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上公,替关羽守荆州开始 第260节
这一扔,耳杯竟如水鸟般在水面上连打了好几个水漂。
二将目光随之转到船外。
关羽忽而叹道:
“兄等往年在淯水边上造陂蓄水,取天之余以补地不足。”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连月下豪雨,这天之余与地之余积在一起,反倒成了祸害!”
徐晃近来同样有思考这个问题,见关羽主动提起,不由好奇:
“听云长言下之意,似乎有更好的办法?”
关羽捋髯道:
“我不懂治水。”
“倒是我婿子昭汉将军麋师善,颇有理民的才干。”
“前些时日他来信论及屯田之策,便说当下颍、汝、宛、洛的水陂只考虑蓄水防旱,不考虑疏水防涝,本就是取祸之道。”
“究其原因,乃是你国上下总是急功近利,看到蓄水有利便一窝蜂都想着去修陂蓄水。而官吏为了考绩,根本不作二论。”
“长此以往,河道上遍布积满水的湖陂,雨季一来,洪水根本无处宣泄,自会堤崩坝塌,倒灌城壕、漫淹道路。”
“此事看似天灾,其实人祸也!”
徐晃闻言顿时不忿:
“官吏们虽失考量,但到底是用心利民,云长何至于这般苛刻!”
关羽却冷笑一声,以河东乡音念白道:
“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
“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
“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河东杨县人徐晃闻得此言,望着侃侃而谈的河东解县人关羽。
一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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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惟贤惟德
徐晃怔然片刻,沉声道:
“本以为云长今日与我论兵,方才又以为论治水,最后方知是治国。”
关羽:“治水,治军,皆是治国,本为一体。”
“有理。”徐晃颔首。
“却不知云长还有何教我?”
关羽摇头:“就这些了。”
“今日一聚,再无遗憾。明日白刃相加,无怨无悔。”
徐晃:“正合我意。”
旋即两人互相揖别。
关羽:“临别有一言,愿赠予大兄。”
徐晃:“洗耳恭听。”
关羽上前一步,低语了两句。
徐晃挑了挑眉,但最终一语不发离去。
……
回到城中,徐晃立即召见左右,下令连夜拔城。
他压根没打算等到“明日”。
早在今日出城之前,他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动员准备。
当日傍晚,新野四门大开,数条火龙自四方逶迤而出。
或顺河而下,或逆流而上,或干脆遁入山林。
因为周边有大片水洼阻隔,围城的汉军并未能立即上前阻止。
随着天色渐黑,场面越发糟乱,难以辨清谁是兵,谁是民。
而这种混乱,随着后方新野城内燃起滔天烈焰,更是进入到一种彻底失序的状态。
人流为争道互相斗殴,舟筏互撞,车碾马踏。
哭喊声此起彼伏,夜空被火光映得通红,又被洪水倒映,如人间炼狱。
徐晃勒马在高坡之上,回望那座渐渐被火焰吞没的新野城,默然不语。
这一把火不仅焚毁了城池,更烧尽了魏廷这三年在荆州士人群体中刻意营造的名声。
此刻他已无退路,唯有向前。
于是徐晃不再后顾,打马直奔宛城。
虽然沉郁了三年,沉得脊梁骨都弯了。
但骨子里,他依然是昔年那个跟随曹公侵略如火的徐公明。
……
无独有偶。
大火燃起的一刻,关羽同样站在一处高坡眺望。
但他看的不是火,也不是城。
而是被火势所惊吓的人群。
这时候,他只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这一城负隅顽抗了大半年的兵民,皆可轻易灭杀,继而震慑诸城。
但关羽并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叮嘱部下,将人流往北边引导。
愿降者,可救。
不降者也不追。
如此到了翌日平旦时分,哭喊声自新野一路蔓延至同样被大水包围的淯阳城下。
城中守军自昨夜便被新野大火所惊动。
至此,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间,满城惊动。
恰在此时,关羽下令,放开淯阳城外北边道路。
……
“将军何以来得如此迅速?”
徐晃在宛城见到满宠,后者满脸震惊。
徐晃:“不是你与我约定,淯阳若失守,则不顾一切焚城拔城?”
满宠:“可淯阳并未失守啊!”
徐晃一征:“关羽不是早就围困了淯阳?”
满宠陷入沉默。
于是徐晃也陷入了沉默。
这一刻,两人哪还不明白,关羽分明故意放着淯阳不动。
因为湖陂倒灌城池,淯阳城内士民被隔绝在城中多时,早已威胁不了城外的关羽军。
就连徐晃都已经下意识认为那城已经投了汉。
没想到关羽明明能轻易收取此城,却故意留着不动。
其目的不言自明。
让那些仍旧心向大魏的士人亲眼见证,魏军是怎么弃他们如敝屣。
然后让活下来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乃至于人尽皆知。
徐晃一时捶足顿胸,懊恼不已。
他懊恼的不是错失了淯阳城。
说实话,那城自被水淹之后,早晚要丢的。
关键是脚下的这座宛城,以及那些尚且愿意为大魏守节的士人!
若淯阳已降,一群失节之士自然不必理会。
可关键在于,那一城士人,一直坚守到了此时!
虽然是关羽刻意纵然的结果,但守节了便是守节了。
而现在,那一城因为守节而理直气壮的士人,很可能正往北而来,并将昨夜新野的惨剧一路传播。
说实话,关羽这个诡计并不算精妙。
甚至都算不上诡计。
真正精妙之处,在于关羽看透了魏军为人做事的方式。
凡事便讲求功利,讲求效率,讲求不顾一切达成目的。
那于细微处,于下沉处,自然有所疏忽。
在顺风局,手握胜券,这种轻忽总有办法遮掩过去,徐徐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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