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145节
“据儿,游侠之中,亦有好坏之分,侠肝义胆、急公好义、打抱不平、劫富济贫者不乏有之,虽说在大汉律法中,游侠是不安分的存在,但我还是希望可以饶恕一部分人,为自幼身在水火之中的孩提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卫青的话,近乎恳求,所说的孩提,不如直接说是他自己,如果当年他连长大成为侠客的幻想都没有,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长大,更别说如今的成就。
不能剥夺孩提成为侠客的幻想啊!
公孙弘默然。
霍去病动容了,他虽然天生富贵,但侯府婢女之子的谩骂,他却听了二十年,人人都以外戚唾骂他们舅甥,如果可以,他愿意护住舅舅心里仅存的美好,眼睛不由得望向了刘据。
“舅舅。”
“嗯?”
“你口中的‘水火’,是谁造成的?”刘据轻声问道。
很多人没有认清生活的本质,只知道水火始终在自己周围,却全然不知道水火是从哪里来的。
卫青愣住了。
他和卫氏皇后的母亲,都是卫媪,母亲之所以会去到侯府为主家僮,是卫家贫困卖进去的,那为何会贫困呢?
遭遇了天灾,上游泄洪,即将收获的良田被冲毁,颗粒无收,平阳侯府以低贱至极的价格买走了田,人呢,干脆不要钱卖进了侯府。
有隐情?
卫青打了个激灵,猛地抬头望向刘据,刘据微微颔首。
张汤和绣衣直指御史对平阳公主、平阳侯府予以了彻查,查出了不少事情,几十年前那场天灾,是人为的,平阳侯府为了兼并土地,枯水期与平水期在上游堤坝蓄水,等到汛期时崩堤泄洪,将两岸田地尽数冲毁,尔后不费分钱收地、收人。
卫青眼睛微红。
“舅舅,真正侠肝义胆、急公好义的大侠,是没有百万钱的。”刘据轻声说道。
别看朝廷动辄数亿钱、数十亿钱,乃至上百亿钱的出纳,但在父皇执政及以前孝文帝、孝景帝执政时期,大汉一年赋税不过五十亿钱。
元朔二年迁茂陵令要求三百万钱及以上者、家族迁徙,那三百万钱,非要类比的话,不逊色后世亿万富翁。
即便刘据再降标准,一百万钱为限,那也是不菲的财富,而这样的人、家族,在大汉占比不到千分之一!
一个家族,如果白手起家,想积累这么多财富,要十代人的努力才能可能,要是再像舅舅所说,这样的人、家族,急公好义、乐善好施、扶危济困,一百代人也难以有这么多钱,现在的大汉,哪个人、家族从商朝活到了今天?
除非,第一桶金并不干净!
卫青动摇了。
“舅舅,世人苦难的根源之一,是善的不够纯粹,恶的不够彻底,纯粹的善人可以自娱自乐但绝对不会大富大贵,而大富大贵者,必然一代人、数代人恶的足够彻底!”
刘据撕开了血淋淋的现实,缓缓说道:“我大汉高皇帝是造反出身,老相国在父皇时曲学阿世,舅舅和大兄杀了匈奴数十万人才有了今日,这是善吗?”
大汉君主刻薄寡恩之名,流于今时,传于后世,起于高皇帝逃命时踹儿女下车、霸王项羽威胁烹杀刘太公时,高皇帝讨要一杯羹、大汉立国之后,高皇帝诛杀韩信、彭越等功臣,刘氏君主,先天与善良无关。
公孙弘不是没有持学傲世、清高孤立过,结果是什么?
在孝文帝、孝景帝朝始终未得重用,要不是寿命够长,早就抱着学问化为一捧黄土了。
改了己学,逢迎圣意,党同伐异,为父皇注六经才有了三公之位,君不见董仲舒明悟之晚?
卫青、霍去病更是如此,踩着数十万匈奴人尸骨上位,大汉内外不知有多少人参劾、抨击不仁。
压抑到恐怖的真相,让卫青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也让他更贴近了太子外甥的想法。
“舅舅,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刘据慢慢说道。
劫富济贫?
朝廷劫了他们,才能济贫,至于游侠,狗儿的也配?
“据儿,你要对权富之家动手了?”卫青喉咙滚动道。
“准备征些微薄的富税而已。”
第222章 均富
微薄?
公孙弘、卫青、霍去病抽搐着嘴角难以相信。
现如今,巨商大贾之税,已经逐步提升至十税五,较之陛下执政时期及以前诸帝时期,大汉商税整整提高了十倍。
三人都知道,这犹不是极限,上君之意,是旷古绝今的十税九。
如果上君要对大汉权富阶层增加“人头税”,所谓的微薄,恐怕不比商税要低,甚至可能更高。
上君到底想在帝制时代搞什么?
徙陵的真相,是用软性“强拆”方式,对奢靡浮华、富可敌国的地方巨富豪门实行举家迁徙。
时下财富形式大多是土地、房产,奉诏迁徙的王公酷吏、豪强巨贾、士绅游侠等富户只得贱卖土地房产。
但是,全国所有富户都要迁徙,谁来买田呢?
这时,地方衙门便会出面将千万亩良田低价收购,而后分给流离失所的无地庶民,朝廷只收取十分之一的税收。
庶民连耕牛、农具、种子都没有,朝廷还贴心为其提供帮扶:由朝廷向农户提供借贷,三年后折成实银,只加一成利钱归还朝廷。
这样,赤贫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朝廷粮食税收激增,而豪门利益集团的巨额财产,则在徙陵的过程中被强行“均富”了。
不过,朝廷对富户的财产剥夺并非流血掠夺,而是极具魅力的软性迁徙政策。
大汉诸帝对迁徙陵寝的豪门巨富颇有奖励,即朝廷支付给每户迁徙者二十万钱的高额“拆迁补偿款”,还奖以政治荣誉,可以脱去商籍,跻身世家名门。
举家迁徙失去土地的陵地子弟,不再囤积财富,而是一掷千金,“五陵子弟”,由此而生。
在大汉诸帝时期,徙陵富户就够惨的了,现在,上君又准备了一万八千座华府,要换取五百四十万金,进一步对徙陵富户予以掠夺,可这仍不算完,虽然不知道上君口中富人税的富人标准是多少,又要缴纳几成赋税,但他们可以肯定的是,上君是奔着敲骨吸髓去的。
如果说陛下执政时期,是平等地掠夺所有人的财富,粗暴的政令制度,进一步拉大贫富差距,那上君的执政方式,就是专门找权富之家下手,环环相扣的政令制度,让权富阶层整个消失,贫富差距?
天下谁人敢言富?
那样的社会,绝对不是“大同社会”,但“生有地,死有葬”却是可以的,相信绝大多数的世人都会满意,除了“消失的权富之家”。
哪怕围着火炉,公孙弘、卫青、霍去病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反而有些冷。
上君去强的方式,连公孙弘本人都觉得过于极端了,一旦把握不住,是有可能出现举国抵制的。
“大兄,怎么出汗了?”
“热的。”
霍去病冷的有点热,很奇怪的说法,但身体的确给了他这样的反馈,造物主,当真奇妙。
“大兄要保证身体,徙陵也好,富税也罢,具体执行的是张汤和绣衣直指御史,但是,必要的时候还要大兄出手。”刘据点头笑道。
三人更冷了,这番话的背后,无不透露着“强权”的意味,如果大汉富户反抗,先由地方衙门弹压,如果不成,便让张汤和绣衣直指御史上,若是还不成,那就不是一般的臣民了,是乱党,是反贼,自然要大军镇压了。
从古至今,听说过穷苦百姓不堪苛捐杂税要造反的,没有听说过权富之家不堪强征捐税而要造反的。
或许,今朝就要见到了。
大殿中的气氛一时间肃杀起来,霍去病肃穆道:“愿为上君效死!”
“大兄不能死!”
刘据摇摇头,认真道:“大兄要替我杀掉那些该死的人。”
“是!”霍去病欣然允诺。
“老相国,请继续吧。”
刘据望向了公孙弘,后者恍然醒悟,再次道:“二十四事第四,劝民。”
“先前上君劝官,制定实事求是、以民为本、藏富于民十二字律令,一改天下为官风气,牧民者有律令,民者亦当有律令,请上君示下!”
官有官风,民有民风,各司其事不相扰,这才是良好的官民关系。
也是公孙弘为朝野寻找的一条始终保持清明、勤奋与悍勇,官员羞于沽名钓誉,民众羞于歌功颂德,举国唯法是从,人人惕厉自尊的道路。
民有要紧事,不能为官扰。
刘据陷入了长思。
斗转星移,红日临窗。
绛伯推开了殿门,轻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宦官,宦官手里端着四个带盖的精致陶盆,摆在长案上。
绛伯一一打开盖子,是一盆盆热腾腾的炖羊腿,一盆藿菜,一盆关中百姓最喜欢的凉苦菜,和一盆热热的白面饼。
宫廷饮食,虽然简单,但每一样都整治得甚是精致干净,雪白青绿,香气扑鼻。
绛伯摆上了筷子、小蒜、米醋,低声道:“上君、老相国、秦君、宛君,卯时已过,该吃点儿了。”
刘据微微颔首,吩咐道:“绛伯,未有诏见前,谁来也不见,你也去吧。”
“是,上君。”
绛伯退出了大殿,重新合上了殿门,皱着眉头守在殿外。
“边吃边谈!边吃边谈!”
刘据为公孙弘、卫青、霍去病分了白面饼,招呼道。
三人也觉得有些饥饿,默默吃起了手中的饼。
咬了一口,麦香袭人,刹那之间,刘据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兴奋道:“古之先民,观天时,察地利,顺四时而作,应八节而耕。春则播种,夏则耘耔,秋则收获,冬则藏储。
是以,民之四时四事,‘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乃农事之重,不能为他事袭扰,以为民本,老相国、舅舅、大兄以为如何?”
劝官三言十二字,劝民四言八字。
没有什么大道理,直接、朴实,四时四事,为民之重,朝廷、官员都不得在时事扰民。
卫青、霍去病下意识地望向了公孙弘,但见老丞相惊喜的模样,齐声道:“圣明天纵无过上君!”
第223章 叛国
空谷沧海,无尽奔流。
闪念之间,公孙弘、卫青、霍去病从年少的君主身上,看到了一种远远超越于年龄和阅历之上的成熟与博大。
他仿佛生来就是做君主的。
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慧眼辩才,沉静深远……对于寻常人而言,拥有其中任何一种品质都是极为难得的了。
而上君,却如此出色地融这些过人品质于一身,真正是令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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