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100节
而且,试吏制、征辟制、察举制所面对的对象也大多偏向于世家、富民,不能真正惠济庶民。
在张汤的疏中,汉制“试吏”将面对所有黎庶。
凡家世清白者,识文断字、精通算术、明晓律令,便可自荐或乡里举荐,参与郡县统一组织的“资格考试”。
基础律令、文书、算术合格通过,便授以最低级的佐史,成为大汉官吏的一员。
这是“试吏之变”。
然后是“次功之变”。
设定明确的功过标准,积累到一定“功次”即可迁升,重大过失则记录“过次”,功过相抵,能者上,庸者下。
不再论资排辈,功绩是唯一。
赋税增减、农桑基植、钱谷出入、漕运水利、教育推举、灾害疾病、盗贼的多寡等所有的功绩全部“计簿”。
尽最大的可能和手段,减少人为可能的干预。
这是“文法吏”的选拔新制。
“军功爵制”依然得到保留,作为军方将士和立有特别功勋者,如出使西域、治理大河等的核心升迁通道。
斩首、攻城、先登等战功皆有明确赏格,授以相应爵位和官职。
但予以关键变革。
将爵位与官职更紧密地绑定,“五大夫”以上的高阶爵位必须通过相应的文法吏考试才能担任对应实权地方官,避免出现能打仗却不能治民的武官。
另外,征辟制和上书制,得到全部保留,皇帝或中央朝廷可直接征召贤者入朝为官,同时允许任何人“诣阙上书”,就帝国大政提出建议。
若其言之有物,上书者可直接授官,这相当于一场由天子亲自主持的“策问”,选拔的是有奇谋妙计的人才。
最后,由大汉君主设立“官学”,担任“校长”,在地方郡县设立“分学”,教授律令、文书、财政管理、算术、舆图、营造等事物。
学子通过严格的毕业考试后,不直接授官,而是转入“试吏”池子,但身为君主门生,起点更高,晋升更快。
“张汤。”
“臣在。”
“这份章疏完全出于汝手?”刘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份选官制度,完全是一条以法家“循名责实”为内核,以“律法算术”为准入门槛,以“计簿”为升迁核心,以“军功”和“君主特招”为重要补充,并以“职业官学”为人才储备的理性化、专业化官僚选拔制度。
所有官员的升迁最终取决于中央朝廷制定的功绩标准和君主的最终任命,变相斩断了官员与地方世家、豪强、推荐者之间的个人恩惠纽带。
整个体制激励的是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选拔出的是实干家,而非道德表演模范。
一旦施行开来,法吏的地位,和负责监察“计簿”真实性和准确性的御史大夫的权力,都会上升。
张汤,既是法吏又是御史大夫,立刻就能赢两次!
到时候,张汤不是大汉丞相,胜似大汉丞相。
人事即政治!
张汤是在从老丞相公孙弘手中强行夺权啊,这位纯粹的酷吏,根本没有人情可言,没有人情的政治是短命的,刘据不喜欢。
“不是。”
张汤从绣墩上弹起,先向御座行礼,又向对面的公孙弘一礼,“回上君,这是道家、墨家、农家、纵横家等百家子弟合言之制,臣所做,不过是抄录而已。”
诸子百家从出山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是什么都没做,而在整大活。
春秋战国及秦汉,儒家势力的起落,诸子百家备受打压之余,也认清了世间的本质,思想争鸣是一回事,权力斗争又是一回事。
没有权力斗争的思想,哪怕声音再响亮,也抵不过强权镇压和人欲所向。
所以,诸子百家根据秦制集智合力构建了新的官员选拔制度,让万千百姓只效忠于帝国政令和君主旨意,而不在受某一思想的影响和约束。
总言之,百家和儒家拼了!
宁可拼的自己道统没落,也要干死儒家,让儒家之士永无出头之日!
至于说张汤,丞相公孙弘是名义上的儒士,诸子百家要择一人冲锋陷阵,只能选择次之的法吏张汤,“量身打造”的官员选拔制度,既是巧合也是故意为之。
公孙弘默然。
他很想对诸子百家说一句自己也不是儒士,有这种好事冲着他来啊。
一座军事强大、行政高效、财力充沛的绝对中央集权帝国体制,也可以为他量身打造而生啊!
这时的老相国,胸有激雷,面如平湖。
第152章 掀桌
“老相国。”
“臣在。”
公孙弘欠身作礼。
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情绪。
“你怎么看?”
“或为当世第一制!”
公孙弘并不吝啬对百家之智的夸赞,“以‘考试准入’、‘政绩升迁’为准则,向天下能书会计知律令者,提供了清晰的仕吏之道,几千年来,堪称头一遭。”
公平。
还是公平。
法家原则就是公平。
更难得的是没有秦朝试吏制的局限性,弃之糟粕,取之精华,以此制治理国家,大汉的官僚体制,必然高效、服从和专业。
“只有好的一面?”
“那当然不是。”
公孙弘露出了笑容,既然帝国体制不是为他量身打造,那就要接受他的批判,绝对不是出于打击。
作为大汉丞相,有义务、有责任向君主述说政令制度的弊端。
张汤心里一慌。
“上君,在臣的心中,臣子分为‘六正’和‘六邪’。”
“何谓六正?何谓六邪?”
“正一,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预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
见微知著,防患于未然,是圣臣。
“正二,虚心尽意,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此者,‘良臣’也。”
激励君主行善,有远见,善治本,是良臣。
“正三,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诚往古之行事,以励主意,如此者,‘忠臣’也。”
勤劳尽心,举贤任能,用历史勉励君主,是忠臣。
“正四,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
明察成败,转祸为福,是智臣。
“正五,守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赠遗,辞禄让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
奉公守法,廉洁自律,是贞臣。
“正六,家国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
乱世屹立不屈,敢于犯言直谏,是直臣。
“邪一,安官贪禄,不务公事,与代浮沉,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
只想做官,不负责任,随波逐流,是具臣。
“邪二,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而进之,以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
看君主脸色行事,拍马溜须,声色犬马,不顾后患,是谀臣。
“邪三,内实险波,外貌小谨,巧言令色,妒善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匿其美,使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
貌似老实,内怀奸险,陷害贤良,败坏国法,是奸臣。
“邪四,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构朝廷之乱,如此者,‘谗臣’也。”
文过饰非,能言善语,挑拨离间,制造事端,是谗臣。
“邪五,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贵显,如此者,‘贼臣’也。”
矫命专权,结党营私,唯我独尊,是贼臣。
“邪六,谄主以佞邪,陷主于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
蒙蔽君主,颠倒是非,让君主恶名传遍四邻,是亡国之臣。
“此之谓臣道六正六邪。”
公孙弘缓缓述说着臣道正邪,望着逐渐惊慌的张汤,笑道:“而集百家智慧所构制度之臣,臣曰:‘能’。”
“何谓能臣?”
“少则能富国,多则能亡国的臣子。”
公孙弘声音很平和,没有什么烟火气,“如御史大夫这般,便是能臣。”
张汤别说是坐在那了,就连站都站不住了,当着上君的面,被人点名道姓说是亡国之臣,这要是解释不好,仕途就要戛然而止了。
“老相国,我敬你……”
“御史大夫,别激动嘛。”
公孙弘却打断了他,“‘富国’不入耳,‘亡国’便跳墙,这也是‘亡国之臣’之象,为公卿者,当持重,坐!坐!坐!”
面对老丞相笼盖四野的气势,张汤牙都快咬碎了,强制自己坐了下来。
御座上的刘据,饶有兴趣地望着‘师慈徒孝’的这一幕,淡笑道:“世人都说能臣干吏的好,怎么在老相国口中,多则反而要亡国了?”
“回上君,能臣干吏多逐政绩,为了展示个人能力和快速升迁,便会盲目追求的‘政绩事务’,而罔顾民生真正的疾苦,甚至会与民争利。”
公孙弘从绣墩站起,一躬到地,沉着声音,说道:“恕臣僭越,上君的‘国业’制度,为帝国开了一个不好的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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