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 第779节
说着话,齐德龙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那份薄薄的传真函件,挥了挥手便让那年轻道士退下。
“什么年代了,怎么还用传真啊?”方长乐忍不住嘟囔道。
“老方,我们要尊重老同志的习惯和传统。”齐德龙轻语。
说着话,他便打开了那封传真信函。
然而,就在目光扫过纸上内容的刹那,齐德龙脸上的急切与期待瞬间凝固,如同被极寒的冰霜瞬间封冻。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拿着传真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张原本还算沉稳的面孔,在短短一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呼……
那份轻飘飘的传真,从他脱力的指间滑落,掉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方长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愣住了。
“哥……”
齐东强的声音也不由响起,透着一丝尖锐和震惊。
方长乐眸光猛地凝起,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攀升至顶点。
他俯身,几乎是屏住呼吸,将那份传真捡了起来。
目光,落在了那寥寥数行字上。
仅仅一眼,方长乐便如遭电击,整个人猛地一晃,若非及时扶住炉台,几乎要站立不稳。
“秦皇市外,吕祖庙前,惊变已生。”
“道盟高手三十七人,尽数覆灭,无一生还。”
“赵山河、秦天灯、冷残香、袁白天、风清寒,五大斋首,确认战死。”
“现场留血书七字:杀人者,三尸道人。”
这一刻,炼箓宫前,仿佛只剩下山风呼啸的声音。
方长乐,齐德龙,齐东强仿佛泥塑木雕,僵立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压抑。
那传真上的内容,简单,却惊悚到了极致……
石破天惊!
当真是石破天惊!!!
三十七名道盟高手……五大斋首……全军覆没……
斋首境界!
那可是内丹已生,命功大成的存在,放在任何一地都是足以开宗立派的人物,以往哪怕死了一个,就算是正常死亡都要引起巨大的轰动,报到上京,各种追悼会,追思会。
如今,一下就死了五个,那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尤其是秦天灯、冷残香这等人物,更是名震一方的巨擘。
死了,竟然全都死了!?
即便如此,这封传真信函中最震撼人心的却不是五大斋首境界的陨落,而是那最后七个字。
杀人者,三尸道人。
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这七个字,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三人的灵魂深处。
“不是,老齐,你这是什么情报?你确定跟张凡有关?”
方长乐的脑海中仿佛有万千雷霆同时炸裂,轰鸣作响,震得他神魂都在颤抖。
他几乎无法理解眼前这短短几行字所蕴含的恐怖信息。
他甚至无法将这些文字与张凡联系到一起。
张凡,在所有人为他担忧的时候,他非但没死,反而做出了如此惊天动地,堪称捅破苍穹的大事!
他这是在向整个天下宣告。
这不是逃亡,而是反击!
以一场血腥且霸道的宣告在回应道盟的追杀!
“或许……大概……可能……”
齐德龙,齐东强兄弟两有些不确信,声音交织,从那共同的身躯之中传出来。
他们同样是面无血色,神情凝重。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太过匪夷所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想象的边界。
这哪里是他们认识的张凡,分明是无为大邪,魔道巨擘。
“我看……”
就在此时,齐德龙稍稍缓了过来,欲言又止。
“张凡的作风我们都知道,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走到哪里,要么不出事,一旦出事,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齐东强接口道。
“看这传真上的风格,还真的有点像……”
“像?这种事怎么能说像?”方长乐皱眉道。
山风更急,吹得三人衣袂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心头那冰寒彻骨的惊悸。
他们很清楚,如果传真信函上说的是真的,那么道盟的反应将是剧烈且残酷的。
老君山的暮色,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沉重而肃杀。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山都是小妖精,拿道符,放光明,杀妖精,取心心……”
就此时,一阵悦耳动听恍若童谣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那凝重的气氛,将众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方长乐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来电显示的归属地却是北河省。
“喂,哪位?”方长乐有些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沉声问道。
“老方,是我啊。”
就在此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手里的另一头传来,那声音飘荡在耳畔,却是让方长乐猛地变色,颤抖的双眸之中,竟是泛起了一抹晶莹的光彩。
“张凡!?”
方长乐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回荡在炼箓宫前。
……
长京市,北郊国际机场。
一架银白色的飞机缓缓离开了地面,刺破云层,驶向了秦皇市。
商务舱内,范凌舟靠窗而坐,双眸微阖,似在闭目养神。
近两个月的静修调养,玉京江滩一战留下的沉疴暗伤已好了七七八八,但眉宇间那抹经年累月的威严与深沉,却愈发浓重。
“张家的人……”
此刻,他似睡非睡,意识沉浮间,仿佛坠入了一段被岁月尘封的过往。
那似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太过久远,久远到这位观主境界的高手都感觉光阴的模糊。
那一年,天下大旱,赤地千里,田畴龟裂,赖以生存的土地再也挤不出一丝水分,裂开的口子如同干渴濒死的嘴唇。
村子里能走动的人,早就拖家带口,踏上了不知前路的逃荒途。
那时候,他似乎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一层黝黑的皮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架,眼窝深陷,目光浑浊。
他像一头饿疯了的野狗,用尽最后的气力在早已被翻掘了无数遍的田地里刨抓着,指甲缝里塞满了干硬的泥块,渴望着能找到一只藏匿的田鼠,哪怕只是一截苦涩的野草根。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大地仿佛死去,吝啬地收走了所有生机。
就在他意识昏沉,几乎要瘫倒在滚烫的土坷垃上时,田埂上,一道瘦瘦高高的身影,踏着浮土,缓缓走来。
那人穿着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中山装,面容清癯,与这片被饥荒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土地格格不入,像是一滴误入污浊墨池的清水。
“叔……有……有吃的吗?一口……一口就行……”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少年,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到田埂边,仰起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声音。
那高瘦男人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淡然,并无多少怜悯,却也没有嫌弃。
他沉默地取下肩上的帆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用干净布帕包裹着的,看起来硬邦邦的杂面饼子,递了过去。
“谢……谢谢叔……”
那一刻,少年眼中爆发出野兽般的光芒。
他几乎是抢了过来,双手死死攥住饼子,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他顾不得一切,张开嘴,用仅存的牙齿疯狂地啃咬、撕扯,干涩粗糙的饼屑噎得他喉咙生疼,眼球暴突,面色瞬间涨得发紫,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慢点,都是你的。”
高瘦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又取出一个军用水壶,递到他嘴边。
“咕咚……咕咚……”
少年贪婪地灌了几口清水,才勉强将那夺命的饼屑冲下喉咙,伏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
“谢……谢谢您……”
缓过劲来,少年望着手中剩下的半块饼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救了他一命的人,浑浊的眼中噙满了感激。
“叔,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一定会报你的大恩。”
“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高瘦男人轻笑道:“我姓张,在家里排行老二……”
“报恩就算了。”
少年摇头,眼中透着一丝茫然:“如果不是您,我只怕就要跟我两个弟弟一样,饿死在田里了。”
高瘦男人稍稍沉默,紧接着却是淡淡一笑,笑容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饿死?我看未必。你骨骼惊奇,面相异于常人,山根虽隐却未断,非但不是夭折之相,将来……怕是还有一番大成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