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19节
和风带暖,正是围猎的大好时光。
上林地跨长安、鄠邑、咸阳、周至、蓝田五县之境,纵横三百四十平方公里,又有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水出入其中,饶盖大秦六合君主。
密林苍苍,苇草茫茫,又不乏起伏舒缓的大片草地,可以说是各种野兽生存的上好水草之地。
也是便于驰突狩猎的佳场胜地。
潏河河谷,又名樊川,曾是舞阳侯樊哙封地,此地不阔不深不险不峻,有山有水有林有兽,河谷山原密林覆盖,起伏舒展,一直作为皇家猎场的狩猎地带。
河谷离长安城不远不近,樊家人为了讨天子喜欢,在河谷中盖起来狩猎别宫,守候在别居中消遣游猎。
不过,舞阳侯世袭止于四代,樊哙之孙樊他广,孝景帝七年,嗣父爵为舞阳侯,中元六年,被舍人告发他其实不是樊市人的儿子,是他母亲与叔父私通所生,最终被夺爵,废为庶人。
在孝景帝下,舞阳侯爵并没有归还樊家,而与封国食邑一并撤除了。
这处河谷,也就归了少府打理。
潏河河谷之所以成为皇家围猎的胜地,还在于它有两种极为珍贵且奔跑如飞的灵物,一是麂,二是梅花鹿。
麂,雄性的面部中央有个大写的“Y”,额部有獠牙,有短角,雌性无角,额头上有骨质的肿块。
与梅花鹿都属于鹿,不但善于奔跑跳跃,而且可以逢水游泳,是所有狩猎高手极具刺激的对手。
但是,更吸引狩猎者的是,鹿的本身,逐鹿,逐鹿,天下人谁能不动心呢?
随着卫尉李广一声令下,南军的三千铁骑和七千步卒,共一万之众,分作三面浩浩荡荡地向潏河河谷平原猎场进发。
漫山遍野,鼓号震天,旗幡飘扬,场面蔚为壮观。
刘彻戎装甲胄,亲负硬弓长箭,踏上大匠作特为围猎打造的御车,作为非常精于享乐之道的君主,他在大型围猎上也是个中好手。
晴空艳阳与御车镶嵌的极品珠宝交相辉映,使得车中的刘彻如天神般威武霸气,环顾原野的壮阔气势,皇帝的气魄恢宏,如果没有王夫人同车的话。
王夫人身着紧身红裙,外罩一领价值连城的红底金丝披风,在金灿灿的御车上尽显妩媚的风采。
御车隆隆出动了。
霎时间,辚辚的车声和马蹄声、鼓号声、脚步声、四野驱赶野兽的呼喝声混杂弥漫。
董仲舒升入三公,太史令自然换了人,司马谈上位,如此盛世,少不了史书大书特书,来此纪念,耳闻目睹刘彻和王夫人在御车上的欢笑,忍不住道:“荒唐!”
游历天下,终回长安的司马迁,成了皇帝的郎中,其职责原为护卫、陪从,随时建议,备顾问及差遣,虽是内朝官,但算不得皇帝的心腹大臣,连忙提醒道:“父亲,慎言。”
“尊卑有序,御车只有皇帝和皇后可以同乘同坐,王夫人区区一介妾室,哪有这个资格?”司马谈毫不在乎,声音不见降低。
汉兴,因秦之称号,帝母称皇太后,祖母称太皇太后,適(通嫡)称皇后,妾皆称夫人,又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之号焉。
这是僭越。
父亲对礼的坚守,总让司马迁无奈,低声说道:“皇后不在,王夫人最是得宠,同乘同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陛下若是宠爱王夫人,可以重重赏赐,让她同坐,反倒是在害她,岂不闻‘人彘’旧事?”司马谈摇头道。
司马迁想死的心都有了。
皇帝宠爱的人,有谁能害?
自然是被“同乘同坐”冒犯的人,舍皇后卫子夫其谁?
所谓“人彘”,是指当年吕后施于争宠的戚夫人身上的残忍肉刑。
“在太史令的心中,孤的母后,是高祖母那样的人吗?”刘据的声音,从父子身后响起。
司马谈、司马迁转过身,就见皇太子刘据、大司马卫青、嫖姚校尉霍去病、一干公卿、将军、列侯、宗室大臣公孙贺、公孙敖、张次公、苏建、张骞、赵食其、曹襄、路博德、赵破奴,等等都在,显然,都听到了司马家父子非议皇后的话。
“见过殿下,臣绝无此意。”司马谈躬身解释,却是那样的苍白。
“见过殿下。”司马迁似乎没有什么惧意,微微一躬,但不避讳的和刘据对视。
那是敌意!
既是中朝官,又与陇西李家有故交,刘据饶有兴趣望着肆无忌惮打量储君的司马迁,第一感觉,作品可以代入,但不能代入真人。
挨那一刀,不冤。
刘据没有再搭理他,扶起了下拜的司马谈,笑道:“太史令,孤的母后坚韧善良,望见于史笔之中,勿有伤害。”
“这是当然。”司马谈点头道。
凡是经历过善妒的废皇后陈阿娇时期的人,都能从当今皇后卫子夫的身上感受到那些人间美好的品质。
有国母如此,夫复何求?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从身边传来,但没有人在乎。
遥遥地,驭手抖着马缰,骏马展蹄,御车便隆隆冲上高坡,坡下绿色的苇草中正有被南军军士驱赶出来的几头小麂在奔跑跳跃。
御车转下冲锋,刘彻已经取下硬弓搭上长箭,百步之遥,一箭射出,领头的那只小麂立时悲鸣一声,倒在苇草中挣扎。
“陛下万岁!”四面山头上围观的南军军士一齐欢呼。
“万岁!”
“万岁!”
“陛下万岁!”
“……”
欢呼声中,其他的小麂趁机逃窜,也许是慌不择路,直冲冲地朝着刘据他们的方向而来。
驷马嘶鸣,车轮隆隆,气势非凡,从三箭之地外不加停歇地追逐着小麂而来,刘彻没有放下手中的硬弓,反而再次搭弓上箭,紧紧地瞄着跑动中的小麂。
几乎是瞬间,卫青、霍去病便从左右移动到刘据的身前,公孙敖诸将的位置也发生了变化,手不知何时握住了配剑的剑柄。
“铮!”
第33章 武功爵
小麂中箭。
就倒在刘据的身前,呦呦鹿鸣声中,充斥着痛苦之意。
刘据拔出了霍去病腰间配剑,直接了结了那小麂,鲜红的鹿血顺着剑尖滴落。
“万岁!”
“万岁!”
“陛下万岁!”
“殿下万岁!”
漫山遍野又是一阵欢呼跳跃。
只是这次,却多了山呼储君的声音。
刘彻持弓,刘据持剑,父子遥遥地凝望着彼此。
“去,为陛下贺!”刘据收剑入鞘,对近处的司马迁说道。
司马迁注视着无头小麂,那鲜血淋漓的猎物,总觉得皇太子对祝贺的理解有偏差。
然而,上命所差,盖不由己,司马迁捧着小麂,迎上了陛下的御车,“殿下为陛下贺!”
“鹿死我手?鹿死谁手?”刘彻笑了一下,却是那样的冷,“可惜了一张鹿皮,这只小麂赏给狐儿!”
王夫人,单名狐,有着狐姬之称,但念的快了,又像是狐狸精。
“妾身谢过陛下。”王夫人艳丽柔媚地笑了。
刘彻的眼神从刘据、公卿、将军、列侯、宗室大臣们身上移向远方,瞭望着北面的广阔山原,指着隐隐约约的那山,“猎场北移,翻过山去!”
大队人马轰轰隆隆向北面的山头围去。
哪怕遇到溪流,御车驷马也丝毫不避人,隆隆冲入水中,此时白马却是一声长嘶,腾空而起,就飞过了小溪。
陛下的眼神犹如烙印,印在公卿、列侯、宗室大臣们的脑海中,纷纷散去。
“殿下该当得此麂!”随成侯赵不虞说道。
从平侯公孙戎奴、众利侯郝贤附和道:“当如是也。”
他们三个都是三随卫青,立下赫赫战功,军功封侯,是绝对的卫家将,那小麂虽是陛下射倒,但却死在殿下之手。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于猎场的规矩,小麂该归殿下。
可是,谁又能抢陛下的猎物呢?
“小麂而已。”
刘据摇摇头,回头对北军诸将说道:“都去狩猎吧,至少要猎一只白鹿回来。”
“喏。”
北军诸将领命,飞马追赶一头头奔走如飞的猎物。
卫青、霍去病片刻也不离开,疑惑问道:“据儿哥,何以猎白鹿?”
“我担心父皇有非分之想。”刘据指着那些形形色色的“贵族”。
大汉帝国的财政危机,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了弄钱,几乎把能用的方法都用绝了,一些不能用的方法,也接连派上用场。
最为典型的,莫过于去年,就是元朔六年,刘彻为了赈抚关东大水的近百万灾民到陕北落户和挖掘昆明湖,为了迅速筹钱,干脆卖起了爵位。
当然,军功制是帝国军力的保障,二十等军功爵位制是不能去买卖的,于是,在军功爵外,刘彻创制了“武功爵”。
该制度共分十一级爵位,造士、闲舆卫、良士、元戎士、官首、秉铎、千夫、乐卿、执戎、政戾庶长、军卫。
其中前八级可自由买卖,任何人累计缴纳三十余万钱可购至第五级“官首”,最高允许购至第七级“千夫”。
其定价体系规定本为每级爵位售价十七万钱,但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多,差不多三十余万钱,就能买到第五级“官首“。
但凡买了武功爵位的人,可以不参与任何兵役、徭役,还能每年领俸禄,甚至到达“千夫”爵位者,可以优先获得朝廷官吏选拔资格。
爵位本来是帝国对有军功的人进行的赏赐,开放买卖,不仅可以享受优待,还可以传辈世袭,年年领俸禄,怎么着也不会赔本,顿时受到了无数有钱人的追捧。
短短的时间,就获金三十余万,朝廷吏治也为之混乱了不少。
但对朝廷来说,从买爵位的人手里拿到钱以后,这些武功爵爷就成了朝廷的累赘。
马上就到兑现保阝……承诺的时候,依刘据对父皇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想从父皇的口袋里掏钱,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事关朝廷信用,父皇不可能明确拒绝兑现承诺,那只能另寻他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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