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77节
“京师的宫殿也不过如此。”山西温家的管事不禁发出这样的惊叹。
他们家是官宦世家,有钱有势,家族在京城也高官,紫禁城他们也见识过,眼前这栋厂房虽然简陋,但其庞大的规模已经不比紫禁城内的宫殿差多少了。
“这要花多少钱啊?”另一位常家管事满脸疑惑与惊叹,喃喃自语道。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个时代想要修建一座宫殿式的建筑,且不说可能面临的违禁风险,光是那高昂的成本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就拿明朝来说修建三大殿,花费了几百万两银子,一座普通的宫殿也得花上百万两。眼前这座看似简陋却无比庞大的厂房,无疑展现出大同社雄厚得令人咋舌的财力。
然而在人群中,也有一些人内心泛起了愤慨的涟漪。他们心里清楚,大同社如今庞大的财力,其中也有他们曾经付出的一份。但这份愤怒在这热闹的场合中,很快就被他们巧妙地隐藏起来,没有人察觉到他们内心的波澜。
年轻的孔晨站在人群中,看着如此宏伟壮观的工厂,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豪情壮志。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大丈夫当是如此,以后我也要建设一个这么大的工厂。”
没过多久,在刘永的带领下,众人走进了制砖厂的生产车间。车间里,一片繁忙的景象映入眼帘。只见4头毛驴被蒙着眼睛,身上套着一个奇特的机器,正缓缓地旋转着。
在毛驴的带动下,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看不懂的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运作起来。几个赤身的壮汉,正挥舞着铁锹,不断地把黏土和黄土插进机器里。伴随着“轰轰轰”有节奏的声响,一块块砖坯从这台神奇的机器中源源不断地吐了出来。工人们则迅速地用简陋的木轮车,将砖坯运去烧制厂。
“速度这么快,这几台机器一天只怕要制好几万块砖吧。”众人被眼前这种新型的机器和流水化的作业方式深深震惊了。他们从未想象过,制砖竟然可以如此高效。
当他们来到窑炉前时,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这座窑炉体积极其庞大,犹如一头沉睡的巨龙卧在大地上,散发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这是新式的横窑,与他们以往见过的小砖窑截然不同,其内部的体积比小砖窑大了几十倍。
回忆起当初,徐晨在建设大同工业区的时候,两个砖窑厂一个月的产能也就两三万块砖,这可把徐晨急得焦头烂额。而如今,到了延安府之后,西村第一个建造的就是这种新式的砖窑厂。为了提高产能,大同社想尽办法,回忆各种曾经见过或听闻过的砖窑构造,精心打造出了这座新式横窑炉。就像现在这个砖窑厂,一个月的产能已经突破了百万,有力地支持了肤施城的大规模建设。
刘永微笑着,向众人介绍道:“这个砖窑厂,一个月能烧出150万块砖。但即便如此,目前的产量依旧满足不了我们大同社的需求。各位如果有兴趣建设砖窑厂,我大同社可以提供大匠做技术支撑,也可以提供这些先进的机器。同时,我还可以向你们保证,一年之内,只要你们烧出的砖质量合格,有多少我大同社全包了。”
刘永的话音刚落,当场就有不少人怦然心动。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厂子的高效生产效率,也深知大同社建设的规模之大。那翻新城池、修水渠、修水坝、修道路、修市场的宏大场面,他们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如此大规模的建设,把延安府几十万百姓指挥得有条不紊,忙碌而充实,仿佛整个延安府都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
在这些商家心中,对于大同社如此大规模的建设,看法却不尽相同。一部分人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满心欢喜;而另一部分人则觉得大同社如此大规模地调动民力,有些“不爱惜民力”,他们只在史书上记载的暴秦和昏君杨广的事迹中,看到过这样大规模驱使百姓劳作的场景。
但无论如何,刘永所说的包一年产能的承诺,他们是相信的。毕竟以大同社如今基建的规模,不要说包一年,只怕三五年内,他们都不用担心生产出来的砖头会卖不出去,唯一的危险就是朝廷会不会打过来?
如果朝廷打过来,大同社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交织中,众人陷入了沉思,众人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没多久,刘永在一众商贾殷切的期盼下,带着他们前往城中最负盛名的纺织厂。
这纺织厂,可是众多商贾眼中的神秘之地,也是他们心心念念渴望一探究竟的“财富源泉”。
一行人刚踏入漂洗的作坊区域,一股浓烈刺鼻的羊膻味扑面而来,那味道仿佛带着无数细小的针,直直往众人的鼻腔里钻。商贾们纷纷露出了不适的表情,有的甚至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各位先带好口罩。”刘永见状,不慌不忙地命人拿来一些棉布遮的口罩,递给商人们。这些口罩虽然简单,却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那股难闻气味带来的冲击。
尽管气味难忍,但跟随着刘永前来的商人们,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知道这里就是大同社的“聚宝盆”,蕴含着无尽的财富秘密。
其实,在这之前,大同社纺织羊毛的器械就已经被一些人山寨了,甚至连羊毛布的仿制品都出现了。然而,那些山寨者们却陷入了重重困境。
他们的生产不成规模,机械效率更是远远比不上大同社。大同社的纺织机械厂就紧邻织布厂,这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女工们能够随时与研发机器的工匠们沟通交流。
女工们在实际生产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都能及时反馈给工匠,工匠们则根据这些反馈迅速进行整改,不断完善生产工艺。如此一来,大同社的机器不断更新换代,效率越来越高。而那些山寨工厂呢,还在使用原始的机器,生产进度缓慢,质量也难以保证。
不仅如此,在组织管理方面,两者的差距更是明显。大同社的纺织厂采用流水化作业方式,将生产步骤进行细致划分,力求简单化、精细化。每一个环节都紧密相连,环环相扣,极大地降低了生产的成本。
反观那些山寨工厂,依旧停留在家庭作坊化的模式,生产分散,缺乏有效的组织协调,纺织成本居高不下。如此一来,靠近大同社的小作坊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根本无力招架,基本上都被压垮了。
只有那些地处偏远的作坊,凭借着距离带来的微弱优势,还能勉强维持生计。但他们同样面临着严峻的问题,由于距离羊毛这种原材料产地太远,运输成本高昂,产能扩张受到极大限制。所以,整个北方地区,足足九成的羊毛布依旧是由大同社生产的。
众人怀着好奇与惊叹的心情,继续前行,进入了洗涤的车间。
一踏入车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池中满满当当地泡着羊毛。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手持木棒,有节奏地搅动着水池当中的羊毛。木棒与羊毛碰撞,溅起些许水花,伴随着羊膻味,弥漫在整个车间。
离开洗涤车间,众人来到了梳毛车间。这里,女工们手持铁齿梳,身姿微微弓着,专注地将粘结成块的羊毛撕松。她们手法娴熟,动作轻柔又利落,棉絮般蓬松的纤维逐渐堆积在柳条筐中。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绒毛,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中,宛如点点繁星,如梦如幻。
紧接着,众人来到了纺纱车间。一进入车间,纺车嗡嗡作响的声音便充斥着双耳。只见一个纺车就有几十个锭子在飞速转动,如同一个个不知疲倦的舞者。
女工们赤脚踩动踏板,动作轻盈而有韵律,纱锭飞转之间,将纤维捻成粗细不匀的毛线。几十个纺纱车同时运作,场面蔚为壮观,效率更是惊人。商贾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包包羊毛被送进来,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变成了一条条粗细均匀的羊毛线,不禁暗暗咋舌。
最后,众人来到了纺织厂的核心区域——纺织车间。
踏入车间的那一刻,商贾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几百台织布机整齐地码放在这个如同宫殿一般宽敞明亮的车间当中,仿佛一支严阵以待的机械大军。
女工们坐在织布机前,抛掷木梭的动作犹如投箭一般干脆利落,经线随着踏板有节奏的“咔嗒”声上下交错,仿佛在演奏一曲宏大的生产乐章。未染色的粗呢从机头缓缓吐出,一点点堆积起来,形成了灰白色的波浪,仿佛是财富的浪潮在不断涌动。
这些商贾们先前虽然已经听闻大同市的羊毛布生意十分赚钱,可直到亲眼看到这几百架织布机,在咔嚓咔嚓之间就能织出3 - 5寸布,一台机器一天就可以织两三匹布,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哪里是在织布,分明就是在开采一座取之不尽的金矿啊!
在参观完纺织厂后,刘永又带着商人们去了水泥厂和钢铁厂。水泥厂中,巨大的机器轰鸣作响,工人们忙碌地穿梭其中,将各种原料断烧成水泥。
钢铁厂里,熔炉中火焰熊熊,通红的铁水在模具中流淌,展现出工业的磅礴力量。这些建筑同样宏伟壮观,生产场景也令人印象深刻,但与纺织厂带来的那种金钱直击心灵的震撼相比,终究还是稍逊一筹。
商人们的脑海中,依旧不断浮现着纺织厂那繁忙而高效的生产画面,心中对大同社的实力和财富,又有了新的认识,大同市能发展的如此之快,其能力不可小看。
当夜,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覆盖在肤施这座城,两条主干道上闪耀着路灯,路灯的两旁是那些夜市的商贩,和汹涌的人群,他们为这座城市装点了一丝繁荣。
而那些来自各地的商贾们,白日里目睹大同社种种产业后的震撼,在客栈里各自休息,同时在思考着要投资哪个行业。
与此同时,在城镇的另一处,刘永的家中。刘永正热情地招待着自家的管家。
管家一踏入屋内,看到仅有几个布置简单的房间,心中满是心疼。他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关切与责备:“少爷,您好歹是大同社举足轻重的二号人物啊,怎么居住得这般简陋?偌大的屋子,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怎么能行呢?老奴这就从家里派几个伶俐的丫鬟过来,也好照顾您的起居。”
刘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摆了摆手道:“不需要,管家。这一厅三室的房子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宽敞了。您知道的,我大同社一直秉持的理念便是人人做自己的主人,每个人都应依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生活,又何须丫鬟来服侍呢?”
说完,他微微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丝对家人的牵挂,问道:“对了,我父亲和大伯他们近来还好吗?”
管家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几位老爷都还好。虽说家中没了田地,但其他的产业经营得还算兴旺。几位老爷身子骨也都硬朗着呢。而且大少爷如今得到了三边总督的重用,这消息传回家里后,老爷每日都精神抖擞的,逢人便提起,脸上满是骄傲。”
刘永听闻,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缓缓踱步,沉声道:“现在成为三边总督的幕僚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情啊,整个关中如今都深陷旱灾的泥沼,百姓们苦不堪言。可朝廷呢,又不肯赈灾救民。三边总督身处这风口浪尖,对上要应对朝廷的压力,对下要安抚受灾的百姓,实在是里外不是人啊。若是稍有差池,压不住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整个关中恐怕都会陷入动乱之中。”
他这段时间接收了太多的流民,就连西安府这样整个关中最富裕的地区,都有不少百姓扛不住灾情,背井离乡。这一情况让他感受到,整个关中就如同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火药桶,只要再发生一起起义事件,便会瞬间爆发,陷入无尽的混乱。
管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一直待在米脂,在大同社的努力下,经过 4年新修水利,米脂所受的灾害在整个关中地区算是最轻的。而且大同社在整个延安府大力整顿秩序,使得当地治安良好,百姓生活安稳。所以在管家的认知里,天下依旧是太平祥和的,很难理解刘永所担忧的那些危机。
刘永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管家,认真地说道:“管家,您回去告诉父亲,以后家中若是有了余钱,多往作坊方面投资,多雇佣一些工匠。如今这局势,手里有太多土地会遭人记恨,对刘家不是好事。”
管家恭敬地应道:“老奴记住了,一定会将少爷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老爷。”
翌日,大同都督府议事厅。
经过一天多深入细致的考察,那些商贾们对大同社的产业有了更为直观且深刻的了解。每走进一个作坊,他们都被其庞大的规模所震撼,同时也对其可观的盈利状况惊叹不已。
就拿大同社的钢铁厂来说,他们惊讶地发现,钢铁厂的利润居然不比纺织厂逊色多少。然而,大部分商贾在权衡之后,还是更倾向于投资纺织厂。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纺织厂成本相对较低,培养熟练的工匠也比较容易,而且资金回笼快,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见到收益。
若是要兴办一个大型的钢铁厂,那可就困难重重了。且不说前期投入的成本极其高昂,光是建设周期就长达半年之久。更关键的是,钢铁厂需要大量技艺精湛的高技术铁匠,而在当下,大部分商贾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技术储备,即便有足够的资金,也实在是难以玩转这个行业,最重要的是他们担心,钢铁厂刚建好,朝廷就打过来了,那他们就要血本无归了。
和纺织厂只要机器到位,马上就可以生产,马上就可以产生利润,他们赚个一年,两年就可以回本,而且即便难以回本,这些机器也可以带回家,在自己老家重新建个纺织厂,没了大同社的纺织厂压着他们可以赚更多的钱。
那些中小商家们也有自己的考量。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制砖厂、水泥厂和造纸厂等作坊。这些作坊投资门槛低,见效快,对于资金相对较少的他们来说,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选择。
更让他们心动的是,大同社几乎无限量地收购这三种产品。有了大同社这样一个稳定且实力雄厚的大客户,只要能够保证产品质量,赚钱自然不是难事。
就在这些商家们围坐在一起,热烈地商议着究竟要开什么作坊的时候,刘永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进了会议室。他面带微笑,双手抱拳,向众人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地说道:“各位,经过这几日的考察,想必大家都已经想好要开什么作坊了吧?如果确定好了,我们便可以签订契约。我大同社一向秉持合作共赢的理念,在资金、技术、设备这三方面,都会为大家提供全力支持。
当然,各位财雄势大的,若有需要,可以购买我们的先进设备,聘请我们经验丰富的技术工匠作为指导;若是有商家缺少资金,也无需担忧,我们大同社也可以用资金、技术、设备入股,具体的合作细节,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众人听完刘永的话,心中不禁暗暗感叹,大同社实在是太大方了,这样的合作条件,几乎就像是在给他们送钱一般。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这份惊喜中缓过神来,刘永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大同社唯一的要求就是,各位在经营作坊的过程中,要严格执行 4个时辰工作制,坚决不允许加班。而且要尽可能多聘请工匠,保障工钱最低不能少于 3钱,同时还要包吃包住。这不仅是对工匠们的基本保障,也是我们大同社一直坚守的原则。若是违反了这条规定,我们大同社有权利对各位进行相应的处罚。”
“明白,明白!”众人连忙连连点头应道。他们心里也清楚,大同社之所以如此慷慨大方,愿意提供诸多支持,归根结底,不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多招募一些流民。
这让在场的商贾感慨异常,朝廷不在意关中留名的死活,大同社这个反贼却在努力的在救人,这世道官不像官,贼不像贼,纲常颠倒。
接下来的几天里,刘永代表大同社和各大家族和商贾交流,忙碌而有序地进行着合作契约的签订工作。
经过一番努力,有 12家实力雄厚的商贾决定投资纺织厂,而且规模都不容小觑,光是新式的纺织机就一口气购买了 4000架。
以大同社的老朋友孙海平为首的 6家,则看中了制砖厂的发展前景,想要建设新式砖窑。其中有三家由于资金不足,经过深思熟虑后,愿意拿出四成股份与大同社合作建厂。
小水泥厂、小造纸厂也同样吸引了众多商家的目光,签约的厂家多达二十余家。这些大族和商家此次投资总额高达上百万两银子,如此大规模的投资,意味着这些厂房一旦建立起来,将会吸纳几万的工匠就业,为当地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注入强大的动力。
第140章 ,艰难的中间道路
崇祯元年(公元 1628年)6月 15日,西安府
炽热的阳光烘烤着长安城。长安县衙外,人来人往,热闹中透着几分嘈杂。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鸣鼓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县衙前的宁静。这鼓声在寂静的县衙外显得格外刺耳,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长安县令赵汉庭原本正在后堂处理一些文书,听到鼓声,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笔,不得不整了整官服,登上县衙大堂。
当他看到堂下站着的高登和韦富二人时,顿时感觉一阵头痛袭来,心里暗自叫苦,甚至一瞬间想要直接退堂。
韦富是西安城韦家子弟,平日里仗着家族势力,横行霸道,是个典型的小霸王,最喜欢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在城中恶名远扬。
而高登则是重民社首领之一,深得三边总督的重用。重民社在西安已经发展了上千人,在整个西安府市民当中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强大势力,这两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主儿。
韦富可没那么多规矩,看到县令出来之后,随意地行了一个礼,便大声喊冤道:“县尊大人,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而后,他气势汹汹地指着高登,恶狠狠地说道:“俺好心借钱给白老汉,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此人却仗势欺人,非但不帮着我讨回欠款,反而要我拿钱给这个老汉。借钱的人反而还要还钱,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县令无奈地将目光转向高登,略带威严地说道:“是啊,哪有借钱的人反而还要偿还钱的道理?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要怪本官秉公办案了。”
高登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行礼道:“县尊,白老汉当初借了韦富三两银子,可如今已经还了他七两银子了,却被告知还没有还清,还要抢白老汉的孙女做丫鬟,这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韦富不屑地冷笑一声,嘲讽道:“怎么就没有?我和白老汉当初可是约定好了,一月一成利。他这都欠了我九个月的银子了,利滚利现在算下来可是九两了。高举人,要不要我给你一笔笔算一算,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错?”说着,他一脸不屑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猛地打开,凑到高登脸前,嚣张地说道:“高举人,你可看清楚了,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这是想帮着这个穷鬼连契约都不认了?”
白老汉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满脸泪痕地哭诉道:“当初俺们明明说好一年 1成利,这跟当初俺们说的不一样啊,俺都已经还了 7两银子了,怎么可能还欠钱?”
韦富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谁跟你一年 1成利,你到西安城打听打听,这天下哪有这么低的利息?而且这张借款契约上的手印也是你的,你总不能不认账吧?还不了钱,你就把你孙女春妮拿来抵账。”
高登却不紧不慢,淡然地从怀中拿出一本陈旧的书,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明皇祖训》。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指着其中一段内容说道:“县尊,《明皇祖训》有明确规定,民间借贷月利息不得超过 3分,年利息不得超过三成六。”而后,他将翻开的书页递到韦富眼前,严肃地说道:“韦秀才,你且看清楚,这可是太祖皇帝亲自制定的规定。你现在收取的利息已经超过了规定的两倍多,这是想公然挑战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吗?”
韦富顿时大怒,脸涨得通红,指着高登骂道:“你居然拿太祖来压我,现在谁还会去看那老掉牙的《明皇祖训》?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从米脂来长安的臭要饭的,别以为有功名就了不起了,惹毛了小爷照样教训。”
高登却毫不畏惧,立刻义正言辞地说道:“县尊,韦富刚刚的这番话,可是对太祖皇帝大不敬。如果县尊不管,晚生只能向总督大人如实汇报了。他韦家身为大明臣民,居然如此对太祖皇帝不敬,这简直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韦富听到这话,气得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就想冲上去抓住高登,好好教训他一番。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衙役迅速上前,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县尊赵汉庭此时紧张得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下来。这两边的人他都得罪不起啊,韦家在当地势力庞大,而高登背后又有重民社和三边总督的支持。他思来想去,无奈之下,只好把两人拉到后堂去。
到了后堂,县尊先对高登说道:“高公子啊,这种几两银子的小事情,就不必闹得太大了吧。总督大人日理万机,您也不想拿这些琐事去打扰他老人家吧。”
高登神色淡然,微微一笑道:“某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有些人非要揪住这事情不放,我也只能按照规矩办事了。”
县尊无奈地点点头,又转身对韦富说道:“你刚刚对太祖皇帝出言不逊,这事情说起来看似不大,可一旦闹大了,那可就不得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把你关押起来都有可能,甚至整个韦家都会受到拖累。本官看你还是把那 7两银子和欠条还给白老汉,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也不想因为这区区几两银子,就给自己的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韦富虽然平日里骄横跋扈,但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连累了家族,那可就麻烦大了。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高登一眼,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欠条和 7两银子,狠狠地丢在地上,说道:“高登,小爷我记住你了!”
随后,三人再次回到大堂。县尊赵汉庭重新坐回公案后,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大声宣判道:“韦富放高利贷,违反太祖祖制,本官判决白老汉不用偿还额外利息,韦富交还 7两利息及本金。退堂!”
“高公子威武!”在大堂之外看热闹的百姓,看到白老汉最终胜诉,一个个欢呼起来。高登面带微笑,向众人拱手行礼,内心也是一阵暗爽。这种被万人瞩目的感觉,让他陶醉其中,也难怪李文斌他们那么热衷于替人主持公道。
然而,有人高兴就有人不满意了。
在县衙附近的天然居酒楼里,装修典雅,桌椅摆放整齐,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
几个大族子弟正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但他们却无心享用。其中一人正是满脸晦气、怒目圆睁的韦富。
韦富气愤地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骂道:“这些外乡人太他妈欺负人了,尤其是那个高登,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主持公道的大英雄了。拿了我们的钱,却不给我们办事,他们就是一群奸诈小人。”说着,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吼道:“我要高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