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3节
第一选拔令下。
卫青、司马安、任安及公孙敖诸将身形一震,侧目而视高台中央的刘据。
虽然不解其意,但大受震撼。
八万将士闻声而动,数千名面色沉凝、悲戚的兵卒站到了队前,诸将默然。
连年征战,大汉县县有亡者,乡乡有缟素,子继父志者,十中有一。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是踩着敌人和同袍尸骨上位的。
过往历历在目,不少将校虎目含泪。
刘据吸了口气,继续道:“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的良家子,出列!”
七万多人中,又有数千将士走出队列。
自汉家建都长安,民风尚武,精通骑射的西北六郡就成最为重要的兵源地,北军六校尉中,达数万之众。
然而,良家子选拔要求一出,只有数千身世清白、非商贾或罪吏之家的子弟合格,人数和将士遗孤相差无几。
一两万将士遗孤、六郡良家子,远远超过八百之数,刘据再次道:“以上者,十五至二十二岁者,出列!”
半数之士再次向前。
九成以上的士卒被淘汰,刘据命令诸将带回这些人,而后对着剩下、重新编制成阵的兵卒,连下了两道选拔令。
“着甲,持戈!”
“半日行军,奔袭百里!”
甲胄、长戈,共负重三十斤,一些体弱的兵士立刻就承受不来,没跑多久,双腿仿佛灌了铅水,再也迈不开。
望着遥遥地既定路线,无奈选择放弃,由途中校尉领着回营。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士兵选择了放弃,但更多的,是无法完成任务的人。
负重三十斤,在三个时辰内,奔走百里,哪怕卫青根据刘据要求制定路线时,故意选择了平缓坦途,难度较低,也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当正午到来时,仅有不到三成的人绕过了渭水,来到了刘据的面前。
这两千人,单从体质而言,绝对是当世的精锐,稍加训练,便是一支强军,刘据很想全部拿下,但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再做精简。
汉人的食物很简单,主食以粟、麦、豆、黍为主,蔬菜以葵、藿、葱、韭为主,其中,最为普遍的是豆饭藿羹。
军中略有不同,一人每日两斤豆饭以外,多酱半升。
肉酱、鱼酱、蟹酱、芥酱、芍药之酱、枸酱、榆荚酱、豆酱……各种各样的酱,荤素各半,就是军中将士的佐餐。
不可口,保命足以。
上午选拔已毕,且与北军将士错开了用餐时辰,当完成任务,饥渴交加的兵士走入伙房,金黄诱人的烤肉、果香四溢的果实,和馥郁醇厚的热酥茶,瞬间冲昏了所有人,眼睛逐渐变红。
但当看到严阵以待的督军校尉,眼睛又恢复了清澈,安静如常、秩序井然,坐到了美食前,口舌生津,喉咙不断滚动。
“吃!”
刘据下达了命令,预备亲卫就像化身饕餮,对面前的食物发动了消灭战。
选拔还在继续,但每顿饭前,刘据都会出现,直到将一个思想深种到八百亲卫的脑海里。
跟着皇太子有肉吃!
……
短兵厅。
这是一间摆满各种兵器的大厅。
兵器架上是各种各样的短兵器,非但有流行的骑兵厚背短刀和阔身短剑,还有吴地的吴钩、韩地的战斧、越地的细剑、魏地的铁盾、赵地的牛皮盾,齐地的环首刀,甚至是戎狄的战刀……几乎包容了当今天下的种种常用短兵器。
刘据望着善器者对各式短兵器的演练,无论快慢,却都是一点儿也不花哨的基本格杀动作。
一柄吴钩弯剑,挥剑斜劈间,竟有凌厉的剑风啸声。
演器毕。
善器者轻轻退出几步,将厅门虚掩。
卫青望着游走在百兵中间的刘据,视野逐渐被武器、架子遮挡,“据儿,你调取了大量强弓、箭矢、战马,以及…力士,是要训练那些人的骑射和材力?”
就在不久前,运粮官上报,殿下动用强弓万张,箭矢十万支,战马万匹,和力士八千人,其中,箭矢每日更换。
再算上无限量供应的肉食、水果、蔬菜、酥茶,就这样的武器装备、物资配给,完全可以供给一个万人军团,但仅仅供两千人用度。
卫青命运粮官如数准备,但也猜到了外甥的部分想法,不计消耗,生生以箭矢喂出一支能够近身格杀的神骑射亲卫军。
“嗯。”
“怎样为合格?”
刘据站在名为“南阳铁官坊”的武器架前,伸出手弹击了下“环首钢刀”,那轻微的金属嗡鸣声,令他十分满意,答道:“百步杀人,以一当十。”
卫青震了一下。
百步之外,以箭杀人,十步以内,能以一敌十,远射近攻,面面俱到。
刘据取下环首钢刀,走向其他铁官坊的架子,边走边道:“舅舅,在军伍之外,还要麻烦您一件事,对通过上午选拔的两千人,来一次全面审查,身份信息、个人及家庭背景、道德品质,和一些其他方面的审查。”
将士遗孤、六郡良家子的身份背景是很好,但那只是政审内容的其中之一,在接下来的选拔,他会剔除那些不合格者,他要的,是一支有着钢铁意志的亲卫军。
卫青一股凉气冒了上来。
“舅舅,听我说完。”
刘据紧接着说道:“在选拔过后,将八百人的一切信息、籍册从地方,乃至朝廷‘剥离’,除了我,不能再有其他人查到我的亲卫队人员。”
卫青定定地望着刘据,目光中显出了摇撼。
刘据却不看他,在“栎阳铁官坊”的架子上,选中了改良的“蹶张弩”和“镜面扎甲”。
弩射二百步,是对箭射的再次强化。
而重达二十斤的鱼鳞甲,是对骑士防御的究极强化。
“嫖姚校尉到!”
厅门前的守卫声音刚起,一名英武的年轻将军便像一阵风,迈进门大声说道:“舅舅,陛下欲择万石君少子石庆为太子太傅。”
卫青闻声色变。
注1:汉一里约为现在415.8米
注2:汉一升约为现在200毫升
注3汉一斤约为现在258.24克
第5章 红墙之下
长安有一条街很是特别,处在皇宫的脚下,说它是条街,又在皇宫的老红墙之内,说它是皇宫,却是车马如流。
这便是长安城最特殊的章台街,是酂侯萧何最早建造的宫殿区域。
高祖、惠帝时,这片老宫殿区还用做国府各种衙署,吕后临朝称制后,官署纷纷迁走,这片最老的宫室区域便只留下丞相府、太仓和武库。
秦汉丞相,“掌丞天子,助理万机,无不总统”,“问决狱,责廷尉;责治粟内史”,总领百官奏事与参决之权,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国朝草创,丞相府日益庞大,经过几十年的变化,至今朝时,已有“吏员三百六十二人”,天下人谁还分得清这是何人之天下?
不论何时,这里总是高车驷马川流不息,鲜有车马冷落的时日,且不说求官官络绎不绝,便是天下诸侯特使和属国到这里来拜访的车辆,就已经是往来如梭了,一条锦绣豪阔的长街彻底落成,长安人称为“皇街”。
如果说长安是大汉的权力之地,那么这条长街就是大汉的阴谋渊薮。
红墙之下,政出私门。
但今日,丞相府却大门紧闭,就连重要的长史、司直、诸曹掾属也被挡在门外。
“……今臣弘罢驾之质,无汗马功劳,陛下过意擢臣弘卒伍之中,封为列侯,位列三公,臣弘行能不足以称,素有负薪之疾,恐先狗马填沟壑,终无以报,愿归侯印,乞骸骨,避贤者路。”
公孙弘口述完自己拟好了“免归”的辞呈,躺在靠椅上一动不动,却看得出是在出神地想着。
一墙之隔,陛下欲命石庆为太子太傅、庄青翟为太子少傅的消息,没有人能比他知道的更早了。
秦不设太子,不计太子太傅,汉承其制,自惠帝始,太子太傅皆由当朝丞相担任,在立嗣大典后,公孙弘就满怀期待等着诏书,然后像卫绾一样,以丞相的身份尽宰辅之责,以太傅的身份为太子引帝国之未。
万万没想到,他连个太子宫的职位都没有,陛下,好像把他给忘了。
那欲掩半露的奏章中弥漫着无尽的伤感,正是他内心的写照。
“相国,使得吗?”亦友亦徒的廷尉张汤却耐不住这种沉默了,搁下了笔,“或许这只是陛下的一个疏忽。”
“我看也是。”拿着蒲扇为父亲扇风的独子公孙度接言了,“为太子择师的事,陛下没有与父亲交换意见,更没有与大臣们交换意见,这不合常理,传言终究是传言,父亲不妨先去宫中求证一下再做打算。”
“空穴怎会来风?”
公孙弘还是一动没动,但眼睛已经从远处移望向二人,“陛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摆开外朝,直接乾纲独断罢了。
卫青是大司马,是中朝之首,我是丞相,是外朝之首,二者合于太子宫,陛下恐怕连觉都睡不稳了。”
两人原以为一番话便能把老爷子稳住,没想到老爷子一眼就把事情本质看清了,公孙度望向张汤,张汤也在望着公孙度,四目相对,眼神里都是一个意思:都快八十的人了,怎么一点也不糊涂?
公孙弘就像没有看见他们的反应,徐徐说道:“可是,让石庆、庄青翟上位,就该我死不瞑目了,苦一苦陛下,骂名我来担。”
治儒。
也是有分别的。
一、公羊,二、穀梁。
现在显世儒学是公羊,讲的是“大一统”、“九世之仇,犹可报也”,而穀梁讲的是贵贱尊卑、仁德治国这些。
朝廷里,除了董仲舒,就数他公孙弘最懂公羊了,配合身份地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太子太傅。
而石庆、庄青翟,却是两个反对新制,亲近穀梁学问的人。
公孙弘明白陛下对皇位不稳的担忧,但决不允许石庆、庄青翟两个异徒随着太子水高船涨。
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人亡于世,唯学问永存,不容玷污。
为了自己的身前身后名,公孙弘决心以退为进,以辞官逼迫陛下妥协。
“可皇太子本就亲近穀梁啊!”公孙度实在不愿意父亲与陛下分庭抗礼,这样会为家族招来灾祸的。
“皇太子亲近穀梁,在嫡在庶,在储君之位,公羊稍作更改,便可挽回皇太子之心。”公孙弘瞥了两人一眼,说道。
根据公羊学的大礼制,“诸侯不再娶”,当今陛下在胶东王时,已娶妻陈阿娇,嫡庶已定,哪怕陛下继位也不可改,陈阿娇为嫡,其余妃嫔,包括卫皇后在内,都属于庶夫人,诸庶夫人之子能以“立子贵不以长”,取代卫皇后之子成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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