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楚霸王,被围垓下 第19节
被一个比蝼蚁大不了多少的中层军官给当众辱骂,吕马童一张脸可谓是丢尽了,面色铁青,死死抓着跨剑,也就是这些家伙人多势众,围困的兵士又都是他的部下,否则他就要冲出来,亲自一剑将这个浑球给砍死了。
“好、好、好,你们既然一心要造反,那就如你们的意,随你们的便,由着你们在这儿胡闹,我们走。”
吕马童知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要尽快脱离这些混账的围困。只要脱离了围困,让李武、王孟、杨喜等去调集来他们麾下的兵士,将这些作乱的货色给全部拿下,事情才有战机,才能掌控住军队。
而这个时候,吕马童只能寄希望于刘贾能够将英布给拖住的够久,给他们充裕的时间,——对,没错,吕马童接到的令箭,并非刘邦派人下达,而是刘贾派身边近侍送来的。
李武、王孟、杨喜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纷纷应和,紧紧跟随着吕马童,不管不顾就要向外冲出去。
“哎,诸位将军急什么,稍安勿躁,且再等一等。待大将军回来,如果真的大将军有罪过在身,以大将军的律己之严,一定会遵从汉王军令的。”
田僚、虞亥等那里敢让他们冲出去,忙上前阻止道。
当前吕马童心下焦躁,田僚、虞亥等也同样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眼下也是没有了退路,非进既死!
吕马童等毕竟占据大义名分,而他们动用中军兵士进行围困,以下犯上,终究不能长久,故而他们只盼望英布能够早一步回来。
“怎么,你们还想扣下我们不成?我就看谁敢!”
吕马童一边怒喝,一边与众将领纷纷拔出剑,在各自贴身护卫的保护下,向外硬冲。
田僚、虞亥自然指挥军士拼死阻拦。
都没有退路的双方,又都是军人,脾气火爆,不知道是谁砍出了第一剑,就此局面彻底失控。
一时间主帅营帐前剑砍刀剁、枪刺戈搠,杀作一团。而随着鲜血喷溅,肢体横飞,在极短时间内厮杀进入了白热化。
就在一干将领相互内讧,杀红了眼珠子,杀得难分难解,场面一塌糊涂之际,一队骑兵蹄声滚滚,疾驰而来。
双方同时停下手,满是希望的看过去,待看清来人面貌,特别为首将领身形魁伟,面容肃杀,披挂一身骚包的黄金甲胄,顿时一方彻底绝望,一方精神大振。
及到近前,英布跃下马来,面容铁青,眼神中带着暴虐的狠厉,将全场缓缓扫视了一圈。人马嘈杂的主军营帐前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发现军权并没有被吕马童拿走,英布心下暗松口气,待看到营帐前尸躯遍地、残肢鲜血处处的惨烈战场,心头又猛然一沉,愤恨莫名。
原先壁垒分明的两大阵营这个时候纠缠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包括前将军李武在内的五六名高级将领被杀死当场,剩余的包括亚将吕马童、后将军王孟,也都是个个身上带伤,特别后将军王孟,直接一条左臂被齐肘砍断。至于中郎将杨喜,却是不见了踪影。
而田僚、虞亥一方,虽然占据人多优势,但架不住吕马童等身边护卫凶悍,至少有十几名中层军官、几十名兵士当场身死。
吕马童情知大势已去,对着英布惨然一笑,恨恨道:
“英布,你——”
他话说到一半,英布身后“崩”的一声弓弦震响,一根箭矢飞电一样激射而来,正中他的额头,将之给一举射杀。
吕马童双眼瞪大,表情僵固脸上,身躯软弱无力倒在地上。
英布勃然作色,眼神凶戾,像被激怒的猛兽,回头看是何人擅做主张,就见面色冷漠的项昌缓缓将一张大弓收起。
“这等奸贼,还与他废话什么?——英布,怎么感觉你不像我以往认识的九江王了,变得娘们起来了,没有丝毫杀伐决断之气。”
英布心头暗叹,情知与刘邦之间彻底反目,再无转圜余地,举起手臂,无力的挥了挥。
田僚、虞亥等精神大振,指挥军士一拥而上,将包括王孟等在内的残存将领给全部乱刀砍死……
看着被自己一箭射杀的吕马童,项昌眯着眼,心头快意至极。
这吕马童原先是老爹部将,却投降了刘邦,在前世史册中,老爹乌江之畔力战而竭,就是见到了他,才自刎而死,将杀死自己的功劳让给了他。
然而这厮干了什么事儿?与王翳、杨喜、杨武、吕胜等四将像鬣狗抢夺狮王尸身一样,争夺老爹尸身,最后分尸五块,持着去见汉王讨赏,让老爹这位堂堂大楚霸王、推翻暴秦的绝世英雄,居然落得尸骨不得全的惨烈下场!
而他呢,与其余四条鬣狗,都被刘邦封了侯。对于这等无耻奸徒,项昌又怎么会放过?自然必欲除之而后快。
第37章 回头无路
待最后一名叛将被斩杀当场,英布眉头紧锁,阴沉着脸,踩着横流的血水,跨过层层叠叠的尸骸,走到被项昌一箭射死的吕马童身前,斥退护卫,亲自将掉落地上的大将军印绶捡起,然后又从血泊里将那根黄金令箭捞起,起身大步走向近前的主帅营帐。
被刚才剧烈激斗波及,他的主帅营帐此时满是箭矢、枪矛豁出巨大裂口,破败不堪。
走到营帐前,听到身后的嘈杂忽然消失,变得一片寂静,英布心头一动,回过身,就见田僚、虞亥在吴廖等一干中层军官簇拥下,眼巴巴看着他,目光晦暗难言。
英布心头一惊,陡然醒悟过来,不假思索,将手中刘邦颁赐下的大将军印绶、主帅黄金令箭,重重投掷地上:
“你们做的很好!刘邦那狗贼并不信任我们,继续跟着他走下去,我们终究落不得好下场。自今而后,咱们与那狗贼誓不两立。”
田僚、虞亥等一干将领闻言紧绷的神经一松,面露喜色,举着兵器,发出一阵阵欢呼。
英布暗松口气,情知自己刚才举动,让这些将领误以为自己还想与刘邦媾和,他们一个个手上可沾了刘邦麾下将领的鲜血,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真个自己与刘邦媾和,那他们为了活命,可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对于麾下这群无异于虎狼的亡命徒,英布可是太了解了。
英布又招手让项昌走近,举起他的手臂,高声道:
“霸王派遣长公子,来与我约为兄弟,只要助他打败刘邦,我们两家将平分天下。此后你们一个个须要奋勇作战,只要立有战功,也尽可封王、封侯!”
一听这话,一干将领陡然精神更盛,眼神中狂热光芒射出,大吼道:
“杀刘邦、封王侯!杀刘邦,封王侯!……”
也怪不得这些将领这等狂热,委实是有英布这个榜样在前,——原先英布可不过一名刑徒,身份还不如他们,只不过作战英勇,屡立战功,最后被霸王封为了九江王,成为坐拥一国、威震一方的诸侯。
试问他们这些将领,可谓尽是野心勃勃之徒,又哪一个不想复制他的成功之路呢?
当下虞亥指挥军士清扫战场,将死在刚才内讧中己方的将领与军士,好生收敛安葬,将吕马童等一干刘邦安插的将领尸身则拖走埋葬。
至于田僚,则带着一队军士,杀气腾腾,亲自去清除军营中其余刘邦安插的中层将领,就要将刘邦对军营的渗透全部净化干净。
英布走进旁边一架营帐内,挥退护卫,招呼项昌进去。
项昌一进去,他陡然拔出长剑,架在他脖子上,如同暴怒的猛虎,低吼道:
“说,你这个混蛋,这是不是又是你搞的鬼?”
项昌皱眉道:“九江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何妨说的清楚一些?”
“你少给我装糊涂。那支令箭我非常熟悉,是刘邦赐给刘贾便宜行事的。而刘贾是被你给杀死的,如此令箭也就落入你的手中,却不是你让俘虏的刘贾的近臣,趁我不在军营,带着令箭交给吕马童,诈称刘邦的军令,让他夺取我的兵权?”
英布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看样子真像要将项昌给活生生撕咬着吃掉。
项昌皱着眉头,将手指竖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嗓音一脸不悦的呵斥道:“你能不能小点儿声,被你麾下的将士听到怎么办?他们对你可是赤胆忠心,为了帮你保住军权,刚刚将刘邦安插的将领给剿杀干净,——被他们听到了,却不是寒了众将士的心?”
听项昌的话,英布一时间真个气得七窍生烟,头发直竖,两只圆眼怒火喷吐。
也就是他眼下真个别无选择了,否则真能将项昌给活生生啃了!
以前刘贾被杀,还可以说他是被项昌冤枉,可刘辛,确凿无疑是被他给一箭射死,吕马童等一干刘邦的将领,毋庸置疑被他麾下将领给灭杀,到了这个地步,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即使他找刘邦哭诉,刘邦又那里还能信任他?更遑论他麾下的将领也是绝对不会允许他那么做的。
不得不说,这等被眼下这乳臭未干的小儿,给摁着脖子生生俯首低头的滋味儿,委实是太难受了。
无论以前的霸王,还是后面的汉王,哪一个也没有让他这堂堂九江王这等憋闷过。
这自然的确是项昌的又一计策,只是项昌自己也没有预料到,这最后一脚的效果会这么好。
“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不明白你还在纠结什么?眼下霸王正在与汉军拼死厮杀,急切需要你与周殷大司马引军去夹攻,你却在这儿婆婆妈妈难以决断,到底是个男人不是?眼下时限已经到了,我现在就要你一句准话,你意欲何为?再没有信号传出,周殷大司马就将引大军前来攻击你的军营了,莫非你想做两头受气的风箱老鼠?”
听项昌毫不客气、威胁意味儿毕露的话语,英布气得手臂都哆嗦起来,一声巨吼,抓住项昌脖颈猛然将之掼在了案牍上,然后高举长剑,狠狠砍了下去。
剑刃几乎紧贴着项昌的脑袋,深深剁进了旁边的案牍。
冷厉的剑风割面如刀。
英布犹自不解气,拔起剑,一剑又一剑,对着案牍不住暴虐砍下。
坚硬结实的枣木案牍生生被砍成两截,又被砍成了碎片……
项昌躺在案牍上,双眼微闭,安然不动,心头古井般宁静无波。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跟随老爹离开垓下偷袭汉营开始,他就已经将生死彻底抛弃不顾了,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都早有心理准备,完全能够做到坦然接受。
砍完最后一剑,英布喘息着将砍得斑斑缺口的长剑,用力刺穿狼皮地毯,深深插在地上,揪着项昌脖颈,面对面逼视着他,恨恨道:
“发信号给周殷,让他带领麾下军队攻击汉军右军,与霸王里应外合。至于我的军队,也会分出一部分同时进攻。至于另外一部分,另有进攻方向。”
顿了一顿,也许知晓项昌不明白他此番军略安排的用意,英布将面色不变看上去就可恶又可厌的项昌用力推出去,继续道:
“霸王的一举一动,无不牵扯着汉军上下所有将领的心。他当前带两万骑兵突袭汉军右军,韩信势必要全力以赴应对,将能用的所有兵力都调动起来,进行围剿。在这等汉军兵力远远占据优势的情形下,即使我与周殷将九万大军全部投入进去,最终也不过是形成一场滚粥般的混战,难以取得什么出彩的战果。”
英布的这番军略安排与项昌原先的预想可大不一样,很是意外,待听到这儿,明白英布是打算出奇制胜了,双眼大亮:“那不知你分出那部分军队,打算攻击何处?”
英布冷哼一声,抬头看向了汉军营垒的西方,话语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冷酷:
“汉营后军!”
第38章 颇有看头
垓下城南。
楚汉两军厮杀正酣。
如果凌空俯瞰,两万楚军精骑在项羽这位威名赫赫的西楚霸王的亲身带领下,如同一条恶蛟,在漫无边际的汉军阔海里翻滚肆虐、叱咤纵横。
而一股股汉军骑、步兵,在韩信精细绝伦操控指挥下,如同一条条绳索、一柄柄大刀,绵延不断对这条恶蛟砍杀、捆绑而去,根本不留丝毫喘息之机。
虽然在恶蛟无坚不摧的冲击力下,一次次被撕扯粉碎,但怎奈汉军委实太多了,撕断一条又一条,撞碎一柄又一柄,东南方那道狼烟远远看着,就是冲不过去。
好几次楚军拼尽全力,眼看就要突出重围,韩信亲临一线督战,连斩三名败逃的骑军中郎将,逼迫傅宽等一干骑将不得已亲自带领麾下骑兵冲锋,生生将之又压了回去。
在东南方战场外围,巨木搭建的七八米高的瞭望台上,一名身披森寒铁甲,浑身被热辣辣秋阳镀上了一层薄金,气场强大的将领,微微眯着双眼,冷酷凝望着远处这乱成一团浆糊般的战场。
在瞭望台下,两万汉军骑兵列队齐整,背东面西,如同一只伺机而动的嗜血凶兽,窥伺着不远处狼烟如柱般腾起的周殷军。
“将军,看来项贼那怕当世霸王,悍勇绝伦,此番也是难逃败亡了。不得不说,齐王用兵真是神鬼不测,让人叹服。”站立这位将领旁侧、三旬左右的郎中骑将吕应,听着传信骑兵接连不断送来的战场大战军情,忍不住赞叹道。
这位年近五旬的中年将领,一张威武的国字脸满是凌厉肃杀,却是刘邦最新任命的骑兵将军靳歙。
转头扫了周殷军几眼,冷然一笑,他很有几分不屑的道:“有齐王在,看来项贼是无须我们应对了。接下来只要我们能踹翻周殷军,此战就算安稳拿下了。”
他麾下当前不过区区两万骑军,居然一副不将周殷五万楚军放在眼里,面对他的这般自大,吕应不仅毫不意外,反而认同的点了点头,很有几分疑惑的道:
“周殷军都燃起了狼烟,招呼项贼向他冲锋,按理说他也应该动了,指挥大军里应外合,接应项贼突破重围,而今一直按兵不动是何因由?莫非事到临头,看到我们两万骑军防备他,胆怯将军您的威名,自知不敌,又开始后悔叛汉,扭扭捏捏不想反了?”
靳歙摇了摇头,威武的国字脸满是轻蔑之色:“那可由不得他了,他以为这是小儿女过家家?呵呵,眼下可是他进攻的最好时机了,再拖延下去,项贼骑军力竭,即使他出兵接应,也是晚了。但要是他真敢进攻,就看我如何让他有来无回。”
靳歙眼下主要目的是看住周殷军,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越有利,因此周殷不出战,他自然也乐得勒骑静待。
但以他测度,周殷绝对不会坐失良机,肯定是会出兵攻击的,但他也完全不惧,早做好万全准备,只要周殷敢出兵,他就敢迎头痛击。
靳歙如此自信自傲,也是的确有着雄厚资本的。
在汉立后的开国十八功侯中,他也是位列其一,不仅很早就跟随刘邦,资格极老,还极具军事才干,特别在指挥骑兵作战上,是刘邦麾下少有的能独挡一面的大将。
实则在彭城之战前,也一直是他担任着汉军阵营骑兵长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