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楚霸王,被围垓下 第30节
项羽为何如此受楚军将士爱戴崇拜,就在于他太强,能够带领麾下军队取得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大胜。
而今项昌带领后军取得的这场大胜,也一举征服了后军所有将士的心,对他再无怀疑。
一时间整个营地都洋溢在亢奋狂喜的氛围中,所有将领兵士双眼亮光闪耀,兴奋莫名。
满身鲜血甲胄凌乱颇显狼狈的项昌,也是满脸喜悦,骑在大黑马上,挥舞大戟与将士们一起欢呼庆祝。
“将士们,你们是最英勇的!刘邦的汉军,并非是不可战胜的!只要我们紧紧抱成一团,并肩协力,奋勇杀敌,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万岁!”项昌高举着大戟怒声大吼着。
“万岁!万岁!霸王万岁!后将军万岁!”
士气大振的后军将士,自觉眼下的自己强到可怕,发出一阵响应欢呼。
听将士在“霸王万岁”后,还高喊出了“后将军万岁”的口号,项昌眉头一皱,然而眼下局势也无法阻止,暗叹口气,眼神凝重的回头看向了垓下城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的老爹眼下很有可能就站在城头上正向着此处张望,耐心等待这一战的最终结果。
这一战自己打得这般漂亮,后将军之职算是彻底坐稳了。只是接下来如何与老爹相处,让他有些忧心忡忡。
他眼下最怕的就是随着垓下城围已解,局势和缓,那股危急生死的紧迫氛围不在,老爹就此旧态复萌,再次变得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不听良言,忽视贤能。
以老爹的霸王之威,当前毋庸置疑的大楚最高领导人,要是继续以往一意孤行的折腾,那第二次垓下之围,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出现。
而那等局面是项昌所万难接受的。
如何能让老爹继续听从自己的金玉良言?老爹正确的打开方式又是什么呢?
项昌低下头不住暗暗思忖着。
对于孔熙军的大败,汉军大营也在第一时间获知了消息。
作为主帅的韩信,神色平静,情绪稳定,一副丝毫不感觉意外的样子,更没有表露出什么愤恨神色,只是传令各营做好营垒防护,同时派遣一支军队接应孔熙军,尽量减少损失。
说来也是可悲,汉军当前可是依旧拥有毋庸置疑的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却因为汉王刘邦的生死不明,内部将领掣肘提防,韩信这名大将军束手束脚,一身的本事愣是施展不出。
相比于韩信的平静,樊哙、郦商等将领不免大为尴尬。
孔熙军吃这么个大亏,细论起来,罪责还是要归结于他们身上。不是他们钳制住韩信,而是选择让他放手施为的话,这场大败完全可以避免,即使遭到突袭也不至于败得这等离谱。
心头歉疚一掠而过,两人振作精神,却是坚定原先主意不变。
在距离孔熙军东南方不远,隐藏在沉沉黑暗之中,一支三千左右的精锐骑军静静而立,默默等待着什么。
那怕是夜晚,被稠厚的黑夜裹住,这支骑兵依旧散发出让人心慑的煞气与杀气,让人心头见而狂跳。
站在骑军最前的,赫然是身躯魁梧目生双瞳的霸王。
对于儿子任职重将后指挥的第一战,那怕根据项昌事先的谋划至少有八成成功的概率,霸王依旧放心不下,没有选择在垓下城等待消息,不顾白日激战一日的疲倦,从钟离眛留守垓下还有一战之力的麾下挑选出了这支骑军,出城潜伏在此,做好了万一项昌有个闪失,随时进行接应的准备。
“想不到昌儿不仅智谋深沉谋略过人,用兵作战也是如此出色。”骑在乌骓马上的项羽,静静倾听着营地传来的楚军后军取胜的欢呼,微微笑着道,“‘一夜两袭’,这个策略说破了不值一钱,但实行起来却有奇效,打得就是敌军的难以预料,难为他那个脑子怎么想到的。”
随侍在旁的项庄笑得合不拢嘴,从心底里透出喜悦,连连点头:“不得不说,长公子不愧是大王您的儿子,用兵大有大王您的风范。原先还担忧他第一次担任大将,怕有个闪失,而今看来倒是我们多虑了。”
这可是项羽这位霸王眼下最喜欢听的话语了,那怕他以往一直以沉肃面容向人,鲜少动情,更稀少出现别样神色,禁不住也是笑得颇为开怀。
项庄一声唿哨,带领数千精骑,簇拥着项羽缓缓返回垓下城去。
随着天色渐明,楚军夜间突袭将汉营孔熙军打得大败亏输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最短时间内飞回了垓下,在城内外的军营中四处飞散传扬。
城西的英布军倒也罢了,城内休整的楚军却是大为振奋,与有荣焉。
虽然前番接连取得了覆灭汉军五千精骑、以及突袭大破汉军后军的两场大胜,成功解了垓下之围,但汉军毕竟太过庞大,所带来的浓重威压依旧笼罩城内楚军心头。
项昌带领的后军夜间这场突袭又一次获胜,像是又一场及时雨,让他们紧绷的情绪再次得到极大舒缓。
第64章 不胜之喜
刘邦一路上收拢后军溃败的兵士,还要提防疯狗一样的英布的突袭,远远绕了一个大圈,待回到韩信在垓下城北几十里外重新立的大营,已经是第三日中午了。
韩信、樊哙、郦商亲率一支精骑,迎出十几里外。君臣相见,刘邦那张厚脸皮真不是吹的,明明因为他的弃军逃窜,导致了后军崩溃,连带垓下之围随之崩解,却顾盼自雄,意气洋洋,丝毫不见羞愧之意。
诸位将领臣僚拜见他完毕,簇拥着他回到营地,在中军主帅营帐坐定。
刘邦咧着嘴,笑吟吟的,正待说话,大将军韩信已然站起身来,走到堂下,拜伏地上,解下崩了一个缺口的大将军剑高举过顶:
“承蒙汉王信重,任命我为大将军,前日一战,想不到接连失利,损折兵将甚多,让我无地自容,自知才能有限。在此缴还剑印令箭,请汉王另选名将,与项籍再战。”
听韩信这番话,站立帐内的樊哙、郦商等将,老脸不免热刺刺的有些泛红。
刘邦表面神色安然,实则不过强撑而已,后军遭遇这等大败,心情又能美丽到那儿去,况且数日逃亡一直担惊受怕,心魂不定,更兼手臂箭伤未愈,疼痛刺骨,坐定下来还不等喘息平稳,韩信就当众搞出这么一手,一时间心头怒、恼、愤、恨交织,五官都为之扭曲变形,本能就想跳起身来,用大将军剑将这个不看眉眼高低的混账给砍成两截!
侍立在旁的陈平急忙上前几步,挡在刘邦身前,对韩信温声道:
“齐王这话从何说起?后军中了英布那背信弃义贼的突袭,汉王都身中箭矢,身陷险地,幸而上苍有眼方侥幸脱身。一路上汉王不顾自身伤势,最担心的就是怕中军也有个闪失。”
“听闻齐王率领大军,成功将楚军逼退,安然脱离垓下,心头是不胜之喜,不知对我们称赞了多少次齐王用兵精道,军队交给你绝对放心,是他做出最英明的决定。而今齐王怎生又做出这等请辞的举动?”
刘邦也回过神来,眼下局势让他更加明确,想要实现原定的覆灭项羽的计划,唯有韩信担任大军主帅,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不成。
刘邦站起身,绕过案牍,待走到韩信身前,脸色已满是和蔼微笑,亲自将韩信扶起,温言道:
“齐王快快起身!我知齐王这几日劳心费神,殚精竭虑,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不要再推辞了,我对你的信任一如既往,从未变过,这大将军一职,还要继续辛苦你。别的将领,你问问他们,又有谁能够有大将军你用兵之精,有覆灭霸王项羽之能?”
不得不说,对于有用之人笼络安抚,刘邦是信手拈来,命中精准。特别他早摸透了韩信性格,韩信这番作派在他眼里如同小儿闹脾气,当下又吹又捧,不几句话将韩信说的面色感动又感怀,请辞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情知韩信之所以闹出这一出,显然是对当时汉王生死未卜,自己等一干将领不听从军令,逼着他退军,从而错失了覆灭楚军最好时机的怨恼。当前来看,自然韩信是对的;但当时,他们也自觉自己意见才是最稳妥的。但见韩信情绪闹得厉害,汉王不得已亲自下场加以安抚,樊哙与郦商等对望一眼,上前几步,躬身行礼,也齐声认罪,甘愿受大将军韩信重治他们不从军令的罪责。
刘邦一脸像是刚刚知晓这事的神情,勃然作色,一脚将案牍踹飞。想不到案牍是枣木打造,沉重坚硬,脚尖反震的差点断折,疼的他一阵龇牙咧嘴。
就那么跳着脚,刘邦指着樊哙、郦商怒声大骂:“你们好大胆子!我说过什么来着?行军打仗,最忌军令不畅!大将军军令一下,自我而下,都要凛然遵守,胆敢违反,杀无赦!你们居然敢质疑大将军军令,好大胆!今日不斩你们,如何服众?大将军,你尽管下令,不要因为我而纵容了这两个混账!斩杀他们,给三军一个警醒!”
韩信自然不是真正的傻子,樊哙与郦商都是刘邦心腹重臣,刘邦这番话也不过说着好听,又怎么可能让他真正杀掉?
但刘邦这番勃然作色的变态,依旧让他大为受用,自觉在刘邦心目中比之樊哙、郦商可是重要多了。
他冷冷下令,将樊哙、郦商这顿罪责暂且寄存下,后面再敢违抗,双罪并罚,定斩不饶,就此将此事放过。
樊哙、郦商见他居然拿着棒槌当令箭,不借坡下驴将自己等人罪责就此饶过,而是暂寄存下,后面再犯再罚?忍不住心头大恼,顾忌刘邦在旁,只得恨恨谢恩而退。
“汉王,回顾前几日与楚军作战连连失利,战场上楚军掌握了充分主动,几乎完全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以我来看最大缘故,在于项缠被清除,我们对大楚内部动向,特别是核心高层,变得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所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因而当务之急,我们需要重新在大楚内部安插或者收买暗探,充作我们的眼睛,全面了解楚军内情,便于我们针对性制定应对策略。”
陈平这时上前一步沉声开口,打破了营帐内尴尬恚怒的氛围。
诸将心神顿时被吸引,特别在此番大战中接连吃瘪的诸将,都缓缓点头,大觉有理。只是无论收买还是安插暗探,说来容易,做起来又那里那么简单。大楚当前所留下的将领,如同砂砾中淘出的金子,都是对项羽忠心耿耿宁死不悔的死忠粉。
刘邦也是大感无奈,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不愿意回想的往事,一脸怪异:“倒是有这么一个人,也许可以去诱降试试,此事且容后再说。”
刘邦接下来全面了解当前大军实情。
垓下城韩信指挥汉军与楚军、英布军、周殷军一番大战,昨日清点后,发现折损了近乎三万兵马。后军六万大军,收拢残余,不过一万五千左右,折损了有四万五千余。左军孔熙军,七万兵马前夜被汉军两次夜袭,大败亏输,剩余不足四万。
盘算下来,而今刘邦的汉军不过剩余十七八万军。
刘邦心头暗叹,情知凭借这些兵力覆灭项羽,难度较之前日无疑暴增数倍。幸而他被项羽打败也成家常便饭,都已经习惯,此番虽十面埋伏功亏一篑,无功而返,但主力军队未损,倒是并不如何气馁。
他抬头四顾,发现营帐内一干将领低头皱眉,脸色丧气,气氛极为低迷,摸着胡须“哈哈”一阵大笑:
“你们怎么一个个这等神情?眼下我们大军主力未损,兵力占优,项籍小儿虽得周殷、英布襄助,但前日大战也有折损,想必不过十一二万兵马,并且久战疲弊,又有何惧哉?来人,摆酒,奏乐上舞,咱们乐呵起来,一醉方休!”
不得不说,刘邦虽然言语粗鄙,举止粗陋,但论搞气氛可是一流。随着酒宴摆上,乐曲奏响,娇美的侍女开始妖娆舞蹈,刘邦与诸将也是划拳猜枚,觥筹交错,你呼我喊,勾肩搭背,很快气氛热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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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脏又难听
酒宴进行到一半,兴致极高的刘邦樽到酒干,已然喝的有些过量,一张老脸变得红润润的,一双老眼变得醉朦朦的。
刘邦身为汉王之尊,都是诸将向他敬酒,唯独对于韩信,他一连亲自敬了数杯,又是赞誉韩信功劳,又是体贴韩信辛苦,又是赞叹韩信军事才能高妙,并且期间还回忆起当年萧何向他举荐韩信,让他拜为大将军,他当时是何等的疑惑、犹豫,最后经过事实证明又发现当日决定是何等英明……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将对韩信的敬重、信任、亲善表现的淋漓尽致。
面对刘邦亲热的敬酒、吹捧的话语,旁边诸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韩信虽然喝得不多,还保留一份清醒,也不由有些醺醺然,酒不醉人而人自醉了。
诸将喝得都有些多了,慢慢的相互三个一堆,两个一伙,相互胡吹海聊。刘邦端了一只酒樽,歪歪斜斜走到韩信身旁,一屁股挨着他坐在软席上:“来,齐王,我再敬你一杯,祝你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韩信忙要起身进行拜谢,却被刘邦一把拉住,生生按在席上:“那来那么多俗礼,今日咱们俩不论君臣,就论兄弟情谊!我痴长你几岁,你称呼一声老哥哥,不为过吧?”
说着刘邦一口将樽中酒喝了一半,剩余一半递到韩信跟前,“如果认我这个兄长,你就喝了这半樽残酒!”
想不到刘邦以汉王之尊,认自己为兄弟,这等殊荣可是无论萧何、曹参、樊哙这等忠心耿耿的亲密重臣也都从来没有过,韩信面孔通红,神情激动,毫不迟疑接过来,一口喝干!
“好弟兄,我刘邦没有看错你!”刘邦“哈哈”欢笑着,抬手抚着韩信后背,用力拍打着。
半响他忽然叹了口气,满脸忧虑:“兄弟,既然你我是一家人,咱们就不说两家话了。彭越那厮,半途被项昌小儿给说服,不声不响返回梁地而去,深失我望。眼下项籍小儿得英布军、周殷军襄助,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仅仅凭借我麾下兵马,难以将之给覆灭。”
“在此后与项籍作战,还需要你的齐军也加入进来,咱们两家合一,真正不分彼此,才有望真正功成啊!放心,为兄我既然承诺立你为齐王,就绝对不会食言而肥!灭了项籍小儿后,我就立即昭告天下,保证让你安享齐王尊荣,并传之子孙,绵延万世,与汉同休!”
面对刘邦这番真挚动情掏心窝子的话,韩信就觉浑身热血都涌上了头,一时间感动莫名,就感觉为刘邦去死也甘愿,跪地立誓道:“兄长所命,我韩信岂敢不效死相助?”
刘邦大喜。
宴席气氛越发热烈。诸将也纷纷围拢过来,接连给韩信敬酒不止。
就在这时,中涓近臣杨添面色焦急行色匆匆进帐而来,将手中捧着的一卷布帛献给刘邦。
刘邦面色不悦,醉醺醺道:“你这混账,没有看到我正在宴请齐王与诸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杨添苦苦一笑,却是不退,执意高高举着布帛。
刘邦瞪了他一眼,一把薅过布帛:“扰我兴致,要不是什么重要事情,看我不抽你一顿鞭子!”
打开布帛粗略一看,刘邦忽然双眼瞪大,脸色大变,身躯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满脸酒气化作冷汗渗出,呆怔在了当场。
这时诸将都看出不对头,渐渐停止了宴饮敬酒,慢慢的营帐内安静了下来。
“哈哈,项籍小儿还真有些诡计,这是被逼到死路,狗急跳墙了?”刘邦抬头看着诸将探寻看来的眼神,干笑几声,转而对着身后道,“子房,你且来看。”
发现身后侍立的是陈平,这才想起张良中箭伤势不轻,依旧在养伤,就递给了陈平。
陈平上前接过,打开一看,眉毛陡然一挑,俊美的面容一抹骇异闪过,旋即将布帛一把捏起,神色轻蔑的道:“汉王,这等蛊惑人心之事无需理会,直接丢弃焚毁即可。大楚即将覆灭,项籍也将身死族灭,即使传下这等诏令,又有谁人会奉?徒惹天下人耻笑。”
刘邦见诸将神色越发好奇,都瞪眼看着那卷布帛,情知项羽既然派人传来,想必已经诏告天下,并且广为传播,禁绝是禁绝不了的,至于册上有名之人就怕诏令也都传到他们各自军中,一脸的宽宏大度,不以为意的摆手道:
“这有什么?传给大家都看看,让大家都知晓知晓项籍诡计是何等可笑,堂堂霸王眼下是何等的仓皇无措,也是好的。”
果真,这时齐王韩信的舍人,也捧着一卷一模一样的布帛,甚至还有一柄宝剑,一枚盛放在木匣里的印玺,一面玄青色织锦大旗,进帐献给韩信。
韩信莫名其妙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嘴巴大张,大为意外。
这却是一份项羽以大楚霸王的名义,册封新一轮诸侯王的诏令。
诏令中说,前期册封的十八诸侯王,或者反叛,或者被刘邦灭杀,存留不多。为了安定天下,安抚百姓,休养生息,永享太平,特册封新一轮诸侯王。
看着诏令上书写的,除了韩信之外的新晋诸侯王名单,营帐诸位将领,连同韩信在内,都是一脸古怪。
有些将领相互对望一眼,又触电般迅速缩回,低头垂目,默不作声。而就在这一眼中,都隐约看出对方眼神中的炙热与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