大双眼，很快反应过来就要惊呼示警，但黑暗中又射出一箭，直接洞穿了他的咽喉，守兵痛苦地抓着弩矢，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上！”

　　罗秀文大手一挥，将短弩交给身旁的士兵，亲自带队冲了上去，城门随即响起一阵喊杀声，守兵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砍杀一片。

　　这些守兵平日里欺压良善倒是有一手，真遇到亡命之徒，那就只能抱头鼠窜了。

　　眼见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如此凶猛，守兵完全不敢抵抗，仓皇逃窜，罗秀文也没有追击的打算，直接带着部下杀上城头，将城头的守军杀溃后，放下吊桥。

　　随后，他点燃火把，朝着城外摇晃三下，三下过后，外面原本漆黑的江面猛地亮起一片火光，在火光的照映下，数十艘明军战船赫然显现。

　　呜——

　　伴随着沉闷的号角声响起，明军战船蜂拥冲向无锡县城，眼见大军进攻，罗秀文果断带人赶往南城门一侧的南水关，将那阻截着水道的沉重铁闸升起，让友军能够直接从水道冲入城内。

　　“杀入城内！”

　　“夺城！”

　　明军呼喊着从水陆两路攻入无锡城内，城中守军虽然听到了号角声，但都没有勇气出营迎击，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脱下甲胄，逃进城内沦为逃兵。

　　因此，明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无锡县城，无锡知县自知无法据守，便主动领着一众县署官吏主动投降。

　　拿下无锡后，黄宣没有命人将明军战旗悬挂起来，而是继续挂着清军战旗，让无锡看起来仍然处于清军控制之下。

　　他对一众部下说道：“清军尚且不是无锡陷落的消息，极有可能选择入城，我军可假扮守军，待清军入城后，从四面杀出，将其关门打狗，尽数歼灭！”

　　众人一听，顿时兴奋起来，纷纷着手去准备起来，这明清两军的盔甲其实都一样的，不去看头顶的辫子，只凭打出的旗号，怎么可能看得出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清军。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从县城内的武库内找出甲胄套上，登上城墙站岗，封闭各门，不让城中百姓进出，避免有人向清军告密。

　　另一边，马化豹和柏永馥并不知道无锡县城已经被打下来，他们还在连夜撤军，不过两人的撤军方向并不相同。

　　马化豹一路沿着运河退往无锡县城，准备在无锡休整后看情况要不要继续撤退，而柏永馥就更干脆了，直接往江阴县城的方向撤去。

　　在他看来，江阴有刘良佐的三四万大军，只要能与刘良佐汇合，不管明军多嚣张，也不敢追到江阴城下，只能去拿马化豹开刀。

　　虽然两者撤退的方向不同，但都选择了连夜跑路，他们的队伍在撤退的途中也不断有人掉队，等到了第二天天亮，居然有好几百号人没了踪影，也不知道是没跟上队伍，还是自己逃跑了。

　　马化豹在听了部下的汇报后，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他往地上吐了口痰，骂道：“这帮瘪犊子，多半是跑到附近想当山大王了，奶奶的，难道真以为离开我们更安全吗。”

　　“总镇，弟兄们赶了一夜的路，都又累又饿，停下来休息会吧。”他的副将这时劝说道，马化豹听了，顺势往队伍看去，就发现士兵们都面色疲倦，许多人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甚至不顾形象地躺了下来。

　　马化豹看了一眼，又看向无锡的方向，想了想，咬牙道：“让弟兄们再咬牙坚持一下，这里离无锡就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了，等到了无锡再休息，每个弟兄都有娘们伺候！”

　　副将只好将马化豹的命令宣布下去，士兵们听了都不免一阵怨声载道，但为了那许诺的娘们，也只好重新站起来，咬着牙继续赶路。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后，清军终于来到无锡城外，马化豹第一时间看向城头悬挂着的战旗，一见还是朝廷的旗帜，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还是无锡县城在他们到来之前就被明军攻占，若真是那样，士兵们一路憋着的一口气定会瞬间散掉，再也无法组织起来。

　　放松之余，马化豹便准备直接率军入城，还是他的副将上前拦住了他，道：“总镇，明军居然没有抢先攻打无锡城，切断我军退路，这实在有些令人费解，出于谨慎起见，还请先命人入城查探情况吧。”

　　马化豹并没有采纳副将的意见，他看向身后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兵卒们，嗤笑道：“是言多虑了，明军又没有插上翅膀，怎么能赶在我们之前拿下无锡，传我军令，大军入城！”

第96章 袭杀

　　在马化豹的命令下，这些疲倦的清军很快开到无锡城外，城头的黄宣假装不知来者，高声喝问道：

　　“城外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未等副将上前答话，马化豹就直接拍马上前，举起马鞭骂道：“奶奶的，瞎了你的狗眼，给老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大旗上写着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打开城门，老子在前线和贼人浴血奋战，你们这帮狗日的就是这样对待老子和弟兄们的吗？！”

　　黄宣听着他的大骂，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心底一股无明业火升起，一旁的罗秀文连忙拉着他的手臂，低声劝道：“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他们入城，还不是任凭我们处置？”

　　黄宣没有回答他，抬手推开了罗秀文的手，压抑着怒气对马化豹客客气气地抱拳说道：“小的不知是马总镇到来，这就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说罢，他大手一挥，那升起的吊桥便被缓缓放下，最终重重落在地上，马化豹冷哼一声，马鞭一挥，就带着大军入城。

　　黄宣见清军缓缓入城，脸色愈发冰冷，回头看向城中伏兵所在的位置，南城门往后的大道两旁的民房及屋顶都埋伏着大量明军，为了能够将入城的清军歼灭，他们直接将战船和无锡武库内的火器储备都给搬空。

　　在那一间间门窗紧闭的民房内，无一不藏着全副武装的明军，以及已经装填完毕的佛朗机炮、百子铳，而在屋顶，数百把鸟铳已经整装待发。

　　城外，马化豹还不知道自己正在逐渐步入陷阱之中，他率军穿过城门，进入无锡城内，看见的便是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最起码，那些人从装束来看和百姓没有区别。

　　而那些百姓在看见有大军入城后，都露出慌张的神色，纷纷往街道深处跑去，马化豹对那些百姓的表情和眼神再熟悉不过了，不论是投清前还是投清后，他们每到一城，就会收获众多类似的表情和眼神。

　　入城后，眼见此地守备和知县居然没有前来迎接，马化豹顿时勃然大怒，抬手就一鞭抽在了一个守兵身上，骂道：

　　“狗日的，你们的头头和此地知县呢？怎么还不来面见本官！”

　　那被抽打的守兵发出一声哀嚎，捂着伤口瑟瑟发抖，连忙回答道：“总爷，守备平日这个点都还在家中歇息，已经有人前去通禀了，还请总爷息怒。”

　　马化豹也只是找借口发泄心中的憋屈罢了，他被明军追得这么狼狈，总要找个地方发泄发泄吧，不好直接发泄在自己的部下身上，这些无锡的守兵就只能代为受罪了。

　　因此，他又抬手抽了几鞭子后，就大摇大摆的策马往街道深处走去，他身后的清兵们也都放肆的谈论着入城后要怎么玩弄本地的女人，在城外时的疲倦和无精打采直接一扫而空。

　　马化豹虽然不认为明军可能先一步占领无锡，但出于谨慎起见，还是派人登城接管城防，城头的明军怎么可能配合，眼见清军试图接管城防黄宣当即决定提前动手。

　　他一声令下，城头突然有一道焰火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炸开，马化豹听到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汗毛竖起，连忙回头查看。

　　这一回头，他就看见街道两旁的民居突然门窗打开，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直接对准街上的清军，而屋顶上也冒出大量人影，那些人手中都举着一把把火绳还在滋滋冒烟的鸟铳！

　　“不好！这是个陷阱！”

　　马化豹的脑袋顿时炸开，他惊呼出声，毫不犹豫踩着马镫跳了下来，几乎在他动身的瞬间，街道两旁铳炮齐放，无数铁砂、碎子从炮口喷出，如天女散花一般向街上的清军横扫过去。

　　清军虽然也听到或看见了头顶炸开的焰火，但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其与敌袭联系在一起，有的人还傻乎乎的以为这是本地百姓在放烟花欢迎他们。

　　直到两旁埋伏的明军冒出来，这些清军才回过神来，但还未等他们做出防备，无数火器便一齐发射，射出的铁砂、碎子和弹丸向人群横扫过去，瞬间便将清军射杀一片。

　　街上的清军就如同秋后的稻穗一般，在铳炮声中成片倒下，其中还不时掺杂着接连的爆炸声，人受伤的哀嚎声与临死前的惨叫悲鸣此起彼伏，几乎回荡在整条街道上。

　　在发出信号的瞬间，城头明军就撕开了伪装，向周围的清军拔刀相向，同时掀开城头城防炮的炮衣，对准那吊桥上有序渡河的清军开炮，或是放箭射击。

　　清军猝不及防之下被炸得人仰马翻，许多人被炮弹的冲击波掀翻，尖叫着摔进护城河里面，开炮之余，明军也奋力转动吊桥的滚轴，想要将吊桥升起来，把清军一分为二。

　　“干他娘的，这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