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5节
刘彻的眼神冷冷地望向了他,“又惩罚什么?”
那些话,本就是他让传出去的,用以试探外朝、中朝的反应,现在被反将一军,杀几个寺人、宫娥没什么可在乎的,但让外人看了,岂不是天子屈服于外朝、中朝联手之下?
软弱的天子,是驾驭不住两朝悍臣的。
春陀露出应有的惶恐,低声答道:“是,奴婢知错。”
其实,在陛下身边待久了,春陀已经摸透了陛下的秉性,不容许任何事物超出控制范围。
所以,陛下绝对不允许外朝、中朝合于太子宫,于是挖空心思挑选了石庆、庄青翟两个无才为德的人为太子太傅、太子少傅,然后放出风去,试探两朝的反应。
丞相公孙弘的反应,陛下是有预料的,然而,中朝的反应,尤其是大司马卫青的强烈反对,是陛下始料未及的。
陛下政务依仗外朝,准确地说是公孙弘,陛下军务依仗中朝,前是大司马卫青,今是嫖姚校尉霍去病,如今,军政皆“反”,陛下此刻的难堪不必多说。
想平息这场风波,没那么简单。
果然,刘彻沉默了许久,再问道:“太子有没有章疏呈上?”
“没有。”
“传命到椒房殿,让皇后转告太子,不要事事都让旁人给他做决定。”刘彻沉着声音说道。
现在能破局的,唯有大汉皇太子,只要刘据站出来,公开拒绝丞相为太傅,便可以堵上所有人的嘴。
太子听命,弃公孙,而择石、翟。
至于说违逆?
太子哪有这样的胆量。
“是。”
……
晨光微熹。
长乐宫使者便到了渭水。
这是黄河最大的支流,也是华夏文明的中心地带之一,在大秦一统后,不论是名气,还是在文明内涵,渭水都是远远高出于云梦泽。
这不仅是大汉的形胜之地,也是整个华夏文明的精华所在。
在渭水北面依山傍水的山腰草地上,刘据见到了皇后宫卿的大长秋,“朱伯。”
“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刘据拖住了朱伯的手臂,在其怔愣的目光中,摇摇头笑道:“不知母亲有何事寻我?”
亲近穀梁,就会重礼,喜繁文末节,过去的刘据,总是像个老气横秋的小大人,哪怕关系再近,也要一板一眼。
这般的随和,是朱伯从未见过的,回过神道:“回殿下,娘娘让奴婢转述陛下命令,在太傅、少傅事上,要学会自己做决定。”
“自己做决定?”
刘据开怀畅笑,如春风漫过朱伯的心野,“是听父皇的决定吧?”
“殿下慎言。”
刘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知道父皇这是急了,“母亲是什么意思?”
“娘娘说:‘殿下这次干的不错’。”朱伯恭敬答道。
卫青是什么样的人,卫子夫是再清楚不过,那个有着自卑底色的大司马,可不是外甥霍去病能说动的,只能是她的儿子。
以世俗来说,违背父亲的安排,这是忤逆不孝,但在皇家却不是,努力争取应得的利益,皇权之争,向来如此。
刘据听出了母亲话里的骄傲,心像是被揉了一下,说话的口气便分外地缓和了,“那石庆,是沛郡的太守吧?”
“是。”
“烦请朱伯派人代为转告他,中庸之人,倘为太子师,当尔曹身与族俱灭,勿谓言之不预。”
万石君家族,不过是朝廷为了表彰忠厚、谨慎的摆设,如果掺和进来天家父子之争,敢于接受天子诏书,刘据日后必然要其族灭。
“是。”朱伯心神俱震道。
“另外,转告武强侯庄青翟,一介功狗之后,平日无事时,狂吠几声也就罢了,若是冲着少主狺狺狂吠,当巨鼎烹之。”刘据轻描淡写道。
这样的自主决定,想必父皇会很满意吧?
朱伯望着刘据,眼中满是动容之色,面对“子不类父”的评价,殿下勇敢的迈出了第一步,作为一名宦者,他比谁都清楚,对年幼而立的储君来说,对陛下命令说“不”,这是多么关键的一步,心悦诚服答道:“是。”
“朱伯,来都来了,那就好好看着这山,这水,顺便再为我说说,近日宫中的事。”
“殿下,近日宫中无大事,只昨夜陛下在宣室殿置酒设宴,太主携平乐将军赴宴,执戟郎东方朔阻平乐将军入殿,陛下大怒,笞其二十……”
第8章 神仙打架
长安,北第。
又名戚里。
大汉皇亲国戚、功侯王孙大多住在这里,武强侯府,也是其中之一。
十数年不朝,庄青翟早就没了公卿时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葛布长衫,静静地坐在大案对面的椅子上,大概也有好些天没有修面了,面颊上本有的络腮胡都长了出来,长短不一,那双平时就很大的眼因为面颊瘦了,就显得更大了。
在宫里的传言传到庄青翟耳际之时,那时的他忽然有了一种穿过漫漫黑夜,看见曙光的惊喜。
庄青翟永远都忘不了当年的那一幕,陛下以不治太皇太后丧事的莫须有,轻易就免了他和柏至侯许昌的官职。
这些年来,他时常向陛下禀奏对《公羊春秋》的体会,甚至会特别强调自己选读的是董仲舒的注释本。
然而,无数道上禀就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就在不久前,他引述董仲舒的一句话——《春秋》无通辞,从变而移,今晋变而为夷狄,楚变而为君子,故移其辞以从其事——重点阐述了自己对“大一统”的体会。
“兼容并包,遐迩一体。”
本章呈上后,就听到了陛下欲委他太子少傅事时,庄青翟还以为是多年的潜心笃志,征服了陛下。
不成想,是陛下是把他当成制约太子宫的一把刀。
当初窦太皇太后为了扼杀陛下新政,扶他和柏至侯上位,现在陛下为了扼制太子势力,又要扶他和万石君少子上位。
近日长安城中有流言,太子无意于丞相以外的人为师,勿谓言之不预,庄青翟知道,这是来自皇太子的警告。
人人都说“子不类父”,但皇太子这份霸道,有过之陛下而无不及。
只是,上命所差,盖不由己,陛下和皇太子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这位误入天家之争的人,孰胜孰负,都不会有好下场。
果然,天使来了,陛下诏见。
隔着庭院,庄青翟隐隐听到长子对天使的苦涩述说,“上使,我父近来不适,医者诊治乃心急气郁,肝火旺盛,火伤脾脏,故而肢体沉重,然心归木,心急又生火,致使肝气郁结,火盛而伤金,故而脾胃不适,五脏俱焚,难以起身,恳请上使代为转禀陛下,愈后再入宫觐见……”
“少侯,诏书已至,些许霜露之疾,就拒绝奉诏,倘若陛下怪罪下来,本就冷落的侯府,恐怕要雪上加霜,不要多说,请老侯爷现身,随我入宫觐见。”
“……”
声音由远及近,庄青翟知道是躲不过去了,仅仅是个起身,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满脸潮红,两眼发热,眼圈越来越红,脚下软软的走了两步,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恍惚之中,庄青翟听到上使和长子的惊惶,连声呼唤医者,随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宣室殿。
御医觐见。
“武强侯患的何病?”
“回奏陛下,方才微臣给武强侯把脉,寸脉急促,关脉悬浮而尺脉游移不定,这正是中焦阻塞内火攻心之象,依臣之见,是中风。”
“依你看,武强侯的病,重还是不重?”
“重!”
“重到何种地步?”
“中风之症,从来都是大病,何况武强侯之症,比起寻常症状更为复杂……”
“好好说话!”
“若能稳住病情不至发展,多加调养,或能以终天年,如若不能,弃…弃世只在百日之内。”
面对陛下的逼问,这位耄耋之年,在太医院待了四十年,伺候过三代皇帝的首席御医,不得不如实答道。
病从火,人自娘胎出来就带了火毒,自古神医如扁鹊、岐伯,治病所讲皆是祛火祛邪,而祛火祛邪的大法,不外乎清心寡欲、不理身外之事。
简而言之,武强侯得了种不能当太子少傅的病。
听了御医一番话,刘彻默不作声。
御医将为武强侯开出的药单呈上请陛下过目,得命令倾府库大药治之,告退离去。
……
连驿急递,诏书七天后就到了沛郡。
太守府。
名门之子、不言而齐国大治的万石君少子石庆,却没有拆看诏书,而望向了眼前人,学纵横长短之术,大汉丞相长史,边通。
“我不该来。”边通叹息道。
端午汛后,关东地区遭灾,出现了数十万的流民,其中没有户籍的人就有十万。
沛郡乃龙兴之地,丰、沛两邑赋税、徭役全免,郡县粮仓较为充实,在他来时,沛郡就做好了开仓放粮的决定。
“是不该来。”石庆无奈道。
私开官仓,救济百姓,原本是个很好的求罪免官,躲避天家父子的理由,但边通的到来,却让他成了党争之人。
不放粮,就躲避不了天子诏见,见了陛下,想不成太子太傅都难。
放粮,就成了站队太子,陛下借题发挥,不但他要死,就连万石家族也难以幸免于难。
“你可以不放粮,去见陛下,丞相那里,我能解释。”边通歉意道。
“解释的过来吗?”
石庆那双眼深深地望着他,“丞相你能解释,皇太子面前,你又该作何解释?”
“总会有办法解释的。”边通自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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