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我妻武则天 第356节
这位武将出身的文官,经过几年修身养心,原本的急躁脾气,竟再也看不到了。
韦弘机望着他,缓缓道:“你觉得那符宝郎是长孙诠杀的吗?”
宇文乔道:“当然不是,长孙诠再蠢,也不可能杀完人后,把自己的玉佩留下。这明显是有人栽赃!”
韦弘机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会被栽赃吗?”
“自然是因为长孙无忌了。”
韦弘机沉声道:“正是如此。长孙无忌就是一个巨大的靶子,谁想干点什么事,都会往他头上栽赃,这是为什么?”
宇文乔沉默了一会,道:“因为他现在是白身吧?”
“不。”
韦弘机摇了摇头,道:“因为他当年太张扬。如今纵然罢官,名头还在。他名声大,却无官职支撑,如果我是他,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偏偏他不自知,这是取死之道!”
宇文乔笑了笑,道:“他可能还在眷恋当年的富贵,心存幻想吧。”
韦弘机道:“杜氏被除名时,我就明白一个道理,名声这东西,对世族来说是有害的。得其利,隐身于暗,才是长久之道。”
宇文乔笑道:“你这话我都听过几遍了,何必再提?”
韦弘机淡淡道:“因为你并没有记在心里。你刚才说,趁眼下混乱,再做点什么,是不是?”
宇文乔勉强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我两家联手,借机取利,又没说要做什么大逆之事?”
韦弘机道:“你现在做这些,无异在头上画靶,帮长孙无忌把别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宇文乔愣道:“不至如此吧?”
韦弘机道:“我刚才说长孙无忌是靶子,其实你我也差不多。我敢肯定,李勣、阎立本等人,此刻最怀疑的人,就是咱们这些世族!”
宇文乔道:“我们最近也没做什么,他们凭什么怀疑我们?”
韦弘机道:“这就是名声带来的危害。当初凭长孙无忌撑腰,你我世族何等风光?嘿嘿,‘城南韦杜、去天尺五’这种话,都冒出来了。杜氏被皇帝收拾,其实并不冤。”
宇文节沉默了一会,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还必须继续窝着了?”
韦弘机道:“风浪还没过去,世族眼下只能窝着。”
宇文节皱眉道:“那这次的事情,到底是谁干的呢?”
韦弘机眯着眼道:“越是可疑的人,越不会做此事。我有种预感,这次犯案的幕后之人,会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宇文节忽然道:“会不会是萧嗣业?昨天我在承天门大街瞧见他时,觉得他脸色不大对劲。”
韦弘机道:“此人难以捉摸,真是他也说不定。”
萧嗣业负手站在李府门外,仰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他神情憔悴,眼角呈现黑色,仿佛好几夜没有睡觉一般。
李震从府内走了出来,来到萧嗣业身边,道:“萧尚书,我也不知家父去了哪里,也不知他何时会回来,外面雪大,你还是进屋子里等吧。”
萧嗣业沙哑着声音,道:“不,我就在这等着。”声音虚弱艰涩,仿佛笼中困兽一般,充满绝望。
李震诧异的望着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这位堂堂兵部尚书,露出如此神态。
李震很快联想到东宫之事,暗道:“难道此事与他有关?”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屋子。
过了一个多时辰,萧嗣业被冷风吹得脸色冻红,身上被雪盖了一层白霜,李勣才坐着一辆马车回到府中。
他见萧嗣业像一根冰棍一样,杵在府门之外,也有些诧异。
下了马车,朝他问道:“萧尚书,你这是做什么?”
萧嗣业双眼赤红,凝视着李勣,道:“李公,能否单独说几句话……”
李勣听到他的声音后,双眼微眯,细细打量了他一阵后,缓缓道:“请随老夫来吧。”
带着萧嗣业进入府中,屏退所有人,命心腹看守在门外。
“好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李勣站在书桌旁边说道。
萧嗣业深吸一口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李公救我。”
李勣微微一凝,审视着他,道:“是因东宫之事?”
萧嗣业用铁锈一般低沉的声音,说道:“不错,符宝郎被杀的那天下午,一名东宫文吏,来到兵部,传达了太子的一份令旨。”
李勣隐隐预感到不妙,急问:“什么令旨?”
萧嗣业道:“太子令旨中提到,蒲州刺史上奏,蒲州境内,有一股山贼,十分猖獗,祸害了很多行商。”
“蒲州刺史准备剿灭他们,又担心他们从蒲津渡入河西,进入关中,故而请求兵部调河西一支折冲府兵马,守在蒲津渡,防止山贼过河。”
李勣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咬牙道:“蒲津渡?”
从长安前往河东,有两条最常见的路线,其中一条是过潼关,走风陵渡。
此处位于黄河拐口,黄河之水被华山阻隔,折而向东,水势平缓,许多商人喜欢走这条路。
另一条路便是走蒲津渡。
此渡口位于风陵渡上游二十里外。
通过此渡口过黄河,水势虽更急一些,却可以绕过关中四险,速度更快,当初李渊从太原进长安,走的便是这条路。
李勣已经派人把东宫命案的消息,告诉了皇帝,这种大事,也不能不报。
皇帝得知后会不会返回长安,他不得而知。
然而如果皇帝真的打算返回长安,最有可能走的就是蒲津渡。
什么山贼,蒲州刺史,这些话根本不可信,他也未听太子提过。
情况很明显,是有人杀了符宝郎,利用太子印信下了一道假的令旨。
其目标,针对的就是当今皇帝!
若是直接调大队兵马,必定瞒不过他和程知节等人,只有利用剿匪的名义,通过兵部,调一支折冲府人马,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
李勣只觉脑袋一晕,扶住了桌子,才勉强站稳身形。
他此时也顾不得追问萧嗣业此事细节,只问:“兵部调令已传出去了?”
萧嗣业苦涩的道:“是的,当时我并不知符宝郎被杀之事,没有太在意。”
李勣一字字的道:“你没有派人去追?”
萧嗣业道:“派了三拨,却都没有追到。我当时乱了方寸,后来才想明白,对方早有准备,兵部调令一出长安,传令兵就有可能被对方袭击。”
“他们拿到兵部调兵文书,便可以调河西同州的一支军队,利用他们来袭击圣驾。”
李勣道:“可派人通知陛下?”
萧嗣业低声道:“派了,就怕陛下与大队分开,得到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
李勣握紧拳头,一字字道:“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我?”
萧嗣业沙哑着声音,道:“此事干系太大,如果……陛下真有不测,我萧氏必将万劫不复,所以我考虑了几个晚上,才来见您。”
李勣怔怔不语,终于明白萧嗣业为何这么一幅模样。
换做是任何人,遇到萧嗣业这种情况,恐怕都会难以抉择。
此事虽非萧嗣业谋划,但如果皇帝真的遭遇不测,有谁会相信他?
他萧氏有一位四皇子,萧嗣业完全有动机做这种事。
就算别人愿意信他,兵部由他掌控,既然出现问题,导致皇帝遇难,他同样难逃死罪。
这种局面下,萧嗣业只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为皇帝就算度过危机,到时候查起来,还是会查到兵部,未必会相信他。
在这种情况下,萧嗣业没有将错就错,还能来找他坦诚一切,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那名东宫令史呢?”
萧嗣业道:“已经失踪了。”
李勣又问:“兵部调的是哪一支折冲府?”
萧嗣业道:“同州第三折冲府。我得到消息时,就派人去了同州刺史府,禁止同州兵员调动。不过回报的人说,已有人拿着兵部调令,调走了第三折冲府三百名军士,不知所踪。”
“砰”的一声,李勣一拳重重垂在桌案上。
连回报的消息都传回来了,考虑到路上花去的时间,那支军队只怕已经进入蒲州地界。
现在他就算带兵去救驾,肯定也来不及了。
话虽如此,也总不能坐着干等,李勣朝萧嗣业说了声:“你在这等着我。”快步离开书房,命人牵来一匹马,朝左卫军署而去。
……
河东,蒲州。
一条南北向的官道上,车轮滚滚,一辆马车正在飞快急行,车旁跟着数十名精锐骑手。
马车内坐着一男一女,都穿着华贵的服饰。
这辆马车的车厢内,极为宽敞,还摆着一个大木几,几上摆放着很多点心,全都是宫廷糕点。
那女子正在用食,出手如风,抓着糕点便是一顿狼吞虎咽,还嗦了嗦手指。
唐平皱眉道:“五娘,你现在扮的可是皇后殿下,能不能端庄一点?你觉得皇后殿下会像你这样吃东西吗?”
这两人正是司宫台的唐平和长秋台的五娘,两台合并后,二人也成了同僚。
王伏胜派出的五拨探路人马中,他们便是第一拨,负责假装成皇帝和皇后,排查路上是否有危险。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王伏胜为了不露破绽,让他们穿的衣服、吃的食物,也全都是帝后所用。
五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在车子里吃,难道贼人有穿透眼,还能瞧见吗?”
唐平耐心的劝说道:“话虽如此,可你应该多注意细节,就算无人看到,也要把自己当做皇后,如此才不会露出破绽!”
五娘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他,继续狂吃海吞,能吃到宫廷点心的机会可不多!
就在这时,忽听“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两人顿时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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