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弘光，全战伐清 第101节

　　马鸣佩服毒自尽，钟阜门随即被吴胜兆部夺取，守军或是被击杀，或是跪地求饶。

　　吴胜兆命妻弟林可进带着百来人留守，迎接明军入城，随后又向相邻的金川门杀去。

　　他本以为能够一鼓作气连下钟阜、金川二门，但很快吴胜兆乐观的情绪便被金川门守军击碎。

　　金川门有数百八旗兵驻防，他们也提前从钟阜门发生的动乱察觉到了不对，并及时做出了应对。

　　眼见贼军向金川门杀来，坐镇此地的牛录章京毫不畏惧地率领部下骑上战马，在这并不算宽阔的街道向贼军发起冲锋。

　　吴胜兆部皆是水兵上岸，虽然得到了江宁武库的换装，但还都是以轻装刀盾手为主，面对在街道上发起冲锋的八旗骑兵，并无反骑手段。

　　眼见八旗骑兵呼啸着冲来，前排士兵皆惊慌失措，大声呼喊着试图以此为自己壮胆，率领前军的副将李魁连忙命火器兵上前，对清军开火。

　　火器兵慌忙上前，在军官的命令下举铳瞄准，可还未等骑兵冲入有效杀伤范围，就有士兵因为恐惧提前开火。

　　一时间，街道上铳声不断，军官又惊又怒，扬起马鞭对提前开火的士兵鞭挞，一边勒令他们装填弹药。

　　可还未等他们完成装填，八旗骑兵就已经冲了过来！

　　“快跑！快跑！”

　　火器兵们见状，一边惊慌大叫，一边转身想要向后撤退，可两条腿哪有四条腿跑得快，八旗兵很快便追上了他们，挥舞着长刀左劈右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在后面列阵的刀盾手们见状，也充满了恐慌，还未等骑兵冲上来，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整个军阵瞬间分崩离析。

　　任凭将官们如何高声呼喊，都无法阻止这些水兵的溃败，八旗兵呼啸着冲进人群，大肆屠杀这些失去战意的水兵。

　　近千水兵居然抵挡不住数百八旗兵的冲锋，甚至还未做出有效的反击，便被击溃了！

　　“撤退！撤退！”

　　水兵仓惶逃窜，整条街道一时兵败如山倒，在八旗骑兵的屠戮下成片倒下，李魁看着这一幕，目眦尽裂，但也无力阻挡鞑子骑兵，只能黯然撤退。

　　八旗兵虽然暂时阻止了水兵夺取金川门的计划，但却无法阻止城外明军猛攻城池。

　　在民夫的推动以及火炮的掩护下，高大的攻城塔向金川门缓缓推进，义武镇的士兵们或是围绕在攻城塔周围，或是已经登上塔顶，只等攻城塔贴近城墙后，便直接登上城头。

　　在他们前面，义武镇的弓箭手及第二旅的猎兵们纷纷向前，以金川门外的民房作为掩体，向城头的清军倾泻火力，试图以此压制敌军。

　　而在金川门不远的钟阜门，李元胤眼见城门大开，便一马当先，率领第二旅开入城内。

　　第二旅涌入城中，迅速控制了钟阜门及狮子山这处城北制高点，并向金川门杀去。

　　他们很快就遇到了被八旗兵击退的吴胜兆部水兵，吴胜兆对自己部下的死伤很是心疼，但也对那些八旗兵充满了畏惧。

　　他对李元胤说道：“鞑兵勇猛，非我等能够应对，并非畏敌如虎，而是不愿让部将徒增伤亡。”

　　李元胤心中不屑，毫不客气道：“吴提台若是不敢迎击，那便为吾带路，攻取武库、总督部院等衙门重地吧，那金川门，吾只需分出一标兵马，便能轻松夺取。”

　　吴胜兆对他的话有些不太相信，但也没有直接表现出来，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收拢兵马。

　　李元胤分出一标，命其攻打金川门，自己则是率领剩余的三个标在吴胜兆的带领下继续向城内推进。

　　此时的南京城内一片兵荒马乱，谣言四起，不论官绅百姓纷纷躲在家中，不敢轻易上街。

　　洪承畴此时已经听到了吴胜兆叛变，引明军入城的风声，这让他大为惊惧，连忙命人前往城北探查实情。

　　可他派出去的人很快便仓皇逃了回来，面容惊恐，声称城北的确已经失陷，已有大队明军入城，正沿着街道往城内推进。

　　洪承畴听言，只觉得全身力气瞬间被抽离一空，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呢喃道：“城北失陷，江宁定然守不住了……”

　　他的亲信顾不上其他，连忙将洪承畴搀扶起来，急切道：“老爷，明军入城，定会攻打总督部院，还请老爷速速退避，以免落入明军之手！”

　　洪承畴听言，终于稍稍回过神来，他点头说道：“你说得对，速速备好马匹，我要前往神策门与梅勒章京康喀赖汇合，事已至此，唯有退守满城，方能一搏。”

　　说罢，洪承畴将总督部院内的一些重要公文焚毁，随后匆忙策马撤离部院，向神策门赶去。

　　然而神策门此时也在面临明军强攻，攻打此门的除了苏言直属的第一旅外，还有一个独立猎兵旅。

　　在苏言的坐镇指挥下，那些猎兵舍生忘死，冒着守军的炮火冲到城墙底下，就地寻找掩体与守军互射。

　　光是猎兵的数量就要比驻守神策门的守兵还要多了，在他们的火力压制下，即便是彪悍的八旗兵都苦不堪言，除了时不时打出的炮击，根本不敢探出身子射击。

　　在己方的火力掩护中，第一旅的线列步兵们干脆直接舍弃了沉重的攻城塔，冒险冲到城门外，将炸药包集中点燃，轰然炸开瓮城城门。

　　炸开外城门后，他们以掷弹兵为先锋，呐喊着冲进瓮城内，但在他们冲进去的瞬间，就遭到来自头顶四面八方的箭矢、弹丸齐射。

　　冲入瓮城的明军登时倒下一片，而埋伏在瓮城内的八旗兵们则直接亮出他们的獠牙，挥舞着刀剑冲向明军。

　　最先冲入瓮城的明军很快便被击退，他们只能在城门外举枪与清军互射，并不时点燃手榴弹，奋力向门内投掷。

　　清军并非没有见过轰天雷，但还是被明军不断投掷的手榴弹炸得人仰马翻。

　　苏言见迟迟无法攻入瓮城，当即下令将各标的掷弹兵集中起来，组成突击队，发起强攻。

　　在他的命令下，掷弹兵们纷纷集中在城门前，他们一齐点燃手榴弹，奋力扔进城门，那手榴弹就如同冰雹般砸在清军头顶，砸得他们头破血流，哭爹喊娘。

　　随后，还未等清军后撤，手榴弹悉数爆炸开来，飞溅的弹片即便不能将清兵当场杀死，也能将其重创，使其暂时失去战斗力。

　　在爆炸声响过之后，只听一道道嘹亮的军号声，身材高大的掷弹兵们皆端起步枪，怒吼着踏过战死袍泽的尸体，冲入瓮城，与那些被炸得七荤八素的清兵展开近身肉搏。

　　能够被选入掷弹兵的，无一不是身材高大，精于肉搏的士兵，哪怕是对上同样精锐的八旗兵，他们也没有丝毫胆怯。

　　一番激战后，瓮城内的清军终于还是被击溃，在城头观战的康喀赖见状，也顾不上误伤友军，当即下令集中火力向瓮城内部射击。

　　一时间，箭矢、弹丸如雨点般落下，掷弹兵瞬间死伤大片，但他们不为所动，依旧踩着满地尸体冲向内城门。

　　内城门因为有许多溃兵争先涌入，一时无法关上，这反而让明军能够跟着溃兵一同杀进内城门。

　　康喀赖见无法阻挡明军入城，连忙带着部署在城头的八旗兵与绿营走下城墙，试图在城门与明军厮杀。

　　等他们赶到内城门时，已经有数百明军掷弹兵杀了进来，与这里的绿营兵及民兵交战，绿营兵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几乎是被一边倒的杀戮。

　　更致命的是，在掷弹兵强行打开局势后，城外的线列步兵们也蜂拥涌入城门。

　　眼见越来越多明军入城，康喀赖深感无力回天，只能率领兵马撤往城内，试图退守满城负隅顽抗。

　　然而，被攻破的城门不仅仅是城北各门及神策门，清军兵力本就稀缺，又不得不分散部署在江宁各门，所要面对的明军几乎都是数倍于己。

　　在明军展开强攻后，各门相继陷落，大量明军杀入城内，武库、总督部院、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府署等重地也都先后被占领。

　　一众省城官员或是自杀，或是投降，其中江宁知府投井自尽，被捞上来时已然没了呼吸。

　　江南左布政使张士第、江南按察副使于重华等携官吏出降，江南右布政使申朝纪身为汉军旗人，负隅顽抗，被明军击毙。

　　洪承畴就在路上撞见了康喀赖和他带下来的残军，两人一碰面，就差相互抱在一块痛哭流涕了。

　　他们二人没有在街道上逗留，仓皇退往满城，终于是赶在明军全部入城之前顺利撤入满城内。

　　在撤入满城后，康喀赖当即动员城中的所有旗人，不论是老弱妇孺，都给他们发放武器，试图奋战到最后一人。

　　然而明军并没有急着攻打满城，在各门相继陷落，明军几乎控制了整个南京城区后，苏言才不慌不忙地从玄武湖大营启程，在将士们的簇拥下穿过神策门，进入南京城。

　　入城后，苏言严令各部约束军纪，对百姓秋毫无犯，调胸甲骑兵入城巡察，遇到骚扰百姓者，不论属于哪一部，皆就地格杀。

　　随后，他才命李元胤、张名振等率领第二旅、第三旅围攻满城，请张煌言暂理南京府尹一职，安抚民心，恢复生产。

　　退守满城的清军最多不超过千人，即便是算上城内被动员起来的旗人，也不是明军的对手。

　　望着鸠占鹊巢，以曾经的皇城为基础改建而来的满城，李元胤与张名振二人都深感耻辱，就在这时，传令兵携带着苏言新的命令策马而来。

　　“强攻满城，城破之后，一个不留！”

　　杀气腾腾的命令从传令兵口中说出，让二人都打了个激灵。

　　但他们并没有认为不妥，李元胤本就是跟随李成栋农民军出身，让他杀死敌人绝对不会犹豫。

　　而张名振又是华夷之辩的拥护者，对清廷充满了仇恨，更加不可能有异议了。

　　为了能够尽快攻克满城，二人一致同意使用剩余的炸药包直接炸开城门。

　　在猎兵及己方炮兵提供的火力掩护下，以掷弹兵组成的突击队冒着旗人射出的箭矢，强行冲到城门底下，随后安置炸药包，将其点燃。

　　数十息后，只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炸点顿时尘土飞扬，坚固的宫门瞬间被炸成碎片。

　　连同城头的守军也都遭到了爆炸的波及，这点炸药量虽然不至于将他们炸死，但也将他们的耳膜震碎，双耳流血，捂着耳朵跪在地上发出痛苦哀嚎。

　　还未等爆炸产生的硝烟及尘土散去，明军就呼喊着冲入城门，掷弹兵们奋勇当先，用点燃的手榴弹开道，将堵在城门后的清军炸得人仰马翻。

　　还未等清军重新结阵，掷弹兵就已经端着步枪冲到他们面前，怒吼着挺起刺刀狠狠刺入满人体内，将其当场插死。

　　明军从满城四面攻城，入城后，城中驻防八旗及旗人皆奋起反击，他们以街道为战场，以营房为掩体，对明军负隅顽抗。

　　在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战争中，没有旗人能够幸免于难，不论是垂垂老矣的老者，或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亦或是面容还略显稚嫩的孩童，都拿起武器向明军发起进攻。

　　如果他们面对的是普通的明军，那或许还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很遗憾的是，这些系统兵都是铁石心肠，他们冷酷地举起步枪，将那些胆敢冲向自己的旗人射杀，或是轻松将刺刀送入他们的体内。

　　康喀赖痛苦地看着自己的族人前仆后继地倒在明军的屠刀之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选择纠集剩下的八旗兵，向明军发起决死冲锋。

　　洪承畴并没有参与，他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驻防衙署，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和枪炮声，一张年迈的老脸上写满了绝望。

　　他心里清楚，自己一旦落入明军手中，肯定会遭到残忍的虐杀，不论是为了不再次受辱，亦或是为了身后名，他都必须自行了断。

　　洪承畴将腰带解下，悬挂在悬梁之上，踩着椅子将脖子放在腰带上。

　　他的目光透过大门投向远处，满城中不知何时已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将天边映得如鲜血一般。

　　他回想起过去的岁月，年少时虽然家境贫寒，每日清晨都要帮助母亲走街串巷，叫卖豆干才能维持生计，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读书，并立志效仿先贤治国平天下。

　　年轻时中举，又中进士，得朝廷赏识重用，从刑部主事逐渐升为陕西三边总督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何等的风光。

　　那时的他，终于能够畅疏年少时的志向，为国征战，为天子分忧，平定天下。

　　可是……

　　他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呢？

　　洪承畴此时已泪流满面，他又回想起自己成为后金俘虏，在黄台吉的招揽下，屈服于内心对死亡的恐惧，背叛故国。

　　或许，早在那个时候，曾经立志为大明尽忠的洪太保就已经死去，活着的就只是卑躬屈膝，甘愿成为满人奴才的洪承畴。

　　洪承畴不愿再想，他默默闭上双眼，喃喃道：“娘，孩儿不孝，先走一步。”

　　话落，他踢翻了脚下的椅子。

第207章 天玑司

　　“督师！督师！皇城光复！”

　　总督部院内，苏言听见传令兵由远及近的喊声，猛地从主座前站了起来。

　　“南都，终于彻底光复了！”

　　苏言的声音难掩激动，一旁的王翊等人听罢也都相拥而泣，李长祥一边流泪，一边喃喃道：“厉兵秣马复江南，王师已定天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