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王权 第495节
进入后,外界的寒冷便渐渐褪去了些。
岩壁上一开始还是霜花,到了里面,就变成了湿漉漉的水痕。
随着步伐向内深入,道路两旁出现了不少士兵,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毒雾侵蚀的伤口,烈火灼烧的伤痕在绷带下隐然可见,有些甚至已经化脓。
兰察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天寒地冻,缺医少药,这样的伤兵,只能在这里等死。
而看到兰察到来,还能动的伤兵纷纷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叛徒”、“人渣”之声不绝于耳,口水和唾沫齐飞,有人还会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向兰察。
甚至会有人冲到兰察面前,大声质问他,身为公国贵族的后裔,身为杜铎伯爵的儿子,为什么要为雷文这个侵略者效命?
兰察回答不了,也解释不了。
正如,他无法对自己麾下叛乱的士兵下杀手。
但很快就有人分开士兵们,将兰察向内带去,让他脱离了谩骂的海洋,来到了深处的一间小屋。
到这里,湿气已经重的让人不适,即便是燃烧着的火把和火盆也驱散不了那入骨寒意。
而兰察,也终于见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福勒子爵。
“兰察先生,又见面了。”福勒咳了一声站起身来:“你们都退下吧,我和兰察先生单独谈一谈。”
“可是大人,万一……”
“没有万一,兰察先生的品性不需要任何人怀疑。”福勒端起了旁边小火炉上的茶壶,笑着对兰察道:“坐吧。”
守卫们很快退去,那骑士临走时还狠狠瞪了兰察一眼。
而兰察也没有第一时间坐下。
因为福勒已与他印象中大不相同。
一向整齐的头发如今就像是团烂水藻般趴在头上,油乎乎的;本来方正的脸变得苍白,由于浮肿甚至显得有些肥胖;颌下胡须更是长成了笤帚。
而他的身体,却是与脸颊不相称的消瘦,持握茶壶的手上,皮肤竟然松弛到堆起了褶皱。
兰察忍不住问道:“福勒子爵,你怎么……”
“坐吧。”福勒温和的笑着,为兰察倒了杯茶,放在他的面前:
“败军之将,又能好过到哪去呢?”
心中一叹,兰察坐了下来,礼貌性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微蹙,但还是咽了下去。
这茶叶本身品质还算不错,但由于储存条件糟糕,已经发霉变质,兰察能清晰地品到其中的霉味儿。
“真怀念啊。”福勒却毫不在乎地大口喝了茶,悠然道:“上次见面,还是在你的成人礼上吧,那时候整个公国都是那么安宁。”
“你我也不必像这样,以不同阵营的身份对峙。”
成人礼上,是鲜花、美酒,是父母的祝福,还有……
兰察陷入温暖的回忆,却又被口中霉味儿唤醒,巨大落差险些让他落下泪来。
“福勒子爵,我是来劝降的。”
这句话极为破坏气氛。
但兰察必须要说,否则他怕自己再也无法说出此行的目的。
所以一开口,就无法停下:
“你也许不知道,就在昨天,我的麾下,发生了一场叛乱。”
“而雷文大人处置得也极为宽容,只是让他们割去了拇指,便释放了回去。”
“他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实际上,自从雄鹰军到了艾沃尔,从没有过任何成建制的兽行;偶然会有士兵欺男霸女,但也都受到了军纪的严惩。”
“这一次,雷文大人也给出了宽松的条件。”
“只要福勒子爵你能率部投降,那么所有人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保证不再与凯恩斯帝国对抗,就可以平安回家。”
福勒子爵的表情静如秋水,只是慢慢喝完了杯中的茶,然后将其倒扣在了桌上。
这在艾沃尔的文化中,这是送客的标志。
兰察皱起眉头:“福勒子爵,你真的就不仔细想想吗?”
“的确,山洞中有水源,可是粮食呢?药物呢?你们在这里还能撑多久?”
“我来的时候,看到你手下士兵身上披着岩皮枯角牛的皮革,恐怕这些一阶魔兽都已经被宰杀吃肉了吧?”
“你已经快弹尽粮绝了!”
“就算是为了手下士兵的生命,投降吧!”
福勒子爵面露恍然,点了点头: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你会选择投降,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这个选择,我不去评价对错。”福勒看着兰察的眼睛:
“但我有一个问题,你的手下,为什么会叛乱?”
兰察讷然不能言。
被困孤山,而博兰城里的贵族们都不敢与雷文野战,接连两个月都没有出城,以至于此地后无援手。
当福勒引兵上山的一刻,可说就已经是自陷死局。
但他却在这里坚守了足足2个月。
这期间,兰察看在眼里,他手下的士兵也看眼里。
同为艾沃尔人,又怎能不被福勒的坚持触动?
他们的叛逆,就是对于福勒行动的响应。
兰察知道,福勒也知道。
“这就是意义,兰察先生。”福勒子爵笑着道:
“我得承认,艾沃尔公国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我们在铁桦大区的所作所为,也的确愧对于贵族的名号。”
“可我们毕竟是艾沃尔人。”
“雷文男爵用兵如神,艾沃尔公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也许未来,艾沃尔将成为历史上的名词。”
“但……”
“她不能死得像如今这样屈辱!连为她尽忠的人,都少得可怜。”
“连战连溃,侯爵望风而降,整个博兰城内如今聚集了十几万军队,却无人敢出门和雷文野战。”
“哪怕这是我们自己的土地,哪怕对方只有1万人出头!”
“这个国家,不该是这样子。”
说到这里,福勒深吸口气:“所以,我在这里坚持,不是不爱惜士兵们的生命,也不是不知道生命的可贵。”
“可总是会有一些多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兰察一时间神色复杂无比,某种凌驾于生命和家族的东西撞进了他的脑海,将那里搅成了一锅乱粥。
他忍不住开始质疑自己。
当初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看到兰察开始思考,福勒微微一笑:“不过也不必那么悲观,艾沃尔还没到灭亡的时候。”
“也许,将它在废墟上重建的担子,还要你来承担一部分呢。”
“别想太多,今天在我这里休息一晚吧,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兰察就这样留了下来。
这一晚,他没有睡好,不是因为潮湿的麦草床铺,也不是因为士兵们对他彻夜不停地谩骂和讽刺。
直到困倦得不行,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兰察被叫醒时,山洞已经基本空了。
他在洞前的空地上见到了福勒。
这位子爵穿上了铠甲,用剑砍光了胡须,只留下靑虚虚的胡茬。
在他身后,是所有幸存的士兵,包括那些还能动弹的伤兵。
“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已经没有粮食了。”福勒微微一笑,对兰察低声道:
“但我们也不想做啃食同类的野兽。”
说完,他抽出腰间长剑:
“出发!!”
天空中的风王发出啼鸣。
这是一场结局已经注定的战斗。
如果是背靠荆棘岭的高山,那么还能坚持防守;可若是在平地上与雄鹰军决战,那简直就是在送死。
每一个福勒手下的士兵都知道。
可他们的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
兰察带着无法言说的心情,跟随这些士兵下了荆棘岭,看着他们冲向了那铁壁般的雄鹰军。
如同鸡蛋碰石头。
可战斗的过程,却是超出了兰察预料的长。
这是他此生仅见的残酷。
福勒手下的军队,一个个就像不知道什么叫恐惧。
武器断了用手脚,手脚断了用牙齿,哪怕只能在重甲上留下一点凹痕。
在没有彻底死亡前,他们都不愿放弃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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