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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楚霸王,被围垓下 第22节

  虞亥大喜,双眉飞跃,大叫道:“王上,那小子真做成了!大楚命不该绝啊!”一回头,见英布神色安然,似乎并没有多少意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禁不住大为讶异。

  英布一边下令骑军上马列队,做好突袭准备,一边冷然道:

  “你对于这位项昌长公子是一无所知,昨夜他乳虎出山第一吼,面对汉军几十万大军重围,更兼名将如云、谋士如雨,他却生生虎口拔牙,设伏将汉军首屈一指的骑军大将军给斩杀,五千精骑全灭!这是何等成色?”

  “此外据闻在他说服周殷时,更是纵横捭阖,睥睨四顾,生生将周殷这位大司马给压的低头,乖乖重新归降霸王!”

  虞亥也是英布麾下的身经百战悍将,听闻项昌这等极具传奇色彩的功绩,也忍不住瞪圆眼珠子:“这等霸道的手段、这等凶悍的气概,倒真不愧是霸王之子!”

  英布没有说完的是,那小子还施展了一连串阴谋诡异,生生将他这位对汉王刘邦死心塌地的淮南王也给逼反……

  想到这憋闷又窝火的经历,英布面颊抽搐,上面刺的黑字剧烈抖动,让他显得越发狰狞,阴冷冷道:“那小子做到了他应做的,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可不能被他给小觑了去。”

第44章 做王做狗

  就在垓下城南绵延二三十里的战场上,汉、楚两军厮杀的难分难解进入了白热化之际,垓下城西三十余里外的汉军后军营地,状态却松弛的多。

  战场酷烈的厮杀,丝毫没有波及到这儿,营地中虽然军士也着甲执刃,巡逻守卫严密,却并没有多少处于战争中的紧张气氛,反而意外透露出一片安静平和的意味儿。

  在营地东南方,三名辎重营兵士一个拖两个推,驾着一辆小木车,拉着两个大木桶,跟营垒木门看守的兵士打了个招呼,毫不起眼的出了营地,去不远处的一条小河取水。

  这条蜿蜒流淌的小河两岸,长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密林。进入林中,走不多远,忽然枝头上传来“叽叽喳喳”的喜鹊叫声。

  推车的那名孔武有力、三旬左右的兵士抬头一看,双眼一亮,舔着嘴唇道:“狗贼的,朝食吃的连狗食都不如,就一把豆子、一把小米,想不到这有一块好肉,总能填填肚腹。”

  他自木车上取出一副弓箭,对准了枝头的喜鹊一箭射去,那只花喜鹊应箭而落。

  另外推车的那名兵士颠颠的跑过去,将花喜鹊捡了起来,丢入车上。

  三人喜笑颜开,快步走到小河旁,将木车与木桶一丢,孔武有力的兵士拎着花喜鹊走到河边,肚腹也不舍得挖出丢掉,就那么用湿泥巴厚厚的囫囵裹了一层,另外两个,一个捡拾了一堆木柴,一个打着火石点起了一堆火。

  一道黑烟从河旁的密林中冒了起来,将厚厚湿湿的泥巴团丢入火堆中烧起来,三人又骂骂咧咧的从木车上拎下木桶,开始走到河边打水。

  打完了两桶水,装到车上后,坐在河边闲扯了一会儿,兵士们开始从炭火中掏出了烧的硬硬的泥巴团,放到车上,然后推着木车快步返回营地。

  与把守的兵士又打屁了两句,兵士推着木车顺利进入了营寨大门。把守的兵士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出去的时候是三个兵士,返回的时候却变成了四个。

  进入营地,看着周围遍布一个个黑乎乎脏兮兮的帐篷,散发恶臭的脏乱地面,特别牛马粪便与脏水混迹一起,污浊不堪,新加入的身形挺拔的兵士不由眉头微皱。

  停下木车,其中两名兵士上前将木桶卸下来,打算搬去牛骡棚,倒入食槽,给那些牲畜饮水。以往这些牲畜是赶到河边饮水的,眼下垓下大战正酣,牲畜不得出营地,所需的饮水就落在了他们这些兵士身上了。

  两个木桶装满了水,无比沉重,两名兵士累得不轻,对新加入的兵士抱怨道:“以前这等粗活儿,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而到了这汉军阵营,居然被丢到了这辎重营,直接变成了孙子,不仅吃的是粗糙的煮豆子、炒豆子,住这等烂帐篷,修补器械、搬运军需、当牛做马,什么脏苦的活儿也要干,服侍的人更一个也没有了。”

  跟随项雎投汉的人众,除了项氏宗亲,就是项缠与项雎父子的近身护卫、心腹将领,在大楚时那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服侍的侍女、仆从一堆一堆的。

  昨夜到了汉营,因为项缠横死,项雎分量不够,就颇受冷待。今日清晨,骑军大将军灌婴中伏被斩杀,他们却是遭到迁怒,直接被踹进了辎重营做苦力起来。

  这等无疑天壤之别的待遇,跟随项雎投汉的一干人等自然怨恨莫名。

  “跟随项雎投汉的所有人,眼下都被贬做了苦力?”身形挺拔的兵士沉声道。

  “全都被丢在了这牛棚,喂牛养骡,搬运修补,当牛做马。”那名孔武有力的兵士怨气满满,然后用希冀眼神,眼巴巴看着他。

  对于这等做奴为仆的日子,他们这些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做惯了人上人的人,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身形挺拔的兵士点头,低声对两名兵士道:“你们将其余人等都召集起来,然后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两名兵士眼神大亮,咬牙切齿,发誓赌咒,保证完成任务。

  孔武有力的兵士瞪眼又狠狠叮嘱了他们两句,然后捧着泥巴团,带着身形挺拔的兵士出了这片脏乱的营地,向着军营深处走去。

  两名兵士满怀希冀的看着两人身影,待看着手中的大木桶,又面色愤懑起来,向着地上一掼,兴冲冲分头行动去了。

  孔武有力的兵士带着身形挺拔的兵士在军营中走了好一会儿,渐渐脱离了脏臭的营地,进入了一片黄沙铺地、颇为干净的营地,一顶顶帐篷也变得洁净又宽敞,其中来来往往的兵士,也都是全身甲胄,精神抖擞。

  岗哨也变得密集起来,在紧要关口,不时见到兵士站立守卫。只是对这名孔武有力的兵士好像认识,冷冷扫了一眼后,就不再理会。

  两名兵士捧着那黑乎乎的泥巴团,顺利来到一座不大不小的牛皮营帐前,孔武有力的兵士掀开门帘,探头进去一看,发现里面就一名青年将领,木呆呆跪坐在一张席子上。

  两名兵士低头钻了进去,孔武有力的兵士守在入门处,身形挺拔的兵士上前两步,站立青年将领身前,一脸讥笑的道:

  “项雎,看你样子,似乎投降汉军后并不怎么顺心啊?怎么着,由大楚的宗亲王侯变成了汉军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透明,这落差,感觉有些不自在?呵呵,这却是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你那死鬼老爹!”

  这名青年将领,自然就是投降汉军的项缠之子项雎。而这名身形挺拔的兵士,却是与项雎有着杀父之仇的大楚长公子——项昌!

  项雎投汉,念他老爹项缠以前功绩,本来张良对他还挺热乎。哪知道昨晚上他被项昌废物利用,间接阴了刘邦一把,直接导致了骑军大将军灌婴中伏被杀,五千最精锐的骑军全军覆没,如非张良护着他,愤怒的刘邦就要砍了他。

  也因此,他也被从张良身边驱赶出来,随意丢在了这个营帐。至于他身边的亲族与护卫,也被剥离,远远丢去了辎重军为奴。

  项雎抬头一看,面色大变,惊骇之下,张大口本能想要喊叫,那知接下来一柄犀利冰冷的利剑,直顶在了他的喉咙上,让他的喊叫不等发出又强行咽了回去。

  项雎抬头看去,再次呆在当地,——拔剑指向他的,赫然是他无比信任、一直担任他们父子贴身侍卫的项苟!

  “你、你……”项雎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浑身都哆嗦起来,瞪着项苟说不出话。

  项苟似乎也很有些羞惭,咧嘴苦涩一笑,道:“公子,我的妻儿老小都在长公子掌控之下,昨夜你与尚书令准备投汉,长公子找到我,我不从命就要……而我、我也不想投汉……”

  项昌俯下身,无比粗暴的一把抓住项雎的发髻,居高临下凶狠的逼视着他:

  “项雎,你无须怪他们,他们毕竟还知道自己是楚人,心有大义,不甘心跟你一起做狗。你投汉也有一天时间了,滋味怎么样,也感受到了吧?”

  “哼,我不说想必你也清楚,眼下汉军正与楚军的激战,还顾不上你,待后面刘邦腾出手来,你感觉他会放过你?不用说你,即使你老爹,也是远远比不上灌婴对刘邦的重要的。但就因为你,这位骑军大将军居然中伏而死。你想想,后面刘邦会不会将你千刀万剐,剁成肉酱?”

  面对恶魔一样威胁意味儿十足的项昌,昨夜他一箭射死老爹的恐怖一幕再次出现面前,项雎心头不仅生不出丝毫报仇的念头,反而一股惧意生出,身躯禁不住都微微颤栗起来。

  想怒又不敢,憋屈的几乎哭出来的项雎,眼神涣散,喃喃的道:“是你、是你坑苦了我……”

  项昌无疑将项雎给看透了,丝毫不像他老爹项缠那般铁血狠辣,本质就是一个软弱胆怯的货色。

  “屁话少说,我就问你,是想继续做大楚的贵公子、项氏亲王,还是继续在汉军做一条任人宰割的贱狗?嗯?”

  面对项昌的威逼,项雎心头无比清楚:自己要是回答做汉军贱狗,就怕下一刻自己喉咙就要添一个血窟窿……

  思虑再三,他颓然道:“我、我还有选择吗?”

  看着项雎情绪低迷,绵羊般低下头乖乖从命,项昌露出满意的神色,咧嘴笑了起来。

第45章 心脏定位

  不多久后,项雎走出帐篷,那只泥疙瘩变成了托在他的手里,身后跟随着两名护卫,辨别了一下方向,向着军营深处走去。

  穿过重重营帐,走了好大一会儿,越走防卫越加严密,军营中岗哨与巡逻的军士处处可见。而三人过了三道关卡,在第四道,被守卫拦了下来,只允许项雎一人过去。

  “前面的这十几顶白骆驼营帐,就是汉王与诸位将领臣僚的居所,军师大人也居住其中。我将亲自烤的这只鸟雀进献军师大人,表达孝心,你们两人且回去吧。”

  项雎回头对两名护卫吩咐一句,托着那泥疙瘩,微微弯腰控背,神色恭谨穿关卡而过。

  张良是项雎亚父,虽然眼下项雎不受刘邦待见,却依旧可以随时面见张良。

  在这道关卡内,金色秋阳照耀下,十几顶巨大的白骆驼营帐显得宏伟又壮观。

  看守关窍的四名精壮兵士,见项雎不久前刚被驱赶出去,转头烧了一只鸟雀,回来巴结谄媚张良,忍不住眼神一抹儿轻蔑掠过。

  两名护卫躬身答应一声,转身向来路走去。转过几座营帐,待后面关卡看不到两人,两人脚步放缓了下来。

  项昌转头四顾,发现一名黝黑干瘦的老年军士驱赶着一辆牛车,满载刚刚替换下来的残破的兵器、衣甲,慢慢向营地后方走去。项昌对项苟丢了个眼色,项苟快步上前,神色亲热的与老年军士攀谈起来。

  项昌随后悄无声息摸上前,从牛车上拿起一柄断裂了矛杆的长矛,用尖利的矛尖,对准了拉车犍牛胯下的那两个铃铛狠狠一捅。

  接下来,就听那头健硕的大黑牛一声凄惨的嚎叫发出,夹紧尾巴,赤红着双眼,疯了一样拉着牛车向前狂窜而出。

  拽着牛缰绳的老年军士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被拽倒在地。

  大惊失色的他,不清楚这头一向温顺的犍牛怎么突然间发疯起来,然而在这军营深处纵牛驰骋什么罪过,他可是太清楚了,因此对着犍牛一边谩骂叱喝着,一边死死抓住缰绳不放。

  然而他区区身单力薄的老干瘦,那里能拉的住膀阔腰圆彻底疯了的大犍牛,被生生拖出了七八米远,最终无力松手,眼睁睁看着犍牛拖着牛车在军营中横冲直撞,接连冲垮了七八座营帐,搅得营地一塌糊涂。

  一时间营地内的军士人人侧目,大呼小叫的有之,上前企图阻拦的有之,幸灾乐祸怪叫的有之,厉声怒骂者更有之……

  项苟情知自己任务完成,飞快脱离现场,返回后勤辎重营,寻找其余那些下属去了。

  项昌目光闪动,转头四顾,选定一座营帐,快步走过去,闪了进去。

  这座营帐里面一摞摞、一堆堆,堆积满了叠放整齐的棉麻军服,却是一座军需库房。仔细一看,军服大多很是脏乱,很大一部分还无比眼熟,赫然都是剥夺搜刮自战败战死的楚军兵士的。

  项昌目光一冷,自怀里掏出一个皮囊,打开塞子,里面赫然盛放着稠厚的油脂,当下均匀的倾洒在军服堆上,然后又取出一个木管,拔开后,用力在空中挥舞几下,一团火光就冒了出来。

  接着上前他就将军服给一一点燃,然后又静静站在原地等待着。

  直到这个时候,项昌发现自己依旧无比的冷静镇定,不仅没有手脚发颤的慌乱之感,甚至连亢奋的情绪都没有,就好像是置身事外,这一切并不是自己所为一样。

  从昨晚开始,他已经好几次清晰感应到自己身上这种不知是心理强大还是心理变态、总之是非常适合干坏事大事的特质。

  摇了摇头,将涌起的胡思乱想摒弃掉,又等待了一会儿,一直到火势越烧越旺,烤得他整个人都要受不了,身上原先的烧伤都剧烈疼痛起来,他才拔出长剑,割开营帐,从营帐后滚了出去,几个飞闪,远远离了此地。

  而这时候,那座营帐火势已经不可阻挡,缭绕的火光夹杂着滚滚黑烟,直冲天空,在当前晴朗的秋空下,那怕十几里外也是清晰可见。

  周围军士刚刚按住那头犍牛,又见军服营帐火起,又是一阵慌乱忙碌,喧闹叫嚷,乱做一团。有长官跑过来,厉声喝骂,组织起军士进行救火。

  营帐内全是军服,本来就易燃,这时候完全变成了一个硕大的火球,军士们那怕拎来水桶,也是根本靠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焚烧。

  而劲风习习吹来,捧起一团团营帐焚烧的火星儿四下乱扔。深秋时节,营帐、栅栏、车架、衣甲、旗帜……营地内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干燥无比,遇火即燃。于是接下来可热闹了,周围可谓是处处起火冒烟。

  军官们大惊失色,厉声呼喝,指挥兵士拼命扑救,怎奈摁下葫芦起了瓢,依旧一座接一座的营帐、一处又一处的火光燃烧起来……

  无奈之下,军官们指派兵士将周围的营帐或者拆除移开,或者提前泼上水浸湿,以阻挡火势的蔓延。

  幸而风头不大,如此一番慌乱忙活后,还真堪堪将火势给圈住了,没有再继续蔓延向整个营地。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远处的白骆驼营帐内,刘邦与一干将领臣僚被惊动,纷纷跑出来观看。

  不多久有军士来报:“是一座营帐失火,好像是军士烧火煮饭,不小心飘了火星引燃的。”

  夏侯婴大怒:“混账!当前处于战时,不是不允许生火造饭?”

  项雎手里的那黑乎乎的泥疙瘩,这时候托在了张良手里,看着失火营帐黑烟冲天,无比刺眼,远近可见,又见与刘邦等主帅营帐尽在咫尺,脸色一变,急声道:

  “速速派人去查,倒底是真失火,还是有人故意所为!”

  刘邦转头看向他,迟疑道:“子房的意思是……”

  张良将手中泥疙瘩丢在地上,厉声道:“如果是有人所为,就怕是为了……”

  话未说完,就听西南方蹄声沉闷如潮,同时喊杀声震天,有大量骑军突袭而来!

  刘邦吃了一惊:“这、这是谁人的部队?”

  “刘邦老儿,今天你死定了!纳命来!”

  “杀刘邦,封万户侯!弟兄们冲啊!”

  “大楚九江王英布在此,挡路者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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