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9节
“近日以来,北军贪墨成风,屡屡有事传出,陛下心忧,所以想派你们查一查。”
“让我们去查北军?”
所忠、减宣失声惊道,就凭他俩,也敢去查军队?
“样子而已。”
庄助摇摇头,笑望着两人,“我大汉军队天下无敌,哪有什么贪墨,但有风起就要止住。”
减宣犹豫了下,“为什么是我们?”
他和所忠,都是由大司马卫青举荐入朝的人,入军调查,难道不怕包庇吗?
“只有你们,才能不引发军中敌对。”
庄助接着说道:“陛下的用意,也是保护大司马,免得军中真出了什么问题,捅了出去,第一个问罪的就会是大司马。”
所忠、减宣在那里急剧地想着。
庄助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们干!”
第14章 新公羊
胶西国,高密,国相府。
相府大院中间是一条直通大厅的石面通道,两边是院落的两块大坪,除了一边摆着一个防火用的豫章郡制白底起蓝花的大水缸,院落里没有栽一棵树,也没有任何花草,因此便显得十分开阔。
无花无草无树无竹,这显然不符合当世学问最深厚者所居的习惯,但为了防止无故死去,董仲舒只有这样做。
从元朔四年入胶西至今,不过三年而已,董仲舒已经记不清遭遇了多少次行刺,剑刺、刀劈、斧砍、矛刺、飞刀、丝杀、箭射、锤击、下毒、绳勒……难记其数。
而行刺的人就一个,胶西王,刘端。
孝景帝的儿子、当今陛下的兄长,在吴楚七国之乱以后以皇子的身份获封为王。
刘端为人残暴凶狠,他曾经宠幸的一位年轻郎官因为和自己后宫宫女有淫乱,刘端不仅杀了那郎官,还诛杀了郎官的儿子和母亲。
如此荒唐、不仁的行径,惹得朝廷上下无数公卿大臣多次要求陛下严惩刘端,但陛下却始终顾念着兄弟之情,不忍降罪,只是一味地削减胶西国的封地。
时至今日,胶西国的大小不复当初的三成,作为代价,朝廷派到胶西国任职的二千石高官,也损失了数十人。
更要命的是,封地的大规模削减,也让刘端心生怨恨,消极对抗中央朝廷,王国府库因为失修而大面积坍塌,大量财产腐烂也不管,不准收租,连王宫警卫都撤销了,无所事事的他,一天到晚想方设法弄死董仲舒。
要不是董仲舒聪明,运气好,这三年,坟头草都几尺高了。
当然,开阔的庭院也有好处,太阳一出来满院子都是阳光,这时通道两边都摆满了一丈长、五尺宽的竹板,一共有十几块,竹板上都摆满了书、简。
董仲舒穿着一身宽大的素白苎麻布短衣长裤,坐在大厅石阶下的交椅上,让早晨洒洒落落的阳光照着自己,也看着早晨洒洒落落的阳光照着满院子竹板上的书、简。
按阴阳的说法,过了七月十五中元节,天地间的阳气便渐渐消退,阴气便渐渐萌生,肃杀之秋就要来临了,读书人一年几次晒书,三元节中的中元往往是最后一次。
过去的时间里,每年每次的晒书,董仲舒都不让下人帮忙,自己徜徉在竹板之间,一本一本地翻晒着。
但今年心力衰竭,董仲舒真觉得老了,不能自己晒书了,坐在那里看着两个书吏在竹板间晒书。
距离丞相府来书已有两月了,董仲舒对公孙丞相释放的善意嗤之以鼻,他能来这九死一生的地,丞相居功甚伟,但对笺中“完事回朝”的许诺却不能无视。
为了这个,董仲舒快将公孙春秋翻烂了,才从公羊家中找出皇后是“適夫人”、皇太子是“適公子”的证据。
公羊家、穀梁家,都有所谓“诸侯不再娶”的大礼制,都认为废皇后陈阿娇是“夫人”,而皇后卫子夫、其他嫔妃是“贱人”,诸皇子都是“贱人之子”,不过,穀梁家“无嫡立长”,给了皇太子正统法理,才让皇后、皇太子认为《穀梁传》的经义优长。
皇天不负苦心人,董仲舒从春秋中找出了别的解释,鲁隐公想要让位于桓公,本来有悖于春秋大义,盖“《春秋》贵义而不贵惠,信道而不信邪。孝子扬父之美,不扬父之恶”,依照诸侯不再娶的古礼,鲁惠公既然已先有“適夫人”(元妃)孟子,那么隐公母声子与桓公母仲子均不得为夫人,隐、桓二公便俱非適子,故宜从长幼之序,确定继嗣,隐公长而桓公幼,因而鲁惠公欲传位于桓公,本非正理。
公羊家本来坚持“桓幼而贵,隐长而卑”,“诸侯无二嫡,恒何得为贵?若然,是理可得而越,分可得而踰也”和“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的主张。
如今,董仲舒却提出新的主张“案妾母不得为夫人。”
既然惠公已经战胜其私心邪念而传位给隐公,隐公就不应该再“探先君之邪志,而遂以与桓”。
以此经义,类到本朝,那便是陈皇后既废,就失了“適”,而卫皇后就该是“適夫人”!
那么,当今陛下无论多么宠爱王夫人或是其他嫔妃,现在,以后,都没有任何理由更动皇太子的“嫡长之位”和“太子之位”。
什么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太子本就是嫡长太子,这天底下,也只能由皇太子来继承帝位,其他皇子胆敢生出觊觎之心,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至于这主张是否推翻了“诸侯不再娶”的大礼制,董仲舒毫不在意。
一个儒家,能有公羊、穀梁、子张、子思、颜、孟、漆雕……上百个学派,彼此思想、理念常常冲突,公羊家中就不能有个互相冲突的“新公羊”吗?
大汉这么大,难道容不下两个不同的公羊学。
董仲舒怔怔地望着脚下那条石面通道,满眼里是石面上反射出来的点点阳光。
两个书吏显然是见惯了这种现象,机械地在那里一本一本地翻晒着书。
隐约间,所有人似乎听到了大门外的门环被叩得满院子乱响,那是回朝的声音。
……
长安。
依旧云厚天低,不急不缓不疏不密不间不断的雨,徐缓舒展,犹如上天撒下一幅细纱覆盖大地。
这是恍若春雨却又比春雨更厚实的晚夏之雨,正是关中年年所需的时令好雨,渭水平川,撒种皆收,只等这一场好雨过后,天下皆收。
听着门外的唰唰雨声,丞相公孙弘紧皱的眉头也徐徐舒缓了,不得不承认,半路出家的他,学问真的不如董仲舒,但这次,却没有了那股强烈的嫉妒之心。
再高的学问,也要为他所用,而他的学问,又为皇太子所用。
都是忠臣。
“回来吧。”
大汉丞相掌握在六百石及以下官员的任免,公孙弘轻声说道:“胶西国一误再误赋税,王不王,相不相,董仲舒其罪难逃,谪其回京,为太史令!”
第15章 富贵
蝴蝶的翅,蜜蜂的翼,都像是能从翼翅的这边透看见翼翅的那边,更难得的是每只蝴蝶、每只蜜蜂身上的花纹颜色细看都有不同,而且每一片翅、每一片翼飞张的幅度都不一样,却又都是实实在在在飞,绕着一朵朵尚未绽放的花蕾在飞!
继续往前,还是那些蝴蝶,还是那些蜜蜂,还是那些花,蝴蝶和蜜蜂也还是在绕着一朵朵花在飞,只是,在细微处有所不同,较前一段的花蕾,花瓣已经微微张开!
而在最后,那些蝴蝶、蜜蜂或是在飞,或是落在完全绽放的花蕾上。
“美!绝!”东郭咸阳赞叹道。
第一匹丝绸缎面,描绘的辰时,花还是朵子,因此蝴蝶蜂蜜在绕着飞。
第二匹丝绸缎面,描绘的巳时,花刚刚开,蝴蝶和蜂蜜准备吃花粉。
第三匹丝绸缎面,描绘的午时,花已盛开,蝴蝶和蜂蜜畅享花粉的美妙。
同样的花纹图案,却设计出这么多变化,在场的都是大汉最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这就是“富贵”。
真正的贵人,哪怕是换了衣服,也不愿意让人一眼看出,而享受着细微处震惊世人。
商人们频频点头。
名贵的锦、绣,他们见过很多,此刻他们的身上,也都穿着不菲的丝帛。
但却都有一个缺点,华丽有余,十分单调。
汉锦的纹饰,多为对称图案,虽然华丽,却不够流畅活泼。
汉绣的纹饰,有过之而无不及,信期绣、长寿绣、乘云绣三绣,均为涡旋状稳纹样,间或夹杂有璃头状图形,就是从蟠螭纹向云气纹转变的过渡状态,流畅是够了,依然不够活泼。
卓家作坊的丝绸,让众商见识到了什么是生动、活泼。
这样的丝绸,贵人们如何能不喜欢?
同样是一身粗布短衣的卓商,面对商人们热烈的目光,却显得不紧不慢,高声道:“照天光!”
当二楼上的窗户揭开严严实实的帘子,外面的日光瞬间照了进来,整个大厅居然充满了彩色。
一挂挂带着各种颜色图案的丝绸,在日光照耀下,是那样的美妙。
所有的商人这时由衷地面露激赏。
东郭咸阳、孔仅和任泉来到了卓商的面前,“老卓,你我都是旧相识了,也就不绕弯子了,你有多少匹这样的货,我们全要了。”
明眼就知不菲的丝绸,无关价格,开口便是全要,这份豪迈,令人咋舌。
卓商却知道,三人的确有这个底气,东郭咸阳,是齐地的大盐商,商业遍布大汉,家中之财,能以黄金为计。
孔仅,祖籍梁国睢阳,秦时灭魏,把孔氏迁至南阳,围陂田以为铸铁工场,广泛交结诸侯,在南阳地区兴起了商业性质的冶铁专利,赢取财富钜万。
孔家的存在,甚至影响和改变了南阳的风俗,兴起了坐贾行商的风气。
高祖皇帝灭楚立汉,面对国贫民弱的局面,选择与民更始,这才有大汉七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在这样的国策背景之下,孔家就放开了手脚,充分展示自己的商业才能了。
南阳冶铁业和商业发达,是所谓的“五都”之一,这五都是北市邯郸、东市临淄、西市成都、中市洛阳,而南阳是南市。
卓家,也是冶铁世家,是西市之首,而孔家,是南市的无冕之王。
可惜孔家无意于大汉首富的虚名,两家财货孰多孰少,只有天知道。
至于任泉,是最神秘的。
宣曲任氏的先祖曾为秦朝督道仓吏,负责管理粮仓。
在秦朝败亡之际,其他人都争相抢夺金银珠宝,而任氏却独占九洲地窖储藏。
在楚汉战争期间,任家通过出售粮食换取了大量金银珠宝,大发战争财,从而积累了巨额财富。
从大汉建立,任家就在大汉粮业耕耘,七十多年来,有人说,天下一半的粮食都经过任家之手买卖。
富可敌国,也未尝可知。
不过,任家有着严格的家规,规定家族子弟必须以自己种田或畜牧所得为生,公事未毕都不得饮酒食肉。
任泉的一身打扮,除了卓商以外,是最素净的,虽是丝绸,但仅仅是薄如蝉翼的素纱,幸好有着印花敷彩,不然连身体部位都遮不住。
在这夏日,倒是清凉。
“五百匹!”
东郭咸阳、孔仅、任泉明显露出了失望之意,就这点货,一家分不到两百匹,别说是买卖了,人情往来都不够了。
卓商顿了顿,接着说道:“每月五百匹!”
三名大商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点货肯定无法满足大汉数以千计、万计的贵人们,但勉强能打开市场了。
“我们全要了。”东郭咸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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